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南,樊門。

偌大的院子裡,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公子。”一名黑衣人喊道。

一位紅衣公子站起身。他那一雙丹鳳眼微微抬起,掃視著這慘狀;紅衣在這血的襯托下更加鮮豔。青年的細眉輕輕挑起,白皙的面容顯得自己更加妖冶。他眼睛裡散發著血紅的光,魅惑至極。

這紅衣公子輕輕地用一塊白絹拭掉劍刃上的血跡,微微啟唇,聲音空靈飄渺:“死了嗎?”

黑衣人點頭,道:“所有地方都檢查過了。除了那樊狗的獨女外,全部都滅口了。”

“很好。”紅衣公子緩緩說道。他慢條斯理地抬起腿,用優雅的姿勢,從容地從一具具屍體上踏過,留下黑色的印記。他的雙手上戴著一雙素淨的白色手套,沾染上了朵朵梅花,格外耀眼。“我先走了。記住啊,順便……”紅衣公子頓了頓,順手摘下手套,丟在腳下一具屍體的面上,看著天邊血紅的夕陽,勾了勾嘴角,“給那群遲來的小朋友留個驚喜。”

“是。”黑衣人頷首,應聲道。

—— ——

“師姐,”樊若昀蹦蹦跳跳地在小路上走著,滿臉歡喜,“這次我上了新秀榜哎!你說,阿爹他會給我獎勵些什麼呢?”

樊知己溫柔地笑了笑,摸了摸樊若昀的腦袋,眼睛裡滿是寵溺:“小師妹,你是不是又在想著好吃的了?”

樊若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嘻嘻。”

二人緩緩地在路上走著,殊不知身後已經跟著好幾個黑影。

身後一棵大樹上飛下兩隻黃鳥,驚慌地叫起來。

樊知己身子一僵,立刻拔出劍,推開樊若昀,壓低聲音道:“我們被人跟上了。小師妹,你快去樊門求救。”

“師姐……”樊若昀有些遲疑。

眼見那些黑影開始蠢蠢欲動,樊知己顧不了這麼多,蓄力一掌將樊若昀拍開,吼道:“走!”

樊若昀雙眼通紅,不捨地快速離開。

“對不起。”樊知己的眼角掉下一顆淚珠,在如血殘陽的照應下,顯得似珍珠般璀璨,“小師妹,我不能陪你繼續走下去了。”

此次的勝算,連一半都不到。樊知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大場面,不禁緊張萬分,冷汗直流。

—— ——

“呼……呼……”唐銘等三人在小路上飛快前行。

北瑤的臉色越來越差,暗叫不好:太陽快要落山了。

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聲。

諶昭一愣,低聲念了什麼咒術,鳴耀便直直飛向聲音的來源處。

待三人匆匆趕去之時,現場未餘留一個活口。

滿地狼藉。

北瑤掃視了周圍一圈,忽然一驚:這是……他們早上見到的那個樊門女弟子。

樊知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上滿是傷口,汩汩地冒出血流。她的肚子被利器劃開了個大洞,腸子也已經順著血流流了出來。

北瑤喉頭一梗,氣息變得不平穩起來。他顫抖著握住樊知己的手,道:“別放棄。我、我立刻就去找郎中。”

樊知己擺了擺手,笑道:“救不了了。別再管我。我的師妹,去了樊門。你、你們,快、快去……找……找她……”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小如蚊子,已經聽不到了。

唐銘檢視了周圍黑衣人的傷勢,沉聲道:“這傷……方才她是在拖延。我們……也快走吧……”

北瑤輕輕地幫助樊知己合上雙眼,雙唇緊抿,臉色蒼白。

諶昭拔出黑衣人身上的鳴耀,也不管它身上的血跡,直接放回了劍鞘。

“前方不遠處……就是樊門了……”唐銘背上的凌霄艱難地睜開眼,小聲說道。

三人會意地點了點頭,衝向樊門。

現在,可不是悲傷的時候。

待他們趕到樊門時,太陽只剩下了一角,孤零零地掛在那裡。

他們……來晚了。

院子裡,全部都是屍體,還驚恐地睜著眼睛,七竅流血,死狀駭人至極。

北瑤已經說不出話來,眼角酸澀,一下子沒站穩,跪在了地上。

他曾想,自己定能懲奸除惡,四處行善。

他曾想,自己定能保護好無辜之人。

他曾想,自己定能使所有人幸福快樂。

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太過渺小,渺小得做什麼事都無法改變現實。

唐銘緩緩將醒來的凌霄放到門檻邊休息,仔細檢視身邊的屍體。

這些人,死法都很奇怪,每個人左胸的衣服上,都有一道口子,但卻不是因此而死。唐銘再抬眼看了看死者的神情。

面目呆滯,嘴唇烏青,眼瞼上翻,血跡烏黑。

這是……

“典型的中毒症狀。”唐銘沉聲道。

北瑤還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塵不染的白衣上沾到了鮮豔的血紅色,格外刺眼。

“……去後院看看吧。”諶昭從身邊撿來幾塊白布,蓋到了死者身上,隨即起身走到後院,“那個樊門弟子不是說她的師妹回來求救了嗎?不知道……她還活著沒有……”

