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的鈴聲準時響起,白萊看了看手上的課本,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說:“好了,各位同學,今天的授課到此為止。大家總結總結,明天再見。”

同學們都凝視著白萊,看著他三步並兩步地撤離了教室。一個戴眼鏡兒的女生一頭霧水地開始和旁邊賊眉鼠眼的何厚華嘀咕:“你聽清楚這個老師上課講了點什麼了嗎?”

何厚華仔細看了看自己稀稀拉拉的筆記,尷尬地說:“根本沒聽清楚……他好像講了好多笑話。然後尬聊了一會兒,最後開啟課本,‘有感情地’帶著我們讀了一遍課文。他以為我們是小學生嗎?還有感情。”

坐在前排的一個身材瘦小的矮個子女生轉了過來,加入了話題,說:“你們沒發覺嗎,講課講到後面,他好幾次想要坐到講桌上。而且講課的技術,還不如咱們在三班的時候,何厚華你欺負走了的那個語文老師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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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

“這個新老師行不行啊。”

一個剪著寸頭的男生聽到他們談話,搖搖頭,說:“我看,那個冷冰冰的數學老師也夠嗆,你看看她監考的時候那副樣子,好像要吃了咱們似的。”

就在這時,教室外面傳來了男生的招呼聲:

“孫展!一起去踢球啊!”

“來了來了,別催。”寸頭男生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

戴眼鏡兒的女生立刻囑咐了一句:“孫展你可別被你媽抓到啊!”

何厚華懊惱地揉了揉腦袋,默許了自己的高考這回肯定完蛋了,又要再復讀一年了。

與此同時,下了課的白萊一邊大喘氣,一邊快步走回辦公室。他嘴裡不斷碎碎念:

“我就知道我不該在上任第一天還在家裡打遊戲,昨天那個Boss打掉都一點多了。難怪我會睡得這麼神魂顛倒。結果今天手機也沒電,教師證也沒帶了、備課也沒備,我的天老爺,我只是想當個正兒八經的人民教師怎麼就這麼難啊。”

白萊閒雲野鶴慣了,雖然之前在師範大學就讀的時候也參加過進入學校實習的工作。但他從來沒這麼正兒八經地,一個人站上講臺,從頭到尾地講完一節課。看到底下十雙眼睛盯著自己看,白萊就覺得都要焦慮得胃出血了。

他腦子裡迴圈的BGM只有一個:

“不能誤人子弟,不能誤人子弟,不能誤人子弟……”

白萊渾身冒汗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一進辦公室,他就看到了臉色鐵青的黑御盯著一個烤番薯出神兒。

黑御的手在鍵盤上起舞翻騰,不斷搜尋著這個東西的烹飪方法、食材產地、歷史記載等方面,瞭解著這個烤番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開始做烤番薯的代購了。

黑御手上的學生花名冊已經一一翻看過了,但是除了閔萬,她對其他學生的家庭情況一概不知。所以黑御到現在為止,還是不知道烤番薯到底是什麼線索。

白萊僵在原地,嫌棄地說:“不是,你想吃你就吃啊,你為什麼要在這裡誘惑我,我剛上完課回來,餓得要死好嗎。”

白萊剛伸出手想要去抓面前的烤番薯,黑御毫不客氣地伸手打落了白萊的手,然後說:“這是尤習望校長給我的線索,說我知道這個烤番薯值多少錢,我就能管理好這個班級了。所以我才想知道,這個班裡,到底什麼人,和這個東西有聯絡。”

“這個很簡單啊,”白萊想了想,說:“首先,烤番薯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那麼可能是這個學生經常吃這個。要知道價值多少,那麼也可能是這個學生的家長賣這個。如果是前者,待會兒上課你讓學生們做題的時候,聞聞就知道誰吃了紅薯了。”

“如果是後者,我們排除有固定職業的學生家庭。把所有父母職業列表裡填寫了‘務農’的學生挑選出來。然後,你再看看包著這個番薯的報紙,是什麼時間的,如果是近幾天的,說明這戶人家家境殷實,這個報紙是買來看的。看完之後隨手拿來包紅薯的。如果是很久之前的,說明是回收回來,然後當做塑料袋的替代的。”

黑御翻看了一下報紙上的新聞,說的是千年前的古城——豐安城,遺址在華林市的山區被發現了。這個新聞大概是十幾天之前的新聞,這個可以確信是回收回來的舊報紙了。如果逆推以上線索,這個學生肯定是一個家境並不寬裕,而且父母還沒有固定職業的人。

這下,需要在意的學生立刻少了很多。黑御看了看白萊,問道:“你怎麼會對這些事情這麼瞭解?”

“大哥,我又不像你,含著鑽石勺子出生。我這種窮的叮噹響的小可憐,早就在人世間磨礪出來了好嗎。我當初也是被老師發過所謂的‘學生情況’表格,除了政治面貌啊,家庭住址啊,聯繫方式啊這類必填專案。還在裡面夾帶了‘家長職業’這一項好嗎。”白萊從揹包裡面拿出了香蕉牛奶和麵包,一邊吃一邊說:

“我初一的班主任,收到這份表格之後,很快就把所有的班幹部都內定了。但凡是在家長職業上面填寫了‘某某集團總裁’的同學,不僅他自己能成為班幹部,他爸媽也成了‘家校會’的成員。像我這種填了‘孤兒’的人,第二天就被調到了教室的後面幾排座位了。”

黑御不滿地說:“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是一份非常勢利的調查,方便老師拉攏有權勢的家長,然後來騙取實際利益……”

“你可別這麼說,老師的職業還是很高尚的。”白萊把麵包咽了下去,說:“起碼尤習望校長當初找我們瞭解這些事情,就是切切實實想要幫助我的。只能說,我初中遇到的老師,是個勢利眼。不是老師是勢利眼,只是這個勢利眼,恰好是個老師而已。”

“你倒是從來都不會怨恨,還是滿眼希望地繼續生活。”黑御把手上的學生資料合了起來。開始給下午的數學課備課了。

“所以嘛,我才想要成為一個和其他人不一樣的老師,堂堂正正地面對我的學生們。告訴他們,就算是沒有家境,不被人平等對待,也是能好好生活,成為了不起的人物的。”白萊聳了聳肩,轉身的時候,黑御看到了白萊的衛衣,後背溼了一大塊。

“你被惡作劇了?”

“怎麼可能,我惡作劇之王寶刀未老好嘛!”

“哦……”黑御意味深長地冷笑了一下。看來這個“堂堂正正”的白萊老師,肯定是在上課的時候被坐滿學生的教室嚇得冷汗溼透了後背。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堂語文課,學生們學到的東西,不會比自習做做卷子要多。

黑御收起了手上的試卷,然後站起身,說:

“好了,我要去吃午餐了。這個給你吃了吧。”

說完,黑御就把手上的烤番薯扔給了白萊,白萊接過了番薯,歡呼了一聲: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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