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不會配合你的狀態,哪怕你是剛剛甦醒的殘疾人。

“身體機能資料收集完成,當前數值低於平均值,逐漸上升中……”

“體表結晶體收集完成,正分成兩份分別交由神秘組與科學組分析,神秘組報告正在整理中……”

““風”的基因數值取樣已完成,正體不明。”

“……”

身披白大褂的負責人挑了挑眉毛,放下了胸前承託的手臂。雙肩的痠痛如期而至,吃痛的刃鈴皺著眉頭,將身體從仰靠的狀態下拉起,敲打起鍵盤。

她是“影殺”生物研究組的首席,本名刃鈴,代號“魂靈”,也是“刃”家的大小姐,小刃銘四歲的親妹妹。

現年22歲,長髮微胖的懶散宅女。

“那個誰!給我扔一罐可樂,我需要清醒一下。”

在“鑄神”基地裡有很多不成文的規定,除卻幾個共識性的要求外,最有特點的一條就是“每個工作人員工作的地點要有24小時的飲料販賣機,其中必須常備罐裝可樂。”

這個規定是刃鈴訂下的,拋開讓某些廠商一夜暴富的後果不談,頂下這個規定的原因只有兩個當事人知曉,但由於另一個當事人來的過於頻繁,工作人員們也猜出來個七七八八,畢竟愛喝可樂這件事已經成為雲落煙的標籤之一了。

一罐可樂下肚,恢復清醒的刃鈴一掃頹廢,開始了三屏同操,原本空出一大片的大屏幕上陸續彈出帶有標識的檔案彈窗,整個研究室就像開啟了擴音器一樣響起了比之前大兩倍的鍵盤敲擊聲與討論聲。

“小汐。”

來自“主唱”的傳喚中斷了機械的樂音,刃鈴戴著耳機,用食指與拇指輕捻著話筒,在她左側螢幕的監控影片裡,配合完檢查的林書文開始穿衣服。

“鈴姐。”

“幫我接一下老哥。”

“喂,啥事兒?”

““風”接下來你怎麼安排的?”

“還在討論,我準備聯合葉叔把他留在這裡。”

“風許鳶?”

“對,那邊似乎想帶著林書文隱居一段時間,葉叔正在派人趕往這邊。”

“這樣啊,風許鳶在哪?我準備去找她一趟,你說個時間吧。”

“十分鐘後我去研究室接你,你最好給我準備個草稿,畢竟我也不熟悉那個惹事精。”

也許是因為哥哥過於能幹的緣故,刃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網路和實驗室裡度過,除卻宅們常有的輕度社交障礙外,她最令人詬病的就是那幾乎每次都會惹怒對方的“話術”。

這就使得精通各類主流預言的她也需要個人情世故的“轉譯官”,也就是自己從底端摸爬滾打上來的,能幹的哥哥。

刃鈴一臉慵懶地結束通話了通訊,她伸了個懶腰,任由辦公椅被自己壓得吱呀作響,缺乏運動的纖細小腿搭上了辦公桌,“鑄神”生物研究所的所長就這樣毫無儀表地仰靠在辦公桌前,任由辦公短裙擰巴在腰間,拉直了一些新人的視線。

人型生物實驗室朝外的玻璃前,身著白色病號服的林書文正坐在輪椅上,扭著頭打量著剛剛把自己“扒得”一乾二淨的機械。

不同與剛剛甦醒時的狀態,在風許鳶趕到後,林書文就再次陷入了沉睡。但睡了兩天後甦醒的林書文卻失去了喉嚨以下的身體觸覺,除卻維持基本生命的內臟感官外,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來自肉體的存在。

維持日常的生活行為完全依靠她人的輔助,根本無法自理。

“踏踏踏……”

身後的腳步聲轉回了林書文若有所思的視線,他望著不斷翻看手中紙張的風許鳶,努力扯了扯臉部的肌肉,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僵硬。

“這邊的檢查基本上都結束了,中午想吃什麼?”

“好吃的就行……”

林書文眼眉低垂,從他唇間飄出的聲音沙啞且無力,就像疲憊的縴夫將枯木舟拉扯在沙灘上。

現在的他,連扯動聲帶都感覺費勁。

“嗯,昨天食堂的師傅熬了一鍋骨湯,師傅帶你啃骨頭去!”

將亮著螢幕的手機重新上鎖,風許鳶溫柔地推著愛徒的輪椅,向著食堂的方向前進。

“不是那個意……”

“我知道,好吃的!我們就去吃好吃的!”

