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香火旺盛的寺廟來了一對奇怪的師徒,身著光亮袈裟的方丈領導著風許鳶師徒二人,在香客們怪異的視線中來到了位於後院的操場上。

林書文身著緊身背心,全身上下佈滿了肌肉被撕扯開的紅色紋路。此時的他還沒從一大早的五公里越野中緩過氣,更別說還被身邊微笑著的風許鳶監督著做滿了各式力量訓練,已經這樣過來一個月的他已經放棄了思考,緊抓著一絲一毫的時間恢復著體能。

“鳶施主上次一別,已經有十來年了吧?”

“啊,被凡塵俗世打擾了一段時間。方丈最近應該經常到處奔波吧,要記得保證最基礎的飲食哦?”

(個屁嘞,一看你這紅光滿面的樣子肯定平時沒少吃好的。)

風許鳶掛著皮笑肉不笑的待客笑容,在心裡抒發著對老鄰居的鄙視。一邊路過的老舊練功房圍著警戒線,擠滿了房間的遊客們不厭其煩地跟那些坑洞合影,手機螢幕清一色的朋友圈介面。

“哈哈哈,承蒙鳶施主關心啦,這屆的弟子們都在後院靜坐,要不你們先休息一下?”

“那邊不是有在打遊戲的僧人嗎?讓他們直接開始就行。”

風許鳶指了指牆邊開黑的武術服僧人,他們是負責教導的教練。林書文失神地望著四周,最終看向了風許鳶眯成一條縫的笑臉。後背的寒毛已經懶得豎起,他已經習慣了來自“惡魔”的教導。

“很簡單,你讓你徒弟們挨個來打我徒弟,我徒弟只防守,直到我喊停為止。”

“阿彌陀佛~那可有的小施主受的了。”

“呼……”

林書文無視了方丈憐憫的視線,自顧自地踏進了操場,在正中央站立。身後被訓斥的僧人們帶著怒氣,一個接一個地來到了他的眼前,對他行了個禮。

“魅兒……”

土黃的操場上滿是靜坐的學徒,他們的年齡從四歲到十八歲不等,在教練的命令下圍成了一個圓圈,中間是面無表情的黑衣少年。風許鳶喝止了試圖前往主人身邊的魅兒,半透明的殘月臥在僧房的房頂上,做好了萬一的準備,她們倆深知風許鳶對徒弟有多麼的狠,這個喊停的時間很可能就是林書文力竭昏迷的時刻,但是那些人不是她,根本沒有分寸啊!

“開始吧~”

“今天是風許鳶施主邀請我們協助訓練,大家請輪流攻擊操場中央的人,他只會防禦,直到風許鳶施主喊停為止,大家不要停手。”

“全體起立!”

教練一聲令下,操場上的全體僧人從地上站起,向著林書文行了禮,在林書文抱著的拳頭放下的一刻,進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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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率先發難的是被打擾開黑的僧人之一,他擺好姿勢,在吶喊中直接直拳攻向了林書文的胸間。林書文下意識地將身體側歪,原本鬆弛在右身側的手臂瞬間上折,佈滿肌肉紋與血痂的手臂直接開啟了僧人的手臂,左手化掌,猛拍向僧人暴露的肩胛骨,打起了他的底盤,成功將他推到了一邊。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林書文面前突然揚起了塵土,僧人以手撐地,做出了一個漂亮的旋退,右後腳猛擺向林書文的面門。

“額!”

腰間傳來了一絲陣痛,原本開啟僧人的手掌握拳前擺,回收的手肘帶動了林書文的腰部肌肉,上午剛剛恢復痛覺的肌肉猙獰了他的面孔,林書文咬緊牙關,閉住了最後一絲氣力,強行將左臂立在臉旁,成功擋開第二個飛來的後擺腿。

被開啟的擺腿帶著反震的力量,將僧人的重心打偏,他一屁股坐在了操場上,引起了一陣嬉笑。林書文放下手臂,見縫插針地回覆著體力,他扯了扯上身,稍微活動了下腰部肌肉。

“別用!”

