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我愣過片刻,便稍稍左傾著頭,同時抬起左手撥起一大束長髮滑至胸前,再低頭看去。

只見那些髮絲之末均已變成銀白色,無一例外!

這……?

再摘下幾根髮絲仔細瞧瞧!

半截金黃,半截銀白……每一根頭髮皆如此,簡直詭異!

但也並非沒見識過。

其實,早在8月25日的那個週六下午,當我和凱爾來到碎石城江畔市民廣場時,也曾被他發現過這樣奇特的髮絲。但那個時候僅僅是一根長髮而已,可現在竟然……?!

該不會其他的頭髮也這樣?

趕緊看看!

記得7月底的時候,為了方便盤發,還在學院分團小樓那裡剪過一次頭髮。但經過一個多月,瘋長的頭髮又一次幾近及腰。

這樣也好,很方便就把長髮都繞過肩,再低頭看去,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

真如猜測那樣。將整束長髮撥過肩,鎖骨以下全是縷縷銀白。

剎那間,全身寒顫不已。難道是因為在凜冬般酷寒的山洞裡過了一夜,以至於長髮被細雪染成了銀白嗎?

可是,怎麼抬手輕輕摩挲過那些髮絲,也未能褪下半點“雪花”?

身體也未感到其他症狀啊!除了那些已然消退許多的全身疼痛,還有長夢初醒後的頭暈頭脹。但這些“症狀”,應該都跟這半邊異變的頭髮沒什麼關係吧?!

但是,還有什麼與之相關的可能性?

難道說……與自己“消融”詭異的凍灼毒素有關?!

之前,我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因為已經有過兩次離奇經歷。

8月18日時,第一次在宿舍裡被蕾雅發現整根銀色長髮。

在那之前發生過什麼異常事情嗎?

確實有……就在8月初,曾經在實驗室接觸過維利那堆異常的黑能晶礦!那時候只察覺到接二連三的冷痛感,而現在回想起來,那很可能就是“中了毒”的礦石!

而自己,有可能在那時無意中“消融”了大量凍灼毒素,也同時讓那批超高密黑能晶礦退化成普通晶礦……!

那天再過一個星期後,也就是8月27日的週六,在市民廣場被凱爾發現可能是第一根半金半銀的奇異髮絲。

那麼,之前又發生過什麼?也有!因為就在那一天……透過自己那奇特的異能,“消融”了蘇珊感染多年的凍灼毒素!雖然,即使如此也沒能讓她清醒過來。

這大概就是兩次發現異色頭髮與自己“解毒”的可能性關聯……當時,雖然被發現存在這樣的異常,但自己也沒往心裡去,畢竟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白頭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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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後來不也清除過妮卡的毒素嗎?而最近,還消融過米娜收藏著的礦石毒素,甚至還有那個邪教徒裡克手臂上的毒素!特別是裡克……總覺得他中毒的經過,以及後來對我的奇怪請求,都充滿疑團!

那個邪教徒!啊……他還留下一枚同樣可能“中毒”的黑能晶礦石,還說過那是來自於卡恩深脈礦區,只是沒說清楚是1號或是2號而已。

但是,那枚礦石也被我消了毒……

實際上,從那兩次發現銀色髮絲後,在幾次後續“消毒”事件過後,我也有不放心的時候,還暗地裡檢查過自己的頭髮,但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所以,我才不至於有那麼沉重的心理包袱。

畢竟,無論從那種情況看,能透過特殊異能消去凍灼毒素,對人對事應該都是好的吧……?

可現在……或者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使得大半截長髮都變成了銀白?

按以前的“經驗”,就算消融前後兩隻死靈、凱爾身上的凍灼毒素,大不了再加上一兩顆奇異礦石的少量毒素,也不至於異變成這副模樣吧?!

雖然還是不敢置信,內心卻似被逐漸膨脹的恐懼纏繞。

自己一直以為可“消融”毒素的異能,究竟是什麼機制在起作用,或是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還記得這個像在夢中出現過的詭異詞彙!

難道說,代價是要用到某種自身之物來“中和”毒素嗎?

還是說,毒素其實被自己吸收並沉澱在體內,以至於發生了這種異變?!

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不……冷靜一下。這些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不可思議的異能,神秘莫測的解毒……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那些詭異的銀髮,身體也沒感到其他異樣吧?

而且,就如剛剛在猜測針劑、毒素與死靈之間的聯絡那樣,異能、解毒和異變髮色之間,誰知道有沒有什麼關係!

是呀……“誰”又能知道?

