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鈴湖畔,滿月之下,夜風起時,漫天飛舞的月鈴花瓣,是我見過的絕美景象。

而那畫面,在目睹之前,卻又似曾相似。猶如在夢中見過,又像是在記憶裡出現過,但細思卻如模模糊糊的碎片,似乎不屬於我,也非“伊珂”的記憶。

想得多了,伴隨而來的卻是縷縷憂愁,或是哀傷,乃至……心痛。

只能不去想。即使很想知道為什麼,卻不知到哪裡尋找答案。

更何況,那個滿月夜帶給我的後續記憶,還有恐怖的死靈,以及至今未明的奇異能力。

倖免於難當然是好事,那簡直就是聖主奇蹟。

但是,之後那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卻總有些說不出來的隱憂。

自己是不是捲入某種可怕的漩渦……?

就像走在一條被黑暗籠罩的路上,不曉得繼續往前走還會遇到哪些驚悚的事情。

雖然有時候也會說服自己,就那樣跟下去,也許能找到某些可解釋詭異事件的理由,說不定還能瞭解同樣“異類”的自己。但……這樣做,會順利嗎?

如果最初的時候,不去理睬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和記憶,不要思考重生轉世的原因或貌似丟失的“目標”,也別試圖找回可能失去的記憶,就那麼平凡地成長,認命走上另一條普通的人生道路,是不是更好?就像曾有過的想法那樣。

然而,6月17日,滿月之夜的月鈴湖畔已烙印在記憶深處,或許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所以,還是想好當前吧。

“月鈴湖是猶如圓月般的大湖。有傳說是可怕爆炸形成的大坑,再因河流改道引水成湖。”我的記憶中,還有“伊珂”小時候聽嘉妮老師講故事後獲取的資訊。

“不過,那應該只是傳說而已。”我按照那天晚上的見聞,描述著湖景並提出疑問:“月鈴湖很大很大。特別是在晚上,站在湖邊,感覺就像看著大海。這樣的地方,從哪裡找到晶沙呢?湖畔嗎?哪裡只有野草和月鈴花。或是湖心?但是,那種大湖中心恐怕很深很深,得怎樣潛水才能發現呢?”

“很好的問題。”梅林點了下頭,說:“且不論爆炸原因,姑且算是隕石撞擊引發好了。如果那真是大爆炸形成的巨坑,爆心位置,也即現在的湖心,應該是最有可能發現晶沙的地方。但就像伊珂同學所說的,還有開採的問題。就算現代也不太可能深入湖心,更何況是數百年前。”

“而且,這還涉及數百年來的地質變化,河道變遷等地理問題。諸多複雜的影響因素,歷史記載的真真假假等等,使得後人難以看清真相。”梅林說到後面,仍然很樂觀地強調:“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站在時代的前沿。理想的實現,極限的突破,需要堅定不移的信念,不斷積累的知識,攻堅克難的精神。總之,努力吧,同學們。”

說到這裡,這次臨時安排的課程終於結束了。

當梅林講完鼓勵的話語,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鼓起掌。

韋娜的反應尤為熱烈。或許她並不完全是因為下課……嗯,應該多少還是有些收穫吧。

她邊鼓掌邊感慨:“今天覺得習以為常的能晶,從發現到應用不知要突破多少難以想象的艱難險阻!那得經過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行?太厲害了,真是佩服!”

“是的,這就是一種傳承。以前的他們,現在的我們,還有未來的你們。”梅林說到這裡,不知想到什麼,一直保持的微笑也漸漸淡了下來。他說:“只不過,每一代科研者都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之花。窮盡一生的努力,就是希望能看到那朵最美的花兒綻放。如果不能,那起碼為下一代傳承希望的種子,也是好的。”

“好了,簡單分享一些個人心得體會,今天就講到這裡吧。”梅林講完後,再喝了一口茶,並開始整理筆記本等。

他最後所說的話裡,難道隱含著什麼遺憾嗎?

之前好像聽蕾雅說過,他牽頭的能晶研究專案取得一些突破。如果是那樣,應該不至於有這樣略顯悲觀的感悟啊。

真是奇怪。

下課後,梅林首先站起來。他說要先回自己的房間整理課題資料,與我們告別後便轉身離開。

而在他走後沒多久,又有人走進小餐廳。

那就是塞拉。她看了看桌上多數見底的茶杯、糖奶罐和布丁杯,笑著問:“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是的,錯過了一場精彩的講座!剛剛梅林教授的講解,讓我甚至想深入接觸下能晶工學呢……”韋娜的興奮勁似乎還沒過去。不過,她馬上就轉而調侃起身旁的舒亞:“學弟,我現在學還來得及嗎?有什麼簡單入門指引呀?哦嘿,就專業而言,你可以當我學長!如何呀?給你一個翻身的機會!歡迎嗎?”

這些話,讓正在喝茶的我差點噴一口出來。什麼叫翻身的機會啊?