風許鳶打斷了林書文的糾正,急躁地捍衛著自己的決定,她明白來自徒弟的體諒,但她害怕被他體諒。

害怕他放棄,害怕他認命,害怕他將自我如數捐獻給他人。

人活著需要慾望,需要可以體會到的美好盼頭,但林書文太“知書達理”了,像他這樣的孩子會理解言語,會

配合謊言,甚至可能會用近乎自殘的偽裝方式掩蓋自己的痛苦。

所以她只能強勢,斷絕他能奉獻自己的方法,哪怕只有一點點作用,哪怕只是未能如願的小小遺憾,她也要讓自己最愛的人擁有靈魂的活著!

“鳶姐……”

“用魂訊符說話吧,別浪費力氣了。”

風許鳶將臉湊近林書文的脖子,檢查粘在他喉結上的魂訊符符紙有沒有出現問題。

這是來自神秘測技術的發明,可以感覺人靈魂的能量流動進行翻譯,將思想的聲音轉化成可以聽見的共振,幫助說話不方便的人進行交流。

“謝謝……”

耳朵裡迴盪的空氣震顫了伊人的身心,風許鳶低垂著眼簾,默默地將身體抬起,幾點晶瑩反射著過於明亮的燈光,無聲地滴落在少年的眼底。

輪椅慢慢地向著前方移動著,承載著兩顆抽泣的心靈。

兩個小時後,聽到輪椅聲的刃銘踢醒身邊打著呼嚕的妹妹,為遲到一個小時的師徒拉開自己辦公室的大門,用親切的笑容將二人迎入。在沙發上伸懶腰的刃鈴眯縫著眼,偷偷打量著嘴角尚有油漬的林書文,回憶自己睡前和哥哥討論的問題。

“把安保程式開啟吧,書文他有點累,我們快點結束。”

聽到風許鳶要求的刃銘陪著笑臉,麻利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風許鳶視野的死角開啟了辦公室的安保程式,同時也撥通了一串早已編輯好的亂碼,為這場談話加入了幾位參與者。

“那我長話短說……”

某人的視線讓刃銘的話語一窒,此時的林書文正扭著頭注視著刃銘,那份目光平淡無波,卻讓他生出一股負罪感,就像是做壞事的孩子被父母拆穿時的感覺。

“鳶姐……”

“用魂訊符!怎麼了?”

“可以把“輝”劍放到我的懷裡嗎?”

“是身體不舒服嗎?”

“嗯,嗓子好像有點幹疼……”

“都說了讓你用魂訊符了……”

風許鳶掛著微怒的表情,將“輝”劍吊墜從胸間取出,溫柔地將其戴到了林書文的脖子上,用手按摩著他聲帶附近的肌肉。

坐在二人對面的刃銘輕輕地抖了抖眼睫,雖然風許鳶因為感性沒有看出含義,但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多少猜到了一點林書文的想法。可問題是,這個想法結合他的狀態來講過於不現實。

如果他對於萬一的打算真的是“使用“輝”劍殺出去”這麼荒謬的計劃,那就存在一個致命的信息點——林書文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這麼殘疾。

“需要我去把醫生叫來嗎?我辦公室裡擁有針對我私人醫生的傳送陣,雖然開啟了安保程式後的這裡能阻隔0.1kt當量的tnt炸藥,但如果是為了和平的話,它就會連一個人類都阻隔不了。”

“感謝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林書文微笑著向刃銘點了點頭,他聽出了刃銘話語裡暗藏的警告和態度。自己剛剛偽裝的暗示不過是紙老虎,如今的自己沒有任何可以擁有戰鬥力的手段,把“輝”劍拿在手裡不過是談判術中的虛張聲勢而已。

這第一場交鋒雙方互有所得,刃銘讓林書文安分下來,而林書文則讓刃銘以為自己藏有後手。

“那我就直接說了,經過我們的討論,大家都建議你們繼續留下來,一來在這裡“風”恢復的機率更高,二來就是你們回菘山風險過大。我知道鳶小姐那裡是神州國龍脈的所在地,也能理解“風”在這次年會後對我們的不信任。畢竟當年我被那些老頭子打著歷練名號丟出去的時候,我天天想的都是如何活下去以及,如何弄死那些老家夥們。”

刃銘並沒有說謊,當初的他的確在求生的每一個間隙想著報復,甚至支撐他活下去的念頭就是搞死自己那個狠心的父親。

“作為過來人的我並不想說那些大道理開導你,這種事情只能自己看開,我所能做的只是建議,你現在還是“淑女”妹妹計劃中的重要一環,萬一暴露了,不光是她們,就連我們影殺都會……”

“怎麼?她還不滿足嗎?“

林書文打斷了刃銘的話語,他的表情逐漸猙獰了起來。

“從和她相遇開始我的每一滴價值都被她算計殆盡,甚至在我生死不明的時候她為了自己的計劃還把殘月!把我僅剩的牽掛,不,僅剩的利用價值拖進危險的境地!她還不滿足嗎?!”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林書文一時氣短,使不上力氣的他癱倒在風許鳶的懷裡喘氣。

