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稱不上華麗的戰場,沒有絢爛的色彩,也不存可供吟遊詩人稱道的華美招式。在那偶爾擦出火花的黑暗中,沒有任何智慧生物應有的聲響。

沒有狠話,眼前的巨獸連咆哮都發不出來;

沒有嘶吼,在叫喊出聲之前就會被奪走性命。

這裡只有劍刃相撞的火花可以點燃些須光明;

這裡只剩口鼻微弱的喘息可以證明一方仍存性命。

黑羽飄落,在短暫靜止的時空中盤旋飛舞,為貼身而過的劍刃拭去新染的灰塵。

“鐺!”

新的火花在林書文佈滿紅紋的瞳孔中炸裂,肩後的殘月舒展著雙爪,將追擊而來的第二根臂刃連根扯斷,黑羽與黑矛自陰影中刺出,將趔趄的巨獸轟倒在地。

煙塵中,林書文三分之二的臉龐已經佈滿了黑鱗,眉心的黑暗符號在血玉的照耀下愈發深邃。

他即將失去理智。

“殘月,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半人半龍。”

殘月簡明扼要的概括了主人此刻的身姿,在她的感覺中,林書文身上的鱗片並沒有異類的違和感,儘管外貌已然崩壞,身側的主人並沒有一絲“不同”。

地面震顫,漆黑的巨獸修復了身體的崩壞,無法目視的銀白交織於漆黑之間,泛光的巨刃已然舉起。

“吶,如果我這一次醒不過來的話……”

第一次“怪物化”是因為魅兒的呼喚才得以甦醒;

第二次“怪物化”是因為未知的白焰才得以消退;

而這第三次……

“你就去和老龍一起逍遙吧,別讓任何生物捉住你……”

只有人類才知道人類的作為,作為一魂共生的“摯親”,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的囑託只有名為“自我”的自由。

將“影”劍遞還給囑託的龍凰,被黑鱗覆蓋住的脖頸強硬地接下了刺來的雙刃,在“異神”藏身的位面,熟悉又可怖的黑暗逐漸蠶食著它的感知,屬於它的“光明”(感知)正逐漸縮小著界域。

“我沒有什麼為了自己的願望,硬要說的話也就只有“保護心愛生靈”這一個吧……”

為了心愛的人偶戰勝了懦弱,

為了心愛的光芒選擇了影殺,

為了心愛的親人失去了家人,

為了心愛的白狐第一次殺人,

為了心愛的女王賭上了一切,

……

從一開始,這個少年就從未擁有過屬於“自我”的願望。

黑色的結晶體逐漸替代了舒展的翼架,隨風搖擺的黑羽失去了屬於絨毛的顫動。

“如果我真的無法醒來,請不要再做任何東西的附屬品了,答應我吧……”

猩紅徹底取代了深棕的瞳孔,當最後一絲血肉覆蓋上黑鱗,這裡已經沒有了“人類”存在的痕跡。冥冥之中,僅屬於人類的聲音夾雜著某人存在的痕跡,迴盪在所有這九千年一路走過來的生靈心中,最終殘存於某人淺眠的夢中。

一直無言的殘月搖擺著身軀,如往常一樣地趴上了“怪物”的肩頭,輕輕地蹭了蹭和自己一樣的龍形面容,和以前一般無二。

“唰!”

泛光的雙刃再次襲來,巨獸舒展著身體向眼前的生物撞襲而來,抬起了身上所有可以攻擊的部位。

“……”

那是沒有任何停頓的“消失”,在接觸到那個“怪物”的一瞬間,所有的有關屍造物巨獸的一切都被光潔地“削去”了,在那舒展的雙翼下靜默的龍形

巨獸向前探出黑晶的巨爪,徑直向著巨獸的頭部握去,在它猩紅的瞳孔中,正倒映著一股難以名狀的銀白光團。

屍造物巨獸的身軀被觸及到的黑暗取代,失去重心的巨獸斷肢四散掉落,無聲消融在這個世界之上。

“異神”驚恐地在藏身的未免中亂竄,試圖從永遠在它周圍聚攏的黑暗中脫離,久遠的記憶在它的腦海中甦醒,它曾見過類似的“黑暗”,在那場“異神”們即將大獲全勝的侵蝕中誕生而來的“光明”與“黑暗”,原本應該隨著那八個概念的分離而消失的“光明”與“黑暗”。怪不得自己會本能地感覺到可怖,沒想到這個宇宙最終的目的是這兩個概念!

“原來不是“怒”寄宿了你進行輪迴,而是你的前世吸納了“怒”……嘖!”

“喜”、“怒”、“憂”、“思”、“悲”、“恐”、“驚”,這是被那些完全理性的概念們稱為“異神”的真面目,它們是誕生於這個宇宙生命的“七情”,是只屬於這個宇宙生靈的“概念”,而他,則是一切“感情”的基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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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思獲智識,唯思才生情。

這也是它可以讓完全依靠本能和怨念行動的屍造物可以按照指揮來行動的原因——讓他們獲得思考能力後引導就可以了。這個手法是它在九千年前讓“概念”們獲得“自我”時學會的,它一直引以為傲。

理解完真相後的“思”果斷從所剩無幾的屍造物巨獸中脫離,在發現林書文這個“特別”的人類後,“思”曾想過透過寄宿讓他成為自己的輪迴者。後來它從林書文“怪物化”中發現了“怒”的影子,這一度讓他以為這個異類是“怒”的寄生者,它製造這個屍造物巨獸也是為了幫助“怒”解放力量,根據它以往的經驗,“怒”的寄生者都必須經歷一段從“隱忍”到釋放的過程,它寄希望於施加壓力讓林書文徹底釋放能力讓“怒”覺醒並侵佔他。

就像那個被“扭曲”概念侵佔的人類一樣。

漆黑的巨爪徹底消去了屍造物類似頭部的部位,在位面中左躲又閃的“思”看向了在那個怪物肩膀上呼喚的龍凰,從剛才的情況來看,這個怪物應該是無差別吞噬觸及物體的怪物,但這裡就有兩點它一直在意的點:

其一,如果它真的沒有意識為什麼會知道不吞噬腳下的土地為自己提供站立的地基?

