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和你去過月鈴礦區,在很小的時候?”我驚詫地看向凱爾,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

“嗯……對啊,應該沒記錯,因為還有一些印象。特別是在昨晚那個山洞裡守夜時,總是睡不著,結果就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情。”他猶豫了一會,說:“記得那個地方有同樣的山洞,只是更大,遍佈著更多的黑色石頭……應該是的!但要說那裡是不是月鈴礦區,就不敢確定了,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之前……?

遍佈黑色石頭的更大山洞?

就算是因為有小孩子視覺的加成,那說不定也是個有一定規模的黑能晶礦洞。而月鈴鎮郊外符合這種特徵的地方,十有八九應該就是月鈴礦區。

說起來……我們昨晚寄宿的小山洞又算什麼呢?難道是卡恩深脈礦區……1號?不對,這規模未免太小了。

那真是越想越神秘的小型隧道式礦洞!

而且,那個地方居然還有零散的異種黑能晶礦,含有某種“劑量”的凍灼毒素,很可能就是所謂的超高密黑能晶礦石!

雖然我後來簡單“檢測”過洞壁,未再發現其他類似礦石,但是否應該做更進一步的的專業勘探呢?

想到這裡,腦海裡卻似乎響起兩個互相矛盾的聲音。

有一種聲音像是在強烈地阻止我:還是讓“它”就這樣沉寂下去最好!

同時卻有另一個聲音:那個山洞其實有人去過了……難道滿地的現代針劑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更何況,那裡還有卡諾州乃至全國少見的超高密黑能晶礦石!難道不應該告知戴莎、萊特等人?說不定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

該怎麼做?真是一時難以決定……

哎,還是將精力先集中於剛剛凱爾所講的事吧。

他說的應該是與“伊珂”本人一起去過月鈴礦區的事。也許,那就是未開發前的月鈴1號礦區?但這就難以確定了。

因為,記憶庫中……搜尋不到哪怕碎片般的印象。

小時候去過月鈴礦區?在我的記憶中肯定是沒有的,因為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記憶也不過兩年多!但是,所繼承的“伊珂”本人記憶中,對這件事情也無任何印象!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忘記了。”我看著凱爾,期待著能聽到一個不知為何被埋沒在自己記憶角落的往事,但同時心跳卻又開始莫名加速,更有一陣陣如恐懼般的思緒讓身子幾乎要顫抖起來,只好用雙手緊握盛咖啡的杯子,以便感受那點稍稍令人心安的餘溫。

如果說,記憶裡還有什麼線索的話,就只是一些間接的碎片印證。

如之前也想過的,當我莫名其妙“轉生”到這個世界時的第一天,當天放學後留下來與凱爾一起值日打掃衛生時,在“伊珂”記憶庫裡搜尋這位同學名字後,發現“他”是為數不多較有印象的一位……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哦,對。還有“記憶”裡,總是他找“伊珂”說話,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本來,我還以為,那一天的下午是“自己”與他第一次主動說話,也清晰記得他那時候驚訝的表情。當時,我還以為露餡了,幸虧還能敷衍過去。

而從那一次講話之後,我們就漸漸地熟悉了。雖然他也曾奇怪“我”的突然變化,但經過兩年多的相處,他似乎已習慣了現在的“伊珂”。

也就是說,“伊珂”原來印象中的他,之前會主動過來搭話,是因為一件並不存在於自己記憶中的往事:“她”和他小時候曾一起去過月鈴礦區?!

那……在我之前,“伊珂”和凱爾應該早在很小時候就有過交流才對吧?

“看來……兩年前的某天,在教室裡打掃衛生的時候,可不是我和你第一次說話哦。”我又補充了一句,心裡卻滿是困惑。

“她”和他小時候一起去過一個遙遠的地方……沒錯,月鈴礦區可是在郊外山區地帶!

所謂的小時候到底是什麼時候?真難以想象兩個小孩子會跑得那麼遠!

然後,既然有過這段經歷……怎麼“伊珂”後來都不太搭理他呢?在“她”的記憶裡……好像都沒有回應過凱爾的搭話。

“呃。怎麼說呢……其實,兩年前在教室裡,還真可以說,那就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真正’對話……”他低著頭笑了一下,說:“在之前很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鎮子郊外時……印象裡也沒怎麼說過話呢。”

還有這樣的事?兩個人……沉默著一起去野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確定不是幻覺嗎?

