事已至此,他哪裡還能不明白織影一反常態的緣故,萬般無奈,只好祭出太陽真火與她過起招來,順便看看她這些年進益到何種程度。

他終於開竅,織影暗地松了口氣,也將這次打鬥當做試探對方修為。

可打著打著,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傢伙打就打吧,做什麼老往她腦袋上招呼?

這不,幾團真火正與冰稜嚴相對壘,其中一團無聲無息地一分為二,又靠向她的腦袋。

織影臉黑了,不就沒來得及去接他麼,居然這麼記仇!她腦袋下意識往側向一偏,欲躲閃過去,然後……

一股焦味兒從後腦勺飄出。

她望見小金烏驚然失色的神情,心中警鐘大響,當機立斷凝出一枚冰刃手起刀落!

但見一綹黑色絲狀物飄然落地,一端猶自跳閃著一簇金色火焰。

——她的頭髮被燒了。

視野裡被垂落的青絲掩蓋,繚亂青絲下,織影的臉也已經黑到不能再黑。

她自問這一百年裡已然達到外物不盈於心的境界,就算在凌霄宮力阻天界主動在西北邊地掀起戰風,收回西北邊地,面對眾神的質疑與攻訐,她也面色未改,最終達成目的。

這傢伙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在她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再做到這一點了。

有腳步聲靠近,織影知道是他,淡道:“別過來。”

東君他們已經到了,正作壁上觀,好像也是觀戲成癮的戲迷。

織影隨手變了根錦帶,簡單綁了個馬尾。

在頭髮落地前,她聽見金屬墜地聲,是她綰發的簪子,也是帝君給她的弒天矛。

她心裡一沉,肅著臉,盯著小金烏手裡的器物,將手伸出:“簪子給我。”

“這簪子很重要?”

小金烏笑著問她,但那愈漸冰冷的眸卻表達著截然相反的情緒。

織影暗自咬牙:“重要。”

若真是根尋常簪子也就隨他去了,偏是弒天矛,她方才也沒頭腦了一回,既要打架,就該收拾妥帖再開打,也不至於鬧出眼前的麻煩來。

小金烏再次發聲,嘴角弧度更深了:“所以你不再用髮帶了?”

這反常的神態,泛酸的語氣……

織影心道不妙,但礙於外人在場,不便與他解釋,況且她也不願他知道此事,遂沉聲道:“此乃帝君所賜,莫非你要忤逆恩師?”

吃醋也要找準物件好不好,跟自己師父較什麼勁?還在這個時候……

小金烏聽得一愣,這簪子是帝君送的?

適才他沒有仔細瞧,眼下近觀,稱這東西為簪子實在勉強,除了銀雪似的簪頭略可入眼,整個簪身烏漆墨黑,跟剛燒出來的碳棒一樣,完全不是她喜歡的型別。

再看織影,表情嚴肅到不能再嚴肅,看來的確是帝君送的了。

小金烏復又垂視簪子。

不得不說,帝君眼光實在不敢恭維。

東君與巡察神使在小金烏後方,因而不清楚小金烏是何神情,卻也將兩人對峙到沉默的過程看了個七七八八,雖與他平時所瞭解到的二人品行一般無二,但他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透著一股蹊蹺。

就在他琢磨不透之際,織影動了。

她雲袖揮舞,漫天蓋地的雲霧在觀景臺上鋪開,轉瞬將她和小金烏吞沒。

“上神,這……”巡察神使有些猶豫。

東君笑得一派高深莫測:“天界近百年連出兩位天賦異稟的上神,巡察神使不想看看,將會是誰更勝一籌麼?”

巡察神使心中猛翻白眼。

他肩負巡察之職,須將天界所生異動調查清楚,然後稟告天帝,讓他看兩個毛孩子打架……

好吧,這不是兩個普通的毛孩子,一個是天界“久負盛名”的煞神,一個是帶領雲族迅速崛起的,無論哪個都不是易與之輩,可堪小覷之人。

更重要的是,他對旁觀打架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神族壽歲綿長,就不能找找別的樂子,大家和諧過日子不好麼?非要你看我打架,我和他鬥法!

而且這一片灌注神力的朦朧白霧,連神光都能阻隔,他能看出個什麼玩意兒來!

巡察神使側望東君,想說自己先去向天帝回稟,他要看就自個兒慢慢看。

嘴還沒來得及張,餘光裡突然光芒暴漲,直如長虹貫日。

一時風刀霜劍嚴相逼,幾乎割破臉皮,卻又伴著火灼炎蒸,要是有塊生肉在面前,只怕已經熟得裡外盡焦,但即便身為神族,巡察神使還是忍不住冒出大顆大顆的汗,還未流下,就被凍成了冰珠子。

這冰火交織的感覺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風平浪靜後,巡察神使默默抹著臉上的冰碴子,面色凍得發白。

他就說他對旁觀別人打架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再看東君,他一臉淡定地收回太陽真火,既沒被火燎著頭髮衣衫,也沒沾上冰霜凍得發抖,丰標不凡,與邀請巡察神使觀戰時未差毫釐。

硬要找出不同,也就是眼裡略微帶了點失望。

他搖頭嘆惋:“可惜啊,觀景臺都拆了,還是沒能拿回簪子……”

巡察神使眼皮子抖得厲害,有什麼好可惜的,不就是個觀景臺麼,還不是揮揮手就能重建,這漫天浮雲,再建幾座司雲殿都不成問題!

小金烏和巡察神使想的一樣,可臺閣易建,織影心中怒意難平啊!

這簪子裡頭到底藏著什麼玄機,值得她出手來搶?

如此作想,小金烏就愈發好奇,這一好奇,就更不會讓織影如願將簪子奪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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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影已是心急如焚,唯恐弒天矛出個什麼差錯,讓尚未淨化完全的戰魂怨念得以趁勢解封而出,可看著小金烏把弒天矛扔進袖子,她忽然驅散冰霜霧雪,小金烏也隨之熄了太陽真火。

她怎麼忘了,他是吃軟不吃硬的。

可當著東君和巡察神使的面,她是萬萬不可能對小金烏妥協的,尤其是在看見觀景臺被毀得一塌糊塗,鳳凰木被焚作焦木,凍成玉樹,就更沒那個心情說軟話做退讓。

雙方冷峙,便會有一方當先打破僵局。

眼見小金烏邁步向前,巡察神使眼睛瞪得都快掉下來了,這“聞名遐邇”的煞神竟會跟人讓步?!

織影也皺起了眉,但顯然,他們都想多了。

小金烏背對巡察神使與東君,注視織影,嘴角牽起一抹壞笑:“歸還簪子可以,但也請上神將本君的東西還予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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