風許鳶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阻止了試圖動用能力的林書文,脖頸處的薔薇收起新生的黑藤,他咬了咬牙,交叉的手臂擋住了僧人緊接著的踢來的腿,關節處穿來清脆的聲音

,他已經習慣了骨頭摩擦的清脆,開啟踢腿的他下意識地擺出了攻擊動作,卻被風許鳶的怒喝愣了下神。

“防守!”

“噗呃!”

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林書文被緊接著的上下雙拳打退了一步,還未等他抬起手臂,緊跟著的側踢腿已經踢倒了他的身體,撞到地面的右肩被沙子拉出了幾道紅痕。

“你愣著幹嘛?繼續攻擊!還有你們,禮都行完了不想跟著打幾下?”

“倒地了怎麼壓制的沒學過?!繼續啊!”

從地面上掙扎站起的林書文被新加入的人踢中了後背,前撲的身體撞上了蓄勢待發的膝蓋,緊接著的衝拳打中了顫抖著的腹部。全場的僧人被風許鳶的煽風點火激起了興趣,躍躍欲試地準備加入戰場,林書文在地上蜷縮成團,用本能的防護動作接受著來自全身上下的擊打。血滲出了他的嘴角,灰與紅的衣裝包裹著陸續發出聲響的肉體。

“……”

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燒,黑色的眼眶出現在林書文的眉心。風許鳶從木椅上站起,隨時準備對抗可能暴走的林書文,她注視著魅兒身上逐漸加深的紋路,等待著結果。

(他們不是僧人嗎,為什麼越打越痛……)

手臂縫隙之中的黑瞳看著周圍的黑影,痛打落水狗的視線燃起了恨意。

(我和他們沒有仇啊……)

骨頭的輕響敲打著思維,林書文一次次地試圖站起,然而不間斷的腿與拳頭將他的身體打出一聲聲脆響,他看到一雙小腳,帶著玩鬧的嬉笑踢中了他的鼻子,當酸楚湧上眉心,他彷彿聽到了無暇的歡笑。

(救……是師傅讓他們打的,自己喊救命也沒用……)

繼續縮緊著身體,他回憶著一個月以來的痛苦,風許鳶的面容在腦海中扭曲,無名業火在洶湧燃燒,縫隙之中的視線開始流露出殺意。

操場中央的僧人們突然停止了動作,中央抽搐的身體正摩擦著地面,一點一點地試圖重新站起,手臂上血紅的寶石已經顯現,風許鳶繃緊著身體。

“繼……續……”

然而重新站起身的林書文並沒有暴怒地展開殺戮,原本已經成型的黑色紋路正如潮水般退去。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李教練,我一直都記得呢……”

痛苦中閃過的,是他學習跆拳道時的事情,當時十歲的自己因為疼痛暴怒,在對打中將大自己六歲的同學踢翻在地,地上同學的呻吟喚醒了他的瘋狂,他與他同樣無仇,但是自己卻因為痛苦試圖殺死他,僅僅是因為疼痛。

“書文,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向他道歉!”

“記住,肉體上的痛苦,是讓你變強的訊號,而不是苦難和失控的理由。”

(肉體上的痛苦,是最無所謂的苦難。)

林書文舔去手臂上的灰塵,用乾淨的肌膚擦了擦眼睛,他重新擺好架勢,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打擊。

“你恨他們嗎?!”

安心的笑容浮上了風許鳶的臉龐,魅兒身上的紋路正在逐漸散去。 她大聲質問越過憤怒門坎的徒弟。這一聲質問驚煞了在場的眾人,原本獰笑的打擊者們緩慢地放下拳頭,不懂事的小孩向著林書文的膝蓋踢了一腳,林書文在無暇的歡笑中半跪到了地上。緊握的拳頭撐著地面,他低著頭,微弱的回答在詭異的寂靜中迴盪。

“沒有理由……”

“那告訴我你現在想幹什麼!”

“繼續訓練……”

“好!你自己走過來!而且你現在可以攻擊了!”

“啥?!!這……不是說只防禦嗎?!”

喧譁與帶著些許後悔的吵鬧打破了寂靜,打得最歡的兩個僧人咬了咬牙,第一批衝向了重新站起身的林書文,身上的骨節咔咔作響,僧人們的拳腳在林書文的身體上停滯,但未曾後退一步地反擊者衝出了拳頭!