果然,舒亞的回應甚是無奈:“歡迎……哦,我是說,當然歡迎學姐學習能晶工學呀。但我也是剛入門,談不上什麼學長啦,還是彼此交流學習吧。”

“可以呀,我們先交流分享吧!”韋娜馬上回話。

“好的,好的……啊哈。”舒亞笑得好勉強。

就在韋娜打趣舒亞的同時,我身旁的蕾雅也站起身來。

“學姐,剛好你在。”蕾雅對塞拉說:“現在日期有變,計劃可能得調整一下。啊,本來下午還要去拜訪科聯會紅葉分會的,抱歉讓他們白等了,這裡又沒有電話,沒法通知他們取消座談會。”

“嗯,長途電話網路不太成熟,牽到這裡也不現實,客觀條件如此,沒辦法。”塞拉說:“不過沒關係,中午尼克就已經坐馬車先去紅葉城了,他到分會後自然會解釋的。計劃調整嘛……也好,要不先到我房間來說吧。”

“那行。”蕾雅轉而對我說:“伊珂,那我先走啦。”

“嗯,你先忙去吧。”我點頭回應。

“韋娜……你呢?”塞拉看向正拉著舒亞聊天的韋娜,嘴角一翹,說:“你也是策劃者之一哦,不一起來嗎?哦,還是說,等交流完,還是翻身好再來啊?”

“不是啦……”舒亞無力地搖著手,再對韋娜說:“學姐,你要忙的話,就不打擾你了。”

“不打擾呀。”韋娜笑著說:“我們去研究行程計劃。嘿,你待會怎麼安排?這小山溝也沒什麼好玩的!回房間嗎?哦對,尼克跟你住一間吧?但他恐怕得很晚回來。”

“嗯,嗯……那我就回房間先複習下課程,消化下梅林教授講的內容。”舒亞想了一會才說出安排。

“真是刻苦呀,好樣的。好吧,那我們先走啦。”韋娜也站了起來,告別後便跟著塞拉和蕾雅離去。

“伊珂,那你呢?剛剛……學姐說的也是,這裡確實沒什麼好玩的,就是個小山鎮。”舒亞轉而問起我。他似乎不急著回去。

“我想先待會,看看筆記。”我翻開自己的筆記本,上面除了前半截專業課程的理論和公式,還有後來梅林所講的其他內容。

雙活性引發劑,工業酵母,UC-24、UD-23菌種,原始種子,晶沙……

這些特殊物質,以及彼此之間的關係,還有催生天然的原始菌種,讓能晶工學得以成型的最初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是什麼力量,竟能突破死循環般的科學悖論?難道是唯一真神,聖主之力的顯現?

也許,就是因為始終找不到合理的科學解釋,所以才被命名為“真神之種”?

追尋真相的科學家,面對如此超越常理的物質來源,會不會感到強烈的無力感呢……

想到這裡,自己都覺得相當絕望。這恐怕是無數代人都難以揭曉的謎題吧。

好累。

“嗯……”我舉高雙手,閉上眼伸個懶腰,好讓自己舒服些,甩去那些莫名其妙的聯想。

待得再睜開眼,轉頭一看,卻對上舒亞的視線。

怎麼他還沒走?還有這呆呆的眼神……看啥呢?

“你不是說要回房間……複習?”我雙手改為按在兩膝上,盯著他問。

“啊,對。”他別過視線,抬手撓了下頭髮,稍稍低頭笑了笑,便拿好筆記本站起來,說:“那……我先走了,待會再見。”

“嗯,再見。”我揮手跟他告別,看著他走出小餐廳後,才放鬆地翹起腿,讓自己後傾在座椅靠背上。

現在,這個小空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吧?

並不是。

休息不到一會,又有腳步聲從餐廳另一處角落傳來。

尋聲看去,原來是米娜。

對了,記得她後來給我們加茶的時候,也經常站在我們旁邊,像是在旁聽一樣。

難道從那時候之後,她就一直坐在某處角落的座椅?

這個小餐廳被多根柱子隔開,剛好阻擋了視線。雖然空間實際有限,卻不太能注意到別的角落座位情況。

米娜走到這邊,先給我加上熱茶,再收拾其他人的茶杯和餐具,同時和我搭話。

“伊珂姐姐,你們的課好厲害,我都聽不懂。”她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感慨著說:“我們這個鄉下地方太落後了,可能幾百年來都沒什麼變化,與外面的世界差好遠。”

真是個頗沉重的話題。

7月底,在聚能聯合集團總部大樓展廳參觀時就注意到,11世紀後期,能晶實用化取得重大進展後,接下來的幾百年間科技發展仍很緩慢。

而近十年來的爆發式技術進步,推動產業,社會和經濟的大發展,成果似乎也主要集中於一些大城市。比如寧諾州的碎石城,那簡直是能晶新時代的前沿都市,典雅與時尚,傳承與創新,初看起來真是魅力四射。

但是,發展成果並沒有惠及全國各地。就像南方沃茲,家鄉月鈴鎮仍舊是舊時田園的模樣,雖說也有一些能晶應用的領域,但更像是一些聊勝於無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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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裡的山邊鎮更是落後。雖說可能是因為地理環境制約,但確實就如米娜所講,幾百年來都未曾改變過,即便外面世界已經是所謂的“能晶新時代”。

事實上,就算是繁榮先進的首都碎石城,不也存在著西北舊城區這樣的“廢棄之城”?