其二,為什麼那個在他肩膀上呼喚的龍凰一點事情都沒有。

身為“思”這一本源的具象化存在,它不認為眼前的怪物是失去意識的,它應該和屍造物一樣擁有某種支撐著的“念想”。

這樣想的它注意到了躺在一邊地面上的“影”劍,與林書文一魂共生的殘月它也是無法侵入的,目前“它可能會視作同伴”的存在就只剩下……

“?!”

還未等“思”做出動作,聚攏著它的黑暗突然加快了速度,徹底的抹去了那團銀白光芒,祈願成功的龍型怪物似乎有意識地抬了抬頭,猩紅的瞳孔中已經沒有了“思”存在過的痕跡,它低垂下頭顱,就這樣靜靜地停止了一切的行動。

肩膀上的殘月終於放開聲音呼喚著自己的主人,然而除卻溫柔蓋住它身軀的晶狀黑翼外,身側的“主人”已經停止了了所有屬於“生命”的行動。

十幾分鍾後,影殺高層在熙念的許可下來到了一片廢墟的二樓,莫雲飛點著火焰,照亮了陰鬱的空間。他第一時間發現了那團被殘月依偎的黑暗,四周點著的火焰逐漸升溫,莫雲飛試圖看清那團曾是大佬的黑暗是什麼樣子,然而打向林書文的強光就像被切去了一樣,整個

區域只有漆黑的殘月清晰可見。

“熙念,這……”

“如果要比喻的話,植物人?”

熙念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試圖接觸黑暗的風許鳶,在手掌上是準備好的轉移法陣。

“你這樣……可說不上是有你的明天啊……”

師傅顫抖的聲線帶著哭腔,風許鳶將整個身體趴在了黑暗上,熙念撤去法陣,面色古怪地看了眼一旁被削去一半地陽傘。

“有什麼方法嗎?”

葉淵示意在場的人們和林書文保持距離,他已經看到有好事者地手臂被整個削去了。

“沒有,如果不想造成二次災害的話,就讓這群“貓”離這裡遠點。”

“就這樣放著嗎?”

“你沒注意到這裡連屍造物地殘軀都沒有嗎?還是說你天真的以為靠影殺的手段能轉移他?”

“我知道了”

葉淵默默地點了下頭,徑直走向了不遠處代表神州國政府的要員,莫雲飛從熙念的身後探出腦袋,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你可以試試呼喚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唯一的方法。”

“謝謝!!!”

看著如獲新生的莫雲飛,熙念緊跟著他的身後走到了風許鳶的身邊。

“對不起……”

歉意地拍了下閨蜜的肩膀,熙念將自己的披肩披到了她的身上,站起身,輕輕地躺進了身後千和的懷裡。千和抱起疲倦的熙念,靜悄悄地離開了。

姍姍來遲的“梧桐”出現在了二樓的缺口處,蘭茹欣手持手機,看了眼在父親身邊參與各方協調的小妹。她走向林書文,消除異能的能力使她看清了面前怪物化林書文的樣子,那是一頭面目猙獰的黑色龍凰,身上的骨骼與鱗片以一種不知名的結晶體為基礎構建,透露著一股肅殺的靜穆。

蘭茹欣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照片如他所料地被剜去了一大塊,十分的“寫實”。

“許風,你可以和葉闌心建立通訊嗎?”

撫摸著光潔的鱗片,蘭茹欣佇立在那曾經讓自己恐懼到嘔吐的面容前方。思前想後的她還是決定通知一下那個只有自己能聯絡到的妹妹。

“蘭姐,最多五分鐘。”

“嗯,你建立吧。”

這條線路是影殺內部最終的聯絡線,是那場暴亂後由葉淵構建的。除非戴蒙站在二人面前一米以內,否則無論如何都無法切斷。

“什麼事?”

“你男朋友變成了怪物,嗯,就是上次那樣。”

“這樣啊,等他恢復了讓玖姐給我拍個影片。”

“他很可能恢復不了,這次年例會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他現在就跟個植物人一樣,準確說是植物怪物。”

“怪物?”

“字面意思,所以關於“引力”……”

“在外人面前不要提這兩個字……知道了,找個時間我會和你細談”

“另外,拜託你替我照顧好他。”

“喀塔”

蘭茹欣放下手機,頭也不回地對身後引起恐慌的某人打著招呼:

“沒想到你也來了,他還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

“你們人類話總是那麼多”

將身後的骨翼收回到身體裡,倒映著黑暗的紅瞳流轉若血,訴說著女王的情感。

虛山內,葉闌心緊攥著手機,穿過忙碌擁擠的人群,向著山腹內血魔藤所在的洞穴奔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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