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風輝先生,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鑰匙帶的有,你早點睡吧,媽。”

“唉,唉……”

——深夜十一點,神情嚴峻的林書文獨自離開了家

“轟隆隆……”

引擎的轟鳴聲不算吵鬧,林書文戴著頭盔,以二十五邁(4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在深夜的大街上騎行著。

夾克衫被風吹出了鞭炮聲,在他的腰腹間猛烈地拍打,彷彿拍打著不斷刺痛的心臟。

想哭,想罵人,想找什麼東西打一架,但在這冰冷無趣的鋼鐵叢林裡,萬般的瘋狂只能歸於一點鼻酸,一絲刺痛。

難道忍耐其實是人類的虛偽,是故作文明的自我折麼麼?

機車在新州市第二中學後方的大路上停下,林書文看著這條自己曾走過無數次的道路,看著記憶裡原本是“村落”的街邊。

那裡,綠色的結網,交叉的鋼筋手腳架,一坨又一坨的水泥就像是沼澤邊的爛泥堆。

他突然記起,以前的這裡也被一坨又一坨的爛泥包圍,只不過是真正的爛泥罷了。

這個世界,總會在一些該死的小細節上充滿共性。

重新握住了車把,緩和了一些的林書文準備掉頭回走,就在這時,他的前方出現了五六盞刺眼的遠光燈,由遠及近,向著他駛來。

他停下了掉頭的動作,想等這些小年輕走過,但那刺耳的轟鳴卻停在了他的身側,幾個學生模樣的小年輕們開始向著他友好的打著招呼:

“嗨!哥你車不錯啊!”

“謝謝。”

林書文點了下頭,開始打量起身邊的這群弟弟妹妹們。

十三四歲的年紀,五輛車,每輛車上都至少坐著一個年紀稍長的大哥,沒有刻板印象裡的紋身與花裡胡哨的死亡重金屬裝扮,甚至幾件明顯是校服外套的裝扮讓他感覺到了一種“青澀”。

用一個自媒體人的說法,就是真TM得青澀。

“喂喂喂!我報警抓你們了啊!年紀輕輕不學好!趕緊給我滾!”

一旁看守工地的大爺在門衛亭裡大聲地驅趕著,這群深夜飆車的年輕人們相互望了一眼,嬉笑著發動了引擎,準備離開。

林書文卻突然叫住了他們:

“喂,找個能喝酒的地方,陪我喝一頓怎麼樣?”

“啊?那這……”

為首的十五歲少年明顯愣了一下,他和周圍幾輛車上押車的“大哥大姐”對了下目光,最後看了眼車上的這群小毛孩,婉拒道:

“抱歉啊哥,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年紀還小,而且喝完酒開車也不安全嘛!”

“啤的就行,到時候玩把遊戲挑幾個倒黴蛋喝果汁開車,地點你們選,我只是覺得相遇一場,緣分。”

“那……”

白嫖的誘惑搭配著林書文自帶魅惑效果的溫柔嗓音,這幫小年輕們第二次相望一眼,壓著喜悅的笑容點了點頭。

“那行!謝謝哥!走!去老京哪!”

“哦!”

歡呼聲參雜著引擎的轟鳴聲,林書文調過頭,跟在了他們的最後。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也許只是想要轉移注意力的一時興起。

以及,找個去喝酒的藉口。

新州市的夜終於安靜了下來,碳煙四起的大排檔內,矮桌矮凳,稚氣未脫的少年少女與滄桑的林書文形成了一股很明顯的對比。

他看著他們玩著自由瀟灑的遊戲,眼睛裡滿是過去和莫雲飛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林書文人生的第一次喝醉,是和那個熱血笨蛋一起喝的。由於家裡父親每天都是醉醺醺地毆打“教育”自己,林書文對酒這個東西,一直是憎恨的。

但人的一生總有一些身不由己,諷刺的是,林書文本身的酒量竟然遺傳了自己的父親。

當然,也許是他在非必要的時候不自己喝罷了。

“哥,你有心事?”

“啊?”

領頭的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坐在林書文的旁邊,扭頭對這個握著塑料杯幾分鐘的陌生大哥搭著話。

作為這幫小群體的領頭人,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主動選擇去喝飲料,以便之後可以安全的將這幫小年輕們送回家。

“主動喝酒的人都有事兒,當然,也有人天生喜歡喝酒,這就另說了。不過大哥你,應該不是喜歡喝酒的人。”

少年嚼著烤好的羊肉,像個小大人一樣上下打量著林書文。

“怎麼看出來的?”

