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荊城。

王若離、雪帝、徐戟三人,圍桌斟飲。

“好酒,好酒,枉我徐戟嗜酒半生,居然從沒喝過如此好酒!”徐戟接連飲了兩杯桃花釀,只覺入口甘醇,回味無窮,尤其隨著酒水入肚,瞬間升起一股桃花仙靈滿溢周身,揮斥廣袤,聚運心田,身體似乎已經達到了能夠承受仙氣的極限,心裡頓時明白,這桃花釀一定是不可多得的仙品。

“五師兄若是喜歡,師弟可以送你一些。”王若離輕酌一口,面露神醉,當下趁著小淘不知道去哪兒玩耍,大大方方地再送了徐戟兩壇桃花釀。

“哈哈,那師兄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徐戟滿臉樂呵呵的,似乎對於此行能夠收到兩壇桃花釀,已經心滿意足。

“勿需客氣。”王若離輕聲應道,心裡卻在想著,當初小淘帶回這些桃花釀,自己便已多有猜測,尤其對於小淘的身份多少做到心中有數。

明仙隱這個大騙子,口口聲聲表示小淘沒有絲毫法力,雖然這話可能不假,但是沒有絲毫法力的小淘真的就沒有威脅了嗎?這種情況,只怕就像是在說一名涅境大修沒有靈力一樣,因為人家已經修煉到了法力層面,當然是沒有靈力的,而是使用更高階的法力,這是一個字眼掩飾。

一想到自己的紅楓空間裡寄存著一個如此巨大的危險所在,王若離心裡不免有些暗暗擔憂。

“老六,以前總是覺得你的心性殺戮深重,現在才發現,原來你的野心更重,甚至想要重建整個神元大陸的新秩序,也不知道你這份對權位的慾望之心,是好是壞。”雪帝持著酒杯,搖頭長道,“其實當年,師兄也曾這般想過,可惜,一來沒有那份操持的能力,二來覺得太過浪費修煉的時間。”

“且行且思,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就這麼摸著石頭過河吧!”王若離感聲道,“但願沒有步入歧途。”

“歧途?這個世間哪有什麼真正的正道?善惡之間,本就沒有一個絕對衡量的標尺。”雪帝看著自己的雙手,沉聲道,“我輩修行,逆天至斯,雙手難免沾染血腥。師兄我也是近百年來才漸漸明白,有的時候,該放過的不妨試著放過,不該放過的也要適當放過,多讓心境沉澱一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多謝三師兄良言教誨。”王若離虔心謝道,“以前我只知道,誰想殺我,我便殺誰,可是到頭來才知世事繁複,並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善即惡。”

王若離每每想起當初自己毫不猶豫斬殺李箜篌蠱屍,使得後來與紅裳生了心結,如果換作現在的自己,是否還會那般做法?而且隨著自己的權勢地位愈發登高,已經觸碰到了越來越多人的利益,就像如今雖然剷除掉了清一真君,但是自己的敵人也是越來越多,只怕清一真君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而在參加完離王大婚,返回北燕的路上。

慕容勃勃站在萬里鷲上,憑著樓欄,眺望著長空之間躍動的浮雲,有些出神。

“皇太孫,怎麼一個人到外面了?”身後,涿鹿王慕容笑緩步走來。

“笑叔。”慕容勃勃目光深邃,微微回頭,語氣凝重,“皇爺爺傳來軍報,我朝西部爆發了一場胡人暴亂。”

“區區小亂,不足為懼。”慕容笑神情淡定。

“不然,我擔心……”慕容勃勃皺了皺眉,沉默半晌,轉身看向慕容笑,“如果單論個人實力的話,世人皆稱‘神元十一君’是我神元大陸已知的十一位最強之人,然而,神元大陸真的就只有十一位靈君強者嗎?”

“神元大陸之大,從來不缺臥虎藏龍之輩,難保沒有一些隱世強者。”慕容笑聞言,審慎回道,忽地想到慕容勃勃話裡的遲疑,恍然大悟,“皇太孫是在擔心我朝的胡人暴亂與諸胡草原的十萬部落有關?”

“不錯。”慕容勃勃思索道,“傳聞諸胡草原上隱藏著一位靈君強者,乃是昔年渡劫失敗,但卻沒有殞命之人。”

“十萬部落之中一直流傳說是上代胡父渡劫失敗,僥倖傷而不死,修為不削反增。”慕容笑點頭道,“不過,這也有可能只是十萬部落自壯聲勢的手段罷了,畢竟上代胡父自從渡劫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諸胡草原,北通北疆,地跨晉朝北部、燕朝西部,民風彪悍,爭強好鬥,號稱擁有的部落數不下十萬之多,部落之人習慣自稱胡人。而這十萬部落共推的部落大首領,尊為“胡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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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代胡父,尤擅騎射,故被稱為騎射汗君,曾經帶領胡人叱吒晉燕,割據一方,差點就在晉燕兩大仙朝之間,獨立一朝。可惜後來渡劫失敗,銷聲匿跡,諸胡草原也就重新歸於沉寂。

不想如今的諸胡草原,竟敢再度躁動起來,慕容勃勃難免多想,莫非當年騎射汗君渡劫失敗,真的沒有身死道消?