於是,我便發言安慰起米娜,雖然不知道是否對早熟的她有用:“我的家鄉在南方,全鎮人口最多時可能近萬,不過也挺落後的,就只有一輛動力車,還經常壞!用上能晶發電技術的,也只有一些酒吧街店鋪,但已經倒閉不少。煤油燈,馬車,煤炭甚至柴火,還有麥田,野外,溪流……那才是我十幾年來的日常見聞。”

如果月鈴礦區沒出那種可怕事故的話,或許那裡會漸漸發展成一個工礦業城鎮,而隨著外來人口的湧入,配套工商業的發展也許還能進化成一個城市,就像首府小雲城那樣。

但是,從6月17日的滿月慶典之後,一切都變了,就像從預期美好的未來轉向不期而至的蕭條,還留下那至今撲朔迷離的死靈懸案。

“是嗎,我還以為只有這裡才落後得讓人絕望呢。以前,聽過往的城裡人講精彩的外面世界,那可真是令人嚮往。”米娜說。

“嗯……可能多少都有些誇張成分。”我不知道那些短暫停留的外來人給米娜灌輸過什麼故事,但覺得僅僅描述美好的世界可不太好:“就算是碎石城,也有著荒廢的舊城區,破敗的街道。外面也不是單純的美好。”

“是嗎……”米娜稍微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對了,聽說你們都是寧溪谷學院的人,對吧?那麼厲害的學校!就像伊珂姐姐,雖然生活在偏遠小鎮,卻還能考上名校,來到碎石城,真棒!而且,也正是來到外面,就算不是單純的美好,至少也見識到真實的世界,人生才不會遺憾,不是嗎?”

沒想到她知道的還挺多,或許是之前與蕾雅交流過吧!

不得不說,她似乎有一份超越年齡和成長環境的認知,也許待在這個地方真委屈了她。

對於我來說,被月鈴鎮的溫芝之家收留,在嘉妮老師的悉心照料下長大,還有“伊珂”本人的聰慧天資,才得以來到碎石城的寧溪谷學院。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改變命運的幸運。這些話,可怎麼跟她說才好呢?

“正是這樣。可能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精彩吧。認識真實的世界,尋找美好的未來,也是好事。”我只能這麼敷衍。

“嗯!”米娜笑了出來。還好她很快就轉變了話題:“對啦,雖然這裡確實很落後,但我也見識過能晶呢!”

“哦?難怪你對能晶課程這麼感興趣。”我明白了過來。

能晶其實已經是一種很普通的工業制品,但對這裡來說仍不是常見的東西。

也許是往過的商團在這裡停留時,更換動力車能晶時,恰好被她見過?

又剛好遇到我們在小餐廳上課,所以她才想旁聽瞭解一下?

“嗯,確實有點興趣,不過完全聽不懂,嘿,太笨了!”米娜笑著吐了下舌頭。

“沒什麼,其實就是個含有能量的漂亮石頭,功能跟煤炭、木頭其實差不多,都是近似燃燒生熱。”我簡單講了原理,接著又問:“你是在哪裡看到的能晶?黑能晶?白能晶?”

“哦,那是全身黑乎乎的能晶!是父親當年帶給我的禮物。”米娜的笑容特別滿足:“對我來說,那就是一種真實的美好。”

原來是這樣。

“真棒。”我跟著說:“這一定是顆很珍貴的能晶。”

“對呀!很珍貴……他說過的!”米娜停了一會,馬上說:“我待會拿給你看看!嗯,先等等,我把東西都收好先!”

說完後,她便將一堆杯子餐具擺到托盤上,小步快走離開。

珍貴的能晶?

嗯……從她剛剛的描述來說,應該就是顆黑能晶而已。

不過,對她來說,既然是父親贈送的禮物,那肯定具有特別的意義。

沒多久,就見到她跑回來。

“你看,你看。”她的呼吸有點急促,不知道她跑得有多快,就是為了讓我看她手裡的那枚能晶。

確實是一枚黑能晶,看起來比中午見過的中巴黑能晶大一些。

接近Ⅱ類225型黑能晶的體型。那是適用於中大型交通工具如渡輪之類的能晶。

但是,表面處理似乎有些粗糙,形狀也不規則,似乎未經切割,不像是標準工業制品。

與其說是黑能晶……倒不如說是晶礦,而且是未經過初級加工的原礦。

“能拿起來看看嗎?”我有些好奇。

“可以呀,請隨意。”米娜將晶礦放在桌子上,又問:“這應該是黑能晶,沒錯吧?”

“嗯。或者說,這是一顆晶礦,可以切割加工成至少兩枚Ⅰ類標準黑能晶。”我作出初步判斷後,便抬手慢慢向它靠近。

可是,當右食指剛碰觸到晶礦時,竟有一種並不陌生的異感急襲而來!

冰寒……刺痛!

“啊……”我頓時喊出聲來,並快速地收回手。

這,這是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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