“多久之前的事?”我想先確定這個時間點,也許是兩個人都比較大的時候才對。

“我想想……可能得……10年前了吧。”凱爾講了一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年份。

“1491年……1491年?!”我推算了一下,頓時驚訝地看著他,下意識般提高了聲調。

“啊?對,應該就是1491年。怎麼了嗎……?你想起來了?”凱爾像是被我嚇了一跳,表情抹上一層驚訝。

1491年……“那一年好像發生過許多事”。

這是當時自己在明月宮的卡諾州立第一圖書檔案館找資料時,不經意間冒出的想法。

比如什麼呢?嗯,除了《勞動關係法案修正案》頒佈那樣的大事,還有寧溪谷學院成立970週年的大校慶,也是戴莎剛入學的年份……哦,還是共和國成立420週年的時候!戴莎還曾給過我一枚1491年紀念幣!

然後……還有什麼事嗎?記得在學院的科聯會分團小樓二層小圖書館裡,編號1書架上還有一本《紅葉集》,那套不知是不是少了一些資料的彙集裡有一本檔案冊,就記錄過小樓的另一個名字“紅葉樓”,以及其最後一次翻新也是1491年,並在1498年作為科聯會分團的新辦公樓。

那麼……還有其他嗎?如果還有……就不知道另一件事情算不算。比如,《伊芙璃轉世500次後的第5天》的最後一頁。那裡寫著一行讓我回想起來仍感奇妙的話:獻給1491年的你。那個“你”是誰呢?如果有幸能在今年的大校慶遇到羅茜學姐,也許……我可以冒昧問一下?

對了,《紅葉集》裡還夾著一張泛黃小紙片,也寫著類似的話,那裡面的“你”又指的是誰……?那又是誰的“傑作”?真是神秘!

然而,話說回來……

即使記得如此多件發生在1491年的事情細節,卻依舊在記憶庫搜不到與自己或“伊珂”相關的那年野外“冒險”痕跡。

那個時候,“伊珂”和凱爾,都只是6歲的小孩子啊!

“不……想不到。當時,你們……哦不,我們……只有我們一起去月鈴礦區?”我搖了搖頭,卻差點代入錯角色,因為小時候與凱爾一起行動過的“她”並不是“我”,真是混亂!

“是的。但……實際也不算是一起。我只是跟過去的。”凱爾說到這裡,看了看我,問:“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想不起來,就像丟了記憶一樣。”我坦白地說。事實也確實如此,“伊珂”的記憶裡確實少了這麼一塊“碎片”!

“1491年的哪個時候呢?你……是跟著我去的?”我再想到他的說話,頓時覺得更加奇怪。

“伊珂”……為什麼要去月鈴礦區?

才6歲的她,丟失過四歲前記憶的她,知道那個地方嗎?

還是說……“她”的記憶裡,有什麼與月鈴礦區相關的畫面碎片??就像我腦海裡偶爾也會浮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斷層記憶,或是湧現奇怪的思緒……

“那也是6月份的仲夏滿月慶典節日!唯獨這一點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的天空也懸掛著滿月。”他說到這裡時,聲調也稍稍提高了一些,或許真的是印象深刻。

“滿月?!”我只覺得腦袋像是震了一下,但依然回憶不了什麼,只能繼續問:“我們……也是晚上出去的?”

就像今年的6月17日晚上那樣?不會吧!當時的兩個6歲小孩子……!

再想想3個月前在月鈴湖畔遇到的兩隻可怕死靈!天……10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和她有沒有遇到危險?!

不……至少“我”和他既然都能坐在這裡講起往事,那麼,不管發生過什麼,應該都已經過去了。

“不,是那天下午出鎮的。嗯……我想想。”他稍微抬起頭望向天空,似乎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著講起10年前的滿月慶典下午。

那時候的“我”,還是6歲的“伊珂”。當然,凱爾完全不知道這一點。

當時,是1498屆兩年學前班“畢業”後與1491屆小學一年級開學之前的那個暑假。

他記得自己一個人溜到繁華的鎮上商業街玩耍時,忽然見到一個平時很少在溫芝學校外面見到的人,那就是“我”。

在他的印象裡,“我”是以“插班生”的身份,從1490年2月的第二學期入讀溫芝之家學前班。不過,那時候的“我”,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奇怪”同學,只是與嘉妮老師有偶爾的交流而已,也從來沒走出過溫芝之家的大門!