左手握緊整束長髮末端的銀白部分,我只覺得渾身無力,坐在地上之後,環顧周圍遍佈漆黑晶礦的洞壁,忍著彷彿難被晨光融化的奇特冷寒,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當自己的右手按在地上時,才發覺還拿著一把小剪刀……那是從雅賓旅館帶出來的“自衛武器”。

別再猶豫了,時間不允許自己繼續在這個怪異的山洞裡發呆。

嗯,就像一個半月前在學院分團小樓做過的那樣!

下定決心後,我就以左手拉直已撥至胸前的長髮,右手舉起剪刀,左傾著頭朝下看,正好以左肩為界,剪斷以下的全部末段銀白髮絲。

彷彿一陣布帛裂開的聲音響過,金色餘發一縷縷向後拂去,落於左肩之上。不消一刻功夫,幾次動作之後,左手便抓著一大束近乎小臂長的銀白髮頭髮。

這會沒有鏡子可以看,不過現在的自己大概變成披肩中發的樣子。

可是,這束銀髮絲可該怎麼處理?我也不想就這樣把它們扔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便乾脆從挎包裡搜出一根發帶,捆起這些猶如失去生命力的頭髮並裝入挎包某處內格。

哦……地上還散落著一些銀髮?算了。

嘿,忽然感覺清爽許多!好了,揮別那些莫名其妙、神經兮兮的擔憂、恐懼與畏忌吧!

重新披著薄被子站起來後,依然覺得這裡有種奇怪的冷意,但那終究不能抵住愈烈的陽光。

嗯……似乎漸漸有點暖意了。

走到一處洞壁之前,右手裡還握著剪刀,就僅以手背小心撫過一片奇形怪狀的黑色礦石,但除了陣陣冰冷,也未有其他感覺。

就算換成另外一側的洞壁,也未有異常感覺。

至於頭頂上的洞壁?真不好意思,試過踮起腳……無奈。人矮沒辦法。

沒有想象中的酷寒刺痛感。

這地方的礦石……好像沒有“生病”。

奇怪。

昨晚那種如被千刺萬針貫穿般的劇烈冷痛感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這地方實際上遍佈“毒礦”?!

不……不可能啊,昨晚自己也只觸碰過極少礦石!

只是這麼一想,恐懼又如影隨行!不……別再想那些異常東西了!

啊,對了,還有昨晚的小光球……她去哪裡了?!

環顧四周,卻再也看不見那小團微光。再回憶一下,好像從自己醒過來開始,就沒發現過她!

從昨晚的河谷岸邊再見,指引我經過岔路來到草地,找到凱爾,再一起走到這座山洞的那位“精靈”,見不著了!

難道這裡就是“終點”?

不會吧……

記憶裡,昨晚自己昏迷前,印象中的小光球是一直往前“飛”的,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怎麼這會就不見了?

該不會……“她”沒有停下來等我們,只是獨自繼續“趕路”,以至於“走失”了?

那會是自己昏迷以後發生的事嗎?因為凱爾肯定是留下來照顧我,那他恐怕顧不上獨自離開的小光球。

然後……我們就這樣,甚至來不及說一聲“再見”,就與“她”分別了……?

“不要……”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哀傷,甚至低聲喃喃自語。

不,稍稍再想想。

在昨晚的“旅途”,小光球也並非不停趕路。在發生某些事情,比如遇到前後兩隻死靈時,她也懸停過一段時間!

對,她並不像是純粹超現實的光團。

那一路上,我不也與她有過互動嗎?而她也會有一些回應似的動作,雖然很隱秘就是了!

現在想想,在危險之際停下來的她,也許是在想方設法提示我們注意!

所以,我還是相信,她應該不會在昨晚丟下我們獨自離去……一定是這樣!

如此想過後,就覺得稍微好受了點。

其實,還有另一種假設……比如,我和小光球的兩次相遇,都是在月夜之時……對吧!月鈴湖畔那一次,還有河谷岸邊的這一次,都是在晚上,而且這兩次是滿月之夜!

滿月……?呃,會是巧合嗎?

假如在平時呢?對,其實還有另一個小光球,但她們似乎都待在那枚帶有暖意的異色紅晶裡不出來……好像是這樣!

至於她們會否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跑出來,那就不知道了。

所以,有無可能……這是作息規律與我們相反的“精靈”?也許她們習慣了月夜活動,平常白日“休息”?說不定,她們甚至會在我睡覺時候,溜出來在宿舍房間裡玩耍呢?!

至於……“睡覺”?又想起剛才夢裡的那個“她”,好像就說過類似的話!

