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梅疏影站在橋頭,放眼四望,但見遠山近水,殘雪似銀,凍湖如墨,黑白分隔的冬日雪景,格外動人心魄。

這座石橋,位於太平嶺西麓山腳,是太平湖畔石堤的一座分水長橋。每當瑞雪初霽,太平湖上銀裝素裹,石堤橫亙白梅雪林,石橋拱面無遮無攔,在陽光下冰雪消融,露出斑駁的橋欄,然而,橋的兩端還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之下,依稀可辨的橋身,似隱似現。還有涵洞裡面的奕奕雪光,與那灰褐的橋面形成強烈反差,遠遠望去,似斷非斷,故稱斷橋。

雖然斷橋是冬天觀賞雪景的絕佳去處,但是此時的梅疏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對於眼前的壯觀美景視若無睹,臉上露著幾分小女兒家的羞態,還有一絲害怕失去的那種緊張。

前方,斷橋一側的白梅雪林,走來一道修長身影,英姿颯爽,豐神俊逸,正是王若離。

“沒想到冬日裡的白梅開花的姿色,竟然比那白雪還要潔白。”王若離一邊欣賞盛開的白梅,一邊感嘆說道,“果然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讓人大開眼界。”

王若離自小長在南方,對於下雪,對於梅花,都是比較陌生,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況的白梅雪景。

“眾芳搖落,白梅獨妍,自然佔盡滿園風情。”梅疏影見到王若離輕步走來,一臉歡喜地迎了過去,調皮道,“我紅梅帝國的風光不錯吧?有沒有愛上這裡?”

“這裡的風光確是極好,容易讓人流連忘返。”王若離點了點頭,看向梅疏影,信口讚道,“風光美,人更美。”

聽到王若離這般說道,梅疏影忸怩地握著手心,一副又是喜歡又是鄙夷的嬌媚模樣,低頭不語,跟上王若離,一起漫步,走在橋邊。入眼之處,是白雪,是白梅,還有一對白玉一般的璧人,襯著雪景梅香,有種說不出來的相得益彰和賞心悅目的美感。

“如今紅梅帝國勢頭正盛,戰爭情形一片大好。”王若離話語平和,“聽說西王松間照,已經帶領帝國大軍翻過暮雪千山,阻斷萬裡運河,朝著洪瀚帝國的腹地進發。”

“是啊,前線連連傳來捷報,西王一路兵鋒所指,投降者眾,應該不日就能打到洪瀚帝都。”梅疏影介面說道,“至於蒼龍帝國那邊,已經接連奪下三個行省,情況比之前預期的還要好過許多。”

“那樣就好。”王若離放下心來,“但願這次大戰過後,梅元大陸的百姓能夠真正擁有一份太平。”

“聽我娘說,你馬上就要離開梅元大陸,返回神元大陸,是真的嗎?”梅疏影猶豫半晌,終於問了出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張地看著王若離。

“是的。”王若離避開梅疏影的目光,謹重地回道,“當初答應你娘過來幫忙,現下梅元大陸大局已定,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可是針對兩大帝國的戰爭還在火熱進行,許多事情還需要你這個天下兵馬大都督籌劃謀慮,何況廣大將士們對你越來越信服,你怎麼能現在就走呢?”梅疏影聽著,有些著急。

“雖然積雪不捨白梅的芳香,但是該落下的終是要落下,畢竟梅香只是冬日一景。”王若離停下腳步,轉過身子,輕輕碰了一

下身旁的白梅花枝,落下幾點積雪,“等到春日來臨,白梅雪景也會成為過去。”

“白梅雪景,也是你的鍾愛,留下來不好嗎?”梅疏影見著王若離的情狀,情緒上湧,急聲勸道,“留在這邊,不論我娘,還是紅梅帝國,都不會虧待你,你同樣可以修功,可以治軍,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其實你的心裡,已經明白我急著離開的寓意。”王若離依舊看著白梅,意味深長地說道,“梅枝姣好,不忍折在春日的陽光裡。”

“我不怕,不怕……”梅疏影情緒大動,再也剋制不住,直接衝上前來,從身後一把摟住王若離,摟得很緊很緊,似乎害怕下一刻王若離就從她的懷抱裡面飛走,顯得無畏無懼,不管不顧,直接叫著王若離的名字,“若離,能不能為我留下來?留在梅元大陸,留在紅梅帝國,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都會一生一世對你,陪你一起看花開花落,一起看滄海桑田,一起走向有你也有我的我們的未來,直到地老天荒。”