一起在學前班時,對於這麼一個以前都沒見過的怪同學,他也嘗試過主動打招呼,但都沒得到什麼回應,最多也就是“我”一聲“嗯”當做知道了一樣。

他後來也瞭解到“我”可能是流落到鎮上的孤兒,大人們都不知道“我”的過往,但或許是因為嘉妮老師的悉心照顧,也沒有什麼流言蜚語傳播。

因為都是小孩子,相處磨合近兩年後,大家也就不在乎班裡有這麼一個“怪同學”了。

雖然,按他自己所說,覺得“我”奇怪的同時,也希望可以幫點忙什麼的。

因為,“我”有時候看起來好像有點傷悲……偶爾還如丟了魂一樣沉默不語,甚有時候會躲到溫芝之家某處角落,總是讓嘉妮老師很擔心!

“原來‘我’小時候經常自己走失嗎?”我沒想到“伊珂”小時候居然還是個問題小孩,也不知道讓嘉妮老師操勞了多少心神,花白了多少鬢髮!

“那你……是不是也經常幫嘉妮老師找‘我’啊?真是抱歉……”我接著就看向凱爾,他知道這一些細節,看來應該對“我”的不明行為印象蠻深刻的。

“有好幾次哩。不過還好,都是在溫芝之家和附近學校內!因為你那時候都不會走出校門的,還好……”他看著我笑了一下,又補充說:“哎,你真的都忘記啦。嗯,記得你都是在下課後才偶爾會這樣,上課時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特別認真呢!所以後來才會考上寧溪谷學院嘛,不像我……”

“你也很棒,謝謝。”我真心感謝著他。原來,小時候的他,就已經對“伊珂”照顧有加了。

“別這麼說……哎,都不好意思了。他撓著頭笑了笑,才接著講1491年仲夏慶典下午發生的事。

當時,他發現“我”走在街上,還很驚訝地打招呼,但照樣得不到回應。

難道“我”又是遊魂迷離的狀態?

對於這個問題,凱爾點了點頭,說他那時候就是這麼想的,也嘗試叫住“我”。但是,“我”好像都沒聽見一樣,就是頭也不回地沿著商業街一路走向鎮外。

那時候還沒有酒吧街,臨近鎮口的路就是一條灰黑土路,路邊只有一家孤零零的月神旅館和小酒吧,白天門口也沒什麼人。

而“我”,頭也不回走在越來越偏僻的路上,很快就要走出鎮外!

“你……是跟著‘我’一路直到鎮外嗎?”我聽他的描述,猜著情況大概就是這樣,要不然他怎會知道“我”走過商業街出鎮?

“是呀。當時喊了你好多次,可你都不回答我。哦,當我跑到你前面時,你好像看過我一眼,但馬上就繼續盯著前面的路走。”凱爾說:“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跑出來的,是不是那個守門太太剛好走開了?而且嘉妮老師也不在身邊!”

“我就很擔心你是否又發病了……哦,不是,是說,比如又忽然被什麼控制了心智……啊哈,也不對,我都在說什麼……”凱爾越說卻是越急,結果舌頭好像不小心打了結一樣,只好緩一緩再喝口咖啡,才接著說:“我當時也是一個人,就怕回去找老師的話,不知你會跑到哪裡去,就只好跟著你直到出了鎮。”

被“什麼”控制了心智?

這句玩笑話卻讓我忽然有似曾相識的錯覺。比如,莫名而生的幻覺,幻想,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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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時候的“我”,到底是受到了什麼“指引”出鎮而去?

怎麼感覺就像是昨晚那位一路向北飄行的“精靈”,難道也是“本能”所致,就為了去往某個未知之地?

雙手端著咖啡杯,我呆呆地望著前方山壁蔓藤縫隙裡的縷縷漆黑,一時思緒萬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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