“嗨!哪有喜歡喝酒的人會一直發呆幾分鐘不動口嘛!哥哥我都懷疑你在跟兄弟我裝傻。”

隨意變換的稱呼,自由散漫的語法,人們嚮往的那種毫無顧忌的相處方式,其雛形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沒有,我只是想到了我一個很好的兄弟,不久前,他為了救人,犧牲了。”

林書文放下了舉起許久的酒杯,從桌邊提起了一瓶啤酒,直接用嘴咬開,一口氣灌進了肚子裡。

“嗝……”

肌肉緊繃,表情顫抖,食道的痙攣最終打破了面具,在酒精的刺激下,林書文紅了鼻頭與臉頰。

“咳……咳咳!!!”

湧上口腔的酒液隨著劇烈地咳嗽噴向了地面,林書文涕泗橫流,在瞬間紅腫了眼眶。

左臂撐著大腿,手掌捂住了雙眼,身邊的少年彷彿感同身受一樣拍打著這個陌生大哥的後背,開合了幾下的嘴巴最終沒有擠出一句話。

語言,在這裡太過累贅,且蒼白。

“咳……謝謝。”

林書文接過了少年遞過來的紙巾,仔細地擦了擦紅透了的臉龐,從桌上撿起了一串羊肉,無聲地吃著。

眼見這個大哥情緒間歇,林書文身邊的少年終於試探性地開口道:

“大哥,人要向前看……”

“我沒事……”

“不是大哥,你不能這樣憋著,再難過再傷心你要發洩出來,哪怕是哭呢!你這樣子,那個偉大的大哥他心裡也不好受啊!”

笨拙的安慰滿含青澀,林書文放下手裡的籤,從桌子上拿起了一直沒動的一杯白酒,轉身舉向了身邊的少年,沒有說話,但少年懂得他的意思。

“咕噸。”

無聲的碰杯淹沒了多餘地話語,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放下空了的塑料杯,攔著肩膀,共同拍了幾下彼此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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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間的交流,至此足以。

“老闆!”

“哎!啥事兒帥哥?!”

“他們,都是你老主顧對吧?”

林書文指了指這一桌的少年少女,已經有些醉態地向排擋老闆確認著。

紅色的瞳孔裡滿是琉璃的色彩。

“嗯,對啊!小任他們基本每周五都來這裡搓一頓。”

“那好,按照他們平時的量,您看著上!葷的素的好吃的什麼的……”

林書文開始眨起眼睛,還算清晰的話語也出現了一高一低的樣子。

一旁的被稱為小任的少年連忙擺手,著急地說道:

“老京大哥他喝醉了,你就按照剛才點的稍微加點就行!”

“不行!”

林書文突然一聲大吼,彷彿暴怒的巨龍突然仰天長嘯,往日在清醒狀態下壓制的龍威在那一瞬間爆炸開來,店長和少年直接被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那個的少年身體甚至在不停地打著顫。

他基本算是正面臉接這一聲龍吼,沒當場暈過去已經很不錯了。

但,為什麼他沒有暈過去呢?

如果真是毫無壓制的龍吼,此刻的現場不應該屍橫遍野嘛?

“就按他說的來就好。”

一個清亮的女聲打破了寂靜,林書文臉頰微歪,猩紅的瞳孔倒映著一個有著灰色長髮的倩影。

娜婭。

“好,好……那就拜託您照顧好您的……”

“丈夫。”

“好,好的,那就麻煩您了。”

娜婭一如既往的洋裙挎包,踏著蝴蝶一般輕盈的步伐走到了林書文的身邊,在少年小任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將他從地上扶起。

“謝謝,嫂子。”

“沒事,我家男人難得喝醉一次,希望你見諒啊~”

“不會的,不會的,大哥這次好心地請我們這群混小子……”

蹲著的娜婭滿溢著溫柔大姐姐的光芒,少年和近處的幾個小一點的少年全都僵在了原地,彷彿感受到了心肌梗塞的感覺。

林書文垂著頭,搖晃著的手直接拉住了娜婭的手腕,往自己的身後輕拉了幾下,似乎在吃醋。

酒,真的會讓人喝醉嘛?還是說人們只是接著酒這個萬能的鑰匙,去讓自己醉呢?

“沒事,有我在呢,書文你盡情地去玩就好。”

娜婭眉眼帶笑,那屬於戀愛少女的微笑讓剩下的一種少年,甚至少女們也出現了心肌梗塞的感覺。她腳步輕挪,溫潤優雅地坐到了林書文的另一邊,抱住了他的腰,將腦袋枕在了他的肩頭。

這一次,也許是因為酒,林書文並沒有做出往日那樣劃清界限的舉動。

“……”

林書文看了眼身邊的娜婭,眉眼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但最終沒有去詢問什麼。

也許是魔女本能,也許是別有用心,或者是別的什麼麻煩的理由……

至少自己現在,可以稍微安心地去醉一場了。

“來。”

“啊,哦!好的大哥!”

如夢初醒的少年被林書文的一聲呼喚拉回了現實,他舉起被林書文親自填滿飲料的塑料杯,與他再次碰了一杯。

宣告了下半場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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