梅疏影閉著眼睛,把頭靠在王若離的背上,深深沉浸在了這樣溫情的時光裡,久久抱著,不願放開。或許,情到深處,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有些心聲自然而然到了嘴邊,因為擔心今日過後,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訴說。

起風了,天空飄著零零散散的雪花,輕輕地,慢慢地,落在抱在一起的人兒身上,彷彿感受到了這份痴戀和迷惘,只是安靜地看著,那麼靜靜地抱著,似乎時間停止在了這一時刻,鐫刻下了這份美好。

“你知道的,我不是你期待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個良人。”王若離望著飄雪,心懷感觸,輕嘆一聲,“我是冷情之人,如果你的那份期望,只能換回失望,那麼此刻的悸動,就是誤了你一輩子。我相信,終有一日,你會遇到你心目中的良人。”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梅疏影神色依依,倔強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裡有了你的影子,這輩子再也不能容下其他人了。”

“如果得不到的時候,只是苦,那麼得到後失去的,則是痛。”王若離輕輕握住梅疏影的玉手,鬆開她的懷抱,轉過身子,看著梅疏影清美絕倫的容顏,只是她的眼眶,已經有了些許淚光。

“我是害怕痛苦,但我更加害怕見不到你,我……”梅疏影心緒紛亂,自己之前明明總是和眼前這個所謂的六師叔針鋒相對,然而真正到了分別的時候,自己竟會這般不由自主,這般難以割捨,原來自己早已愛上了他,而且愛得這麼深沉,愛得不能自拔。

“你娘把你放在我的身邊做副手,自然不是真做什麼副手,只是想讓你看明白,也想讓我看明白。如果真的不適合再進一步,那就儘早抽身離開,免得傷人傷己,還辜負了這份同門之誼。”王若離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能理解你娘的這份苦心吧?疏影師侄?”

“都是藉口,弱水三千,可你不是那種只取一瓢的人,是我太天真了。”梅疏影聽到王若離喊著師侄,心情更糟,氣哼說道,“你自然不會為了一棵白梅,放棄滿園春色。”

“或許……但你能夠這麼考慮,說明沒有盲目,可以讓人放心。”王若離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此時為了掐斷想法,只

能是那樣的人。何況,自己永遠是那個最看不懂自己的人。

“你就不能騙我?哄我?”梅疏影眼巴巴地瞪著王若離,臉上有些悽傷,“你不知道,你這副推心置腹的嘴臉,讓人看著十分討厭,討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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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是我沒有心,沒有肺,總是招惹梅大小姐生氣……”王若離面露微笑,用手輕輕地幫梅疏影撣落肩上的幾片雪花,顯得十分用心,十分細膩,“我是真的還有很多未竟之事,等著我回去神元大陸,去執行,去完成。”

“那你以後,還會記得我嗎?”梅疏影依戀地看著王若離的動作,嘴唇輕抿,輕聲問道。

“那是自然,像你這樣的女子,見過之後就是終生難忘。”王若離象徵性地恭維道。

“你少騙人。”梅疏影咧嘴不岔,自然不信王若離的鬼話,“那你倒是說說,像我這麼刁蠻,這麼任性,能有什麼地方讓你終生難忘?”

“這就多了。”王若離湊到梅疏影的耳畔,溫聲道,“比如你的一雙美腿,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擁有最美長腿的女人,沒有之一。”

“你……你個大壞蛋,總是這麼欺負人!”梅疏影聞言一怔,繼而羞惱萬分,提著粉拳,對著王若離一頓輕捶,氣鼓鼓地幾步跳開王若離的視線範圍。

雖然雪花輕飄,下得很小,但是上方的天空似乎更加陰霾,配著眼前的斷橋殘雪,彷彿就是兩人現在壓抑的心境一般。不過,王若離的這般戲說,倒是使得一直沉滯的氣氛有了幾分緩和,沒有那麼尷尬。

梅疏影抬著一雙明豔修長的大白美腿,踏過雪堆,走近梅樹,挑了一枝開得最美的白梅,攀折下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太平湖上一片蒼茫。”梅疏影獨立梅下,望著湖面,心中也是一片蒼茫。

王若離看著梅疏影的傲人英姿,一時痴醉,不忍打斷。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離君飄香。”梅疏影來到王若離面前,燦然一笑,笑著將手中的那枝白梅遞給王若離,充滿了濃濃的情感寄託,“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梅疏影對王若離的笑容,明媚動人,如花似月,彷彿比以前的任何一次笑容都要嬌美,美出無限柔情無限風情,美得讓人心生無限憐愛,就像一抹純淨的陽光灑進心房,照亮了心裡的所有溫情蜜意。

王若離沉浸在梅疏影