在他的對面,刃銘默默地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裝著手機的褲兜,安慰著某個在輕聲否定的少女。

在那天沉睡時,我重新經歷了一邊,重新思考了一邊至今為止的人生,如果算上以前的懵懂的話,她是第四個將我利用到令我噁心的人。我真的怕了,師傅,這次真的不是我在使氣子,雖然可能會讓你生氣,我現在認為我上次也沒有使氣子……”

(不是的……)

“對不起師傅,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再次去相信他們,相信她,但殘月這件事真的讓我死心了……”

(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很可能是殘月自己做的決定,所以我會尊重她的決定,我會讓她作為“林書文”去執行這個計劃,但同時我會拜託足夠份量的存在去保護她,這不是提案,是決定。”

“我明白,我會讓“淑女”加上這道保險的。”

“謝謝。”

(銘哥!求……)

“把自己弄成這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想去救那個笨蛋導致的,在這件事上,我並不怪葉淵先生和熙念小姐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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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這麼生分吧……這裡也是我們考慮不周,雖然你天賦出眾,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加入不到半年的新人,是我們操之過急了才對。”

耳機裡的抽泣聲越來越大,刃銘苦笑著替自己的表妹說著好話,但目前看來,自己的這個“表妹夫”已經接近心如死灰了。如果不能拿出讓他滿意的甜頭,自己表妹好不容易燃起的愛情,可能真的要為了大義犧牲了。

想到這裡的刃銘皺緊了眉頭,他凝視著面前倒映著自己倒影的茶湯,搖擺著大義與私情的天平。

“那這樣……?!”

耳機裡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刃銘把即將說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葉闌心的聲音平淡若灰,跟剛才的哭腔判若兩人。

(把他留下來,哪怕會恨我也無所謂。沒事的,謝謝你,銘哥,以影殺的大局為重。)

“這……”

刃銘雙手的肌肉緊了又松,一時竟忘了維持談判的姿勢,就在這時刃鈴突然插話了。

“那如果你回去了,你還是“影殺”的人嗎?”

刃銘壓住了自己因為煩躁燃氣的怒火,他控制著自己不讓打斷刃鈴,在某一瞬間,他彷彿找到了這個死局的突破口。

“我想,我已經無法脫身了,畢竟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們上了你們的名單。”

(銘哥……)

“那,如果你恢復了,還會聽我們的安排去行動嗎?”

“有錢嗎?”

“我們可是良心企業。”

林書文很清楚這個問題只有一個選項,雖然他不再信任葉闌心,但為了自己的家人,那個笨蛋和墨薇她們,還有自己敬愛的師傅,他已經不能只顧自己逍遙離場了。

“實際上呢,我剛收到了來自葉叔那邊的變故,熙念小姐決定親自前往菘山~“

刃銘停頓了一下,默數十秒。

“如果你們執意要去菘山的話,我們就不阻攔了,但有一個條件,要等蘭茹欣她們前往虛山,也就是最終戰場後,你們才能過去。”

刃銘將食指豎在身前,帶著成功的笑容眨了下左眼。

“可以。”

“哦,還有件事,為了修復“淨土”基地,我們將派出以“魂心”葉文馨為隊長的領導組前往菘山。為了保證計劃的實施文馨表妹她並不知道你和殘月的真相,這點你要注意。”

“這樣啊~”

二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彼此都明白了應做與應注意的事情。

(謝謝……)

刃銘拿出手機,快速敲擊著螢幕:

“你可是我的表妹,但表哥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他現在對你的好感度是負數,這件事情過後要好好跟人家澄清。還有,記得請我家那個冒失鬼吃一頓垃圾食品,這次可是多虧了她。”

實際上,刃銘並沒有收到熙念前往菘山的訊息,他剛才的承諾全都是自己在開始交涉前幾分鐘內決定的底線。

連結著這個辦公室的除了葉闌心和葉淵,還有除卻歐陽逸之外其他首領,他剛才默數的十秒是默許的倒計時,也就是說,這次他為了表妹戀情的先斬後奏成功了。

(結束後來趟魔女公寓,行李你搬!)

聽到熙念慍怒聲音的刃銘撓了撓腦袋,將手機放下,微笑著開口道:

“那麼為了保證“淨土”的順利修復,我們需要一些資料,刃鈴,你開始提問吧。”

刃銘寵溺地彈了下妹妹的額頭,將話語權交給了她。刃鈴點了點頭,拿起了茶几上最厚的一份資料。

“首先,我來跟你講講你昏迷這兩天“淨土”發生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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