“咚!”

一個月來的修煉已經逼出了林書文急速的恢復能力,他無視了疼痛,用剛剛恢復的力量擊中了攻擊者的腹部!僧人應聲而飛,帶倒了一群師兄弟。抓住身上另一個僧人的小腿,林書文將攻擊者猛拉向身後,用肩膀撞上了他飛來的臉龐,鼻涕混著眼淚如泉湧出,被擊中的僧人捂著臉,被林書文推到了一邊,他直起身,一步一步地向著風許鳶所在的地方走去,路途之上,不懂事的孩子還嘻皮笑臉地準備攻擊,卻被自己的師兄死死地拉住。

“方丈,您知道習武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風許鳶抱著魅兒,自豪地看著逼開人群的徒弟。一旁的方丈一臉驚愕,看向了行事怪異的老鄰居。

“我用一個月的時間磨練他的身體與耐性,每天都把他的每一塊肌肉力量榨乾,然後第二天根據恢復的數值繼續訓練。他每天都會昏迷,但第二天的上午卻會準時地坐在沙發上,跟著我繼續接下來的訓練。雖然會耍小聰明偷懶,但每次都會完成我佈置的一切專案。甚至他來到這裡之前,他已經接近昏迷了。”

“你這不是訓練!你這是……”

“對,這是折磨,我選擇了最痛苦的訓練方式鍛鍊他,本來想磨練他的意志,但他一個月以來沒給我抱怨過一句話,我想知道他是隱忍還是真的擁有鋼鐵一般的心性,於是就把他帶來了這裡,透過你們來測試他的底線。然而結果就是,嗯~”

“你的徒弟肯定也不是正常人吧?!你就不怕他殺了我的弟子們?!”

“不管他發狂還是不發狂最終都會是我直面他的。而且萬一這一次他依然是隱忍等著給我一刀,我也認了。”

風許鳶走下臺,站到了林書文的身前,不懂事的孩子還想上前補刀,被她一眼瞪哭在了地上。

“鳶姐……”

完成命令的林書文徑直倒向了前方,風許鳶溫柔地伸出手,接住了早已失去意識的徒弟。她撫摸著弟子的頭,輕手輕腳地背起了他。

“而且你真的挺失敗的,武術教的不是招式和動作,更應該教的是心性,而你的弟子們,沒一個合格的,不過這也是我找你們的原因。”

風許鳶輕蔑地看了眼剛剛下臺的方丈,走向了後院的院門,不解的鄙夷在他們的身後悉悉索索,沒有一個如方丈一樣面容複雜。

他們是因為某人的命令才下狠手,還是僅僅,找到了機會發洩自己內心深處的瘋狂。

靜修之人,亦或是隱忍之人?

日夜交替,薄紗般的晨光照耀著習慣性甦醒的林書文,他深吸了一口氣,舒緩著逐漸襲來的疼痛。習慣驅使著他起身,但僅剩痛感的自己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作,無奈地笑了笑,林書文望向了天花板。

“訓練結束,好好休息吧。”

風許鳶的淺笑照亮了清晨朦朧,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徒弟,讓他靠到了自己的懷裡,林書文疑惑地看著師父。

“對不起,讓你因為我的猜疑和不安全感受了這麼多苦。”

“我不是也變強了嘛……”

“你是真的純粹啊……如果我早點遇到的是你,說不定早就自豪的安享晚年了。”

“對啊,因為那個早來的男人害我受了這麼多苦,我一定要報仇的不是。”

風許鳶溫柔地將手裡的白粥一點一點地餵給自己最後的徒弟,毫無保留地溫暖充斥著整個房間。

曾經有個叫戴蒙的男人承受了差不多的苦難得到了風許鳶的信任,但就在她將劍傳承給他的第二天,他就帶著敵人入侵了自己的祖國,自己雖然輕易地將他制服,卻被他的苦肉計刺中胸間,雖然在其他徒弟的掩護下逃走,但那些孩子們卻被那個男人屠殺殆盡。

但今後的她不會再因為他的陰影恐懼和傷害其他人了,因為自己終於找到了這個世間最棒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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