猶如想通了什麼,我趕緊搜尋起挎包,只見兩枚異色能晶依然好好地躺在裡面。

紫晶一如既往地冰冷,而紅晶嘛……當觸控到那層晶面時,便又感受到熟悉的暖意,彷彿不曾褪過半分。

甚至,還有點像是昨晚觸控過那團小光球的暖暖感覺,溫馨且安心。

“你……是回到裡面睡覺了嗎?”我輕聲問。

當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也沒有諸如小光球忽然從紅晶中浮現而出的奇蹟。

但是,僅僅那點彷彿透過僵硬晶體溢位的溫暖,就像是回答了我的疑問:她未曾離開,也許只是睡去。

好的。

松了口氣後,我便將剪刀也裝入挎包裡。

嗯……看看這包裡的東西,黑咖啡罐、糖包、小本子、筆、兩枚異色能晶、幾塊“普通”黑能晶礦石,剪刀,甚至還有手槍!以及廢棄的“嗎啡”針劑,一大束剛剪下的銀髮!哎,不管了……

快去看看凱爾吧,他到現在還沒醒。即使我剛剛在這山洞裡走來走去搞出一番動靜,似乎也沒驚擾到他。

背好挎包,我拿起地上的毯子,照樣披著薄被子,向著山洞口走去。

嘿。

瞧瞧他睡得多香,大概都不曉得我正站在他面前。

辛苦了。

一時竟不忍心打擾他的清夢。我便乾脆蹲下來,藉著這難得的機會,近距離觀察這位辛勞的戰士。

他還是保持著剛剛的坐姿,背後就是洞口一側山壁,屈起雙腿,併攏雙膝,兩臂相疊置於膝蓋上,身子前傾,埋頭於臂彎之中。他的右臂還摟著那把插上刺刀但已沒子彈的步槍,槍托貼著地面,槍身依在右肩。

靠近洞口,晨起的陽光開始驅趕一直纏著我的奇特冷意,也讓自己得以看清他的裝束。

首先是紅頂藍牆的平頂帽,應是皮革製成的帽舌遮住了他的容顏,帽沿不見半點頭髮露出,只有緊連著的下顎帶一角,帽子中間位置還縫著藍色“11”數字編號。

他身上還穿著一件深藍色軍大衣,似還繞著各種卷邊式肩帶綁至身後。大衣下襬跟昨晚藉著光亮看到的不太一樣,這次並沒有扣在一起,而是鬆開紐扣遮到紅色長褲與綁腿之間位置,看起來倒像套著個大睡袋!

這裝扮倒顯得他的身板小了,雖然他其實還要比我高出一頭。但說到底,他不也只是個16歲的少年嗎?

還有那雙短靴,滿是泥巴,甚至還有幾道劃痕!也不知他在翻山越嶺時摔了幾次。記得他的平衡性似乎不太好,比如被野狗之流追殺過幾次以至於掉到溝裡去之類的糗事。

再看看他身邊那個掛著各種袋子和裝備的巨型揹包,想想它們的重量……天。

但他也沒有就地躺著,而是彎腰屈腿坐在地上睡去。也許他一直在洞口守夜直到堅持不住,才決定小憩一會吧!

也不怕凍著!雖然現在都已日出,但想了想,我還是重新鋪開毯子,為他蓋上一張類似的“披風”。

謝謝了啊。我在心中默默地說。但除此以外,好像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或者說,是一種莫名的不陌生感。

是不是……曾經這樣過?

咦……怎麼會有這樣的聯想!

就在此時,恰好又有一束陽光移來,給裹上披風樓著步槍的他灑上一層金黃的光暈,卻瞬間淹沒他的身影,也讓他變得不再像是“他”,又如在我與他之間立起一道光之牆,讓彼此明明近在咫尺,可又彷彿相隔著數個時空!

不對……怎會這樣?

是因為太過刺眼的陽光,還是莫名而泛的薄霧,驀然模糊了視線,讓我分不清眼前的幻象與現實?

這個“他”,僅僅是自己認識的凱爾嗎?還是藏於哪幅空白記憶畫面中的熟悉“陌生人”?為什麼內心深處又湧起洶湧的傷感,讓我迫切地抬起手,只為了挽回彷彿將迷失於某個未知空間的“他”……“或她”?

“凱爾……?朱……?夕……?”我下意識喊著眼前人的名字,忽然腦海中似乎閃過什麼畫面,便在依稀間似將記得誰或“誰”之時,卻見到眼前人身上的所有光暈驀然褪去。

啊,那縷不識趣的陽光恰好飄到了別處,也同時帶走我所有的莫名思緒!

當我意識過來時,右手指正好觸控到埋頭沉睡的凱爾耳朵,還不小心彈了一下!

哎呀。

趕緊收回手,我轉而看向洞外陽光普照之地,正待收拾下亂糟糟的心情,卻不經意間瞥到大量黑灰色的印跡。

那是什麼?足印……?這麼多?!

同時,耳邊傳來某人似乎剛睡醒的聲音。

“咦……伊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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