“笑叔,你有沒有發現,如今神元大陸的勢力分佈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慕容勃勃饒有興趣,“隨著離王的快速崛起,整個大陸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相信不出幾年,為了勢力的重新劃分,必然會爆發一場驚天大戰。”

“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大戰,恐怕會影響整個神元大陸的格局。”慕容笑的臉上沒了之前的輕鬆,帶著幾分猶豫和思考,“各朝各派對於離王的忌憚,也是已經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憑著離王的修為和才能,的確擁有打破神元大陸格局的資格。”慕容勃勃意味深遠,“不破不立,打破者未嘗不是締造者?”

“舊格局的結束,新秩序的開始。”慕容笑同樣深有所感。

“風雨飄搖,安能行乎……”慕容勃勃目視前方,嘴角露著一絲不明的微笑,這是一場重建秩序的開始。

至於西行回秦。

秦朝的使者隊伍裡面,米脂王糜正和拓跋玉兒並劍飛行。

“玉兒,一路回來,你的心緒都是忐忑不平。”糜正給人感覺十分清雅,氣質翩然,“你和非兒雪靈他們,跟離王是舊交,怎麼瞧著反倒顯得生分起來?”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際遇,各自的道路,或許隨著時間推移,有些人可以越走越近,有些人卻是漸行漸遠。”拓跋玉兒臉有感

傷。

“叔叔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你的心裡,其實早就有他,只是猶不自知。”糜正微微一笑。

“有他?”拓跋玉兒自從心裡恨透了何衝之後,便再沒有往感情方面想,如今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這才反應過來,莫非自己已經悄悄喜歡上了王若離?

“人生有如行路,遇到的人,有的是過客,有的是旅伴,選擇了的就不要輕易放棄,放棄了的就不要一直後悔。”糜正似有所感。

“糜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拓跋玉兒表情複雜,心裡不可否認,對於王若離確實存了幾許好感,只是還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只是我和何衝之的事情他都知道,並且當初因為我的自私,害死了他從小到大的一個至交兄弟,他雖沒有對我刀兵相見,但是心存芥蒂是必然的。何況如今他已娶妻,而且娶了兩個,逍遙散君、牧野公主都是神元大陸出類拔萃的絕色女子。”

“這個……”糜正聞言一滯,有些尷尬,“呵呵,雖然我一直覺得離王不是那種感情用事的人,但是他這次在娶逍遙散君的同時,又娶了牧野公主,這般做法讓我也是頗為詫異。”

“男人都是一樣,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拓跋玉兒撅了噘嘴。

“這種事情的確難以釋懷。”糜正點了點頭,憶起往事,有些傷懷,“當年我就是因為執意迎娶二房,惹得非兒他娘鬱憤難平,帶著非兒遠走他朝,這一走,就是十六年。”

“糜叔叔不要傷心,現在糜非和王妃也都回來了,你們又能回到從前,一家團圓。”拓跋玉兒安慰道。

“真的可以回到從前嗎?”糜正像是在捫問自己,又像是在自我否定,沉吟半晌,吐了口氣,重新拾起剛才的話題,“離王殺了河間王何太極,出兵侵吞了西隴道,使得曾經顯赫一時的河間王府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何衝之雖然僥倖逃過這次的滅頂之災,但是以離王如今的權勢地位,就連河間王都無法與之相抗一二,更何況已經淪為喪家之犬的何衝之。”

“何衝之生性狡猾,能夠逃過離王之前的大軍圍殺,並不意外。”拓跋玉兒面色有異,“只要他能潛心靜修,安穩度日,留得身家性命也非難事。”

“玉兒,叔叔擔心的就是你的這份心思,何衝之遭逢慘變,境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的心裡多少有些觸動,但是不管你是心存幻想,還是心生憐憫,你的這種想法,十分可怕,不僅會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整個義渠王府。”糜正說得語重心長,“離王與何衝之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一旦你與何衝之再有什麼交集,加上之前的情感糾葛,離王一定會把你和義渠王府也當作敵人,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結果。”

“糜叔叔請放心,我已經被何衝之騙了那麼多次,心裡早已恨透了他,斷斷不會再上當的。”拓跋玉兒聽著滿臉羞憤,連忙信誓旦旦說道。

“希望如此。”糜正看著拓跋玉兒的義憤填膺,心裡卻不這麼認為,一個女人如果痴傻起來,實在讓人抓狂,有的時候,嘴裡越是說著恨透了的話,心裡可能越是無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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