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斯屹!你不能死!”荒涼陰冷的廢墟之中,柳未珂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明明上一秒那個男人還在對自己微笑,還在說“笨女人,你又欠我一條命了”。

鮮血順著他的頸部一點點留下,濡染了他白色的襯衫,他甚至來不及呻吟一聲就猝然倒下。柳未珂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無數只手撕扯一般疼痛,她顫慄著,看見對面的女人笑著放下手中的匕首。

“未珂,好久不見……”那女人舔了舔指尖猩紅的鮮血,神情瘋癲地笑著,她的臉上有一道狹長的疤痕,猙獰可怖。除了那道傷疤外,那張臉讓柳未珂覺得異常熟悉。

左婧姐,是左婧姐!柳未珂絕望震驚地看著她一腳踩在顧斯屹的身體上,然後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自己。她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像是鋼板在相互撞擊。

柳未珂突然覺得自己動彈不得,想張嘴尖叫唾罵也發不出聲音,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漸漸模糊,左婧奸笑著的面孔和顧斯屹沾滿血跡的身體都消隱在一片混沌之中。

“左婧姐,不要……”躺在床上的柳未珂突然呢喃了一聲,此時的她渾身冰冷,如墜冰窖,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喂,小珂!你這是怎麼了……”顧斯屹溫暖的掌心覆在她的臉頰上,看見她的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淚。“這丫頭,做噩夢了嗎?”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為她擦乾眼淚。

“琥珀,你聽到了嗎?未珂剛才好像在喊左婧的名字,難道,左婧遇到危險了?”蘇巍突然神情緊張地彎下腰問琥珀。

琥珀的手腕和腿都纏著繃帶,臉部紅腫,頭髮像剛從養雞場闖出來一般散亂。她強迫自己忍受醫院的消毒水味,心裡正怒罵著那個已經死透了的陵遊。“你太敏感了吧,現在未珂的能力還沒有恢復,既預見不了未來,也看不到旁人的過去。”她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椅背上。

佻達隨性如蘇巍,也有輕易就能被觸碰到的軟肋,但凡是涉及到左婧的事情,都能讓他頃刻間方寸大亂。他面色凝重地看著滿臉冷汗的柳未珂,喃喃著:“這兩天恐怕要麻煩你們受累了,我必須抽時間回家一趟,太久都沒見到我媽還有……左婧了。回來還是讓顧斯屹提取一下未珂的血液樣本吧,以防萬一。”

“顧斯屹!”柳未珂突然尖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臉上混雜著淚水和冷汗。

“怎麼,夢到我了嗎?我是把你丟到福爾馬林池子裡浸泡了還是和你比試柔道了?竟然嚇成這個樣子。”顧斯屹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腦門,拿起用溫水洗過的毛巾擦著她臉上的汗水。

柳未珂如黑曜石般的一隻眼睛剛才似乎突然染上一抹血色,然後又瞬間漸漸褪去,恢復如常。顧斯屹的手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琥珀和蘇巍,他們神色無異,想必沒有注意到柳未珂剛才的變化。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如果小珂知道自己和他們合起夥來欺瞞她,會不會生氣?

柳未珂心有餘悸地嚷道:“白大褂……你沒死啊?”

“沒被炸死倒是差點被你的胳膊勒死!”柳未珂不出所料地又挨了顧思屹一記爆慄,她這才清醒了點,麻利地一隻手揪過顧斯屹的耳朵,一隻手捏著他的臉頰,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和脖子。

蒼白但溫暖的臉,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血跡的脖子。柳未珂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抱住眼前的人,哭得稀里嘩啦的,聲音沙啞地一遍遍喊著:“還好你沒事。”

顧斯屹本來還想乾嚎兩聲,控訴她暴力對待基層人民,但當她像個孩子似的撲到自己懷裡時,他先是一愣,然後緋紅的色彩從腦門一直蔓延到耳朵根兒。

“喂,你這是怎麼了……還沒抱夠嗎?”他輕輕拍打著柳未珂的後背,示意她鎮靜下來,心裡卻如擂鼓一般,生怕被人看見自己此刻分外鮮豔的臉。

“喂,盛曠……什麼?可惡!竟然讓他們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逃了!算了,我們都先回總部等老頭子下一個指令吧,這下估計要被他罵死!”蘇巍鬱悶地掛了電話,煩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怎麼了?”柳未珂終於鬆開了顧斯屹的脖子,用袖子蹭了蹭臉上的眼淚,帶著沉重的鼻音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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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曠的人沒抓到李和六月雪,還有玉成酒店只搜出了五具icv成員的屍體,他說有一個鐵臂女和一個壯漢不見了。這不就是一個黃毛丫頭,還能威脅到你們幾個?”蘇巍把手機轉過來,螢幕上是娜麗的照片,一個梳著高高的馬尾,身材瘦削,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孩,看起來再平常不過,但柳未珂仍對她的可怕殺傷力心有餘悸。

“黃毛丫頭?你是沒被她的手對準過腦袋。她隨便揮幾下胳膊就能把你當成砧板上的火腿腸切了。”

蘇巍揉了揉柳未珂的頭髮,安撫道:“你這幾天辛苦了,好好休息。”他接著抓緊顧斯屹的肩膀,透過他的鏡片看著自己臉上的傷口,無奈地說:“唉,臭小子,你說我臉上的傷什麼時候能好啊?不會留疤吧?”