唐銘一愣,頓時想起了這茬事,立刻站起身,同諶昭離去。

諶昭轉頭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北瑤,擔憂地說道:“……殿……北穆就在這裡照顧凌霄吧……”

待二人離去後,院子裡能說話的,就剩下了凌霄和北瑤。

北瑤勉強動了動喉結,啞聲道:“別裝睡了。我有話要對你說。”

閉著雙眼的凌霄緩緩睜開眼,長睫毛微微抖動,劍眉輕輕挑起:“說吧。”

北瑤轉過身,走到凌霄身邊,沉吟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樊門會被……”

凌霄笑了笑,並未說話。

北瑤立刻怒火中燒,揪住凌霄的衣領,吼道:“你說話,說話啊!”

凌霄臉色也有些不好,使勁推開北瑤,卻未能如願。他平靜地說道:“是。”

是……

他早就知道這些鮮活的生命會在一瞬間凋零……

北瑤的額上青筋暴起。他緊緊抓住凌霄的衣領,將他提起來丟在地上,雙眼通紅:“為什麼!?為什麼啊!你憑什麼不告訴我!!!”

凌霄冷笑:“他們該死。”

話音未落,一個拳頭便隨風揮舞過來,狠狠地打在了凌霄腮邊。

凌霄此刻被北瑤丟到了地上,臉上又挨了狠狠一擊,面色也有些青了。

他依舊是用不揚不抑的聲調平緩說道:“你不是想聽原因嗎?那我就明確告訴你。他們的死,是我計劃的一步。”語畢,凌霄又仰頭大笑起來,甚至笑出了淚花。

他指著北瑤,嘲道:“你不是妄想拯救眾生嗎?怎麼,一個小小的樊門也保護不了,還談什麼……”

他話未說完,又挨了北瑤一擊。

此刻,北瑤已經有些失控了。他雙手有些顫抖,咬牙切齒地瞪著凌霄。

凌霄勾唇,擦掉嘴邊溢位的血跡:“如何?這種解釋,你可滿意?”

北瑤不再說話,緊緊地閉上了雙眼,拉起凌霄甩到輪椅上,隨後頹然地坐在門坎邊,抬頭望著若隱若現的銀月,沉沉地嘆了口氣。

少時,北瑤冷靜下來,聲線也變得比較平穩:“僅僅幾年,你為何就已變成了這樣?”

凌霄微微嘆息一聲:“世事難料啊。”

而後,他轉過身看著北瑤:“我還真沒想到你能認出我來。”

北瑤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你的性格愛好,言談舉止,都與當年的他無異。”

“哦,是嗎?”凌霄笑了笑,“我本來還以為我的演技挺好呢。”

北瑤垂眸,眼神黯淡無光:“為了那個位子和那個人,你真的不惜利用所有人嗎?”

“從三年前那場大火開始,”凌霄頓了頓,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裡有一顆仍在砰砰跳動卻毫無生氣可言的心臟,“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北瑤蹙眉,語氣近乎哀求:“……你能不要再傷害無辜了嗎……”

凌霄的聲音有些沙啞:“有得就有失。”

北瑤沒有忍住,狠狠地將一拳打在凌霄身邊冰冷的地上。地面上凹進了一個大坑,他的手也傷痕累累:“你從前不會這樣想的。”

凌霄冷笑道:“……你知道被背叛的滋味兒嗎!?我的腿,就因為我那一時的同情、心軟、憐憫,廢了!”

北瑤驚愕地看著凌霄,瞳孔微縮:“你說什麼!?”

凌霄拍了拍北瑤的肩,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時候,那些人不叫無辜……”

“他們,是真的該死。”

後院中,諶昭他們發現了正在昏迷的樊若昀,將她抱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他們忽然愣住了。

北瑤和凌霄並肩坐著,默默無言。但凌霄的臉上多了一些紅印和血跡,身邊的地上多了一個大坑。

他們一定起衝突了。

唐銘對此事心知肚明,諶昭也是同樣。

畢竟,當年求學之時,北瑤是最心軟的那個,從來不欺負弱小,不傷害無辜。

北瑤看著他們過來,晃神了一會兒,隨即站起身,將地上的屍體挪到一邊,弄出一條路來。眼看著已經是傍晚,四處黝黑。他們不得不在這樊門大院中休息了。

凌霄輕輕摸了摸臉上發燙的腫塊,揚了揚嘴角:北稷梁,下手還挺重啊。

趁唐銘將樊若昀扶到屋子裡休息的時候,諶昭看了看有些頹然的北瑤,咬住下唇,輕輕地說道:“殿下,節哀。”

這種哀傷,他只在三年前的殿下臉上看到過。

凌霄童鞋的身份開始浮出水面了.......

哈哈,說實話凌童鞋的演技其實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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