顧斯屹嫌棄地推開蘇巍說:“指甲大點的傷口也要嚷嚷!”

“當然要嚷嚷,我全身上下最寶貴的就是這張臉了,破了相怎麼辦!”

“喂喂喂,你們幾個出去吵好不好啊!病號想睡覺了!”柳未珂拼命捂著耳朵,朝那兩個人翻了個白眼。

目送著三個人相互推搡著出了房間,柳未珂這才闔上眼睛休息。折騰了一天,她的身體實在疲乏得厲害。

“未珂,你怎麼樣了?”柳未珂剛剛有了些睡意,房門便被推開了。

“艾唯,你怎麼還沒回總部?”

艾唯穿著寬大的深藍色風衣,愈發顯得身材瘦削。她頭髮凌亂,面色蒼白,似乎還沒從白天的變故中回過神來。也難怪,她一向幫人做些易容的工作,鮮少參加外勤,這次親眼看見那麼多人被殺,還和死神擦肩而過,心裡一定惶恐難安。

艾唯說道:“我聽說你暈倒了,實在不放心,就來看看你。”

“可能是這兩天神經太緊張了,沒什麼大事,你不用擔心。”柳未珂拉艾唯在自己身邊坐下,拍著她的手背說:“今天嚇壞了吧?”

“是啊,我還以為原來易個容,和敵人鬥鬥心眼已經夠刺激的了,現在才知道你們每次行動有多危險,都是豁出命去拼的。”艾唯自嘲地笑了笑,她的神情平和,眼睛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柳未珂望著那雙眼睛,突然覺得有一雙手攥著自己的身體,把自己往一個漩渦裡拖去。

“媽媽,媽媽!你為什麼不理我?”柳未珂看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孩緊緊抱住一個女人的腿,哭得歇斯底里。那女人手裡還抱著一個更小的孩子,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著她。“姐姐,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那個女人連頭也不回一下,嫌惡地撥開女孩的手指,把她推到了地上。“不要叫我媽媽,我沒有你那麼愚笨平庸的孩子!以後你就跟著瀾姨,好好聽她的話,不要胡鬧!”

“媽媽!”女孩嚎啕大哭著向她跑去,卻被一個中年女人一把抱起,她奮力地掙扎著,脖子上卻突然挨了一針,然後漸漸沒了力氣,趴在瀾姨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不後悔嗎?你再也不能撫養這個孩子了。”陰冷昏暗的房間裡,一個戴著寬大墨鏡的男人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屋子裡的光線太暗,柳未珂根本看不清他的臉。而他對面的那個女人,始終背對著自己,也看不到容貌。

“本來就是個沒什麼資質的孩子,留在咱們身邊也是礙眼。”那女人極其冷酷地說著,好像只是丟掉一隻不合心意的寵物。

“辛月啊辛月,我就是喜歡你這狠毒的樣子。”那個男人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露出滿意的笑容。

此時的艾唯驚恐地望著面前的柳未珂,剛才還好好的她突然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左眼像是蓄滿了鮮血一般呈現殷紅之色,十分可怕。

“未珂,未珂?”她搖晃著柳未珂的肩膀,看著她左眼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啊?”柳未珂如夢初醒,怔怔地望著艾唯。“啊,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又發呆了。這幾天累壞了,精神不濟。”

“剛才你的眼睛……”艾唯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我的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好多血絲啊,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艾唯替她掖了掖被角,溫和地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病房。

難道柳未珂也有異能,還是和眼睛有關?那她的異能到底是什麼呢?艾唯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倚靠著牆壁默默思索。

“你也來了,怎麼樣,未珂有沒有什麼異常?”琥珀突然從拐角處出現,把艾唯嚇了一跳。

“異常……”艾唯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最後試探著說:“她的左眼變紅了……”

琥珀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無奈地搖著頭。“看來這孩子的異能已經恢復了。”

“什麼異能?”

琥珀狐疑地掃了一眼艾唯說:“識人過去,預見未來,我告訴過你的啊。”

艾唯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寬大的袖子下,拳頭一點點緊緊攥了起來。識人過去,預見未來。柳未珂,原來你有這樣的本事,我當真是小瞧了你。那麼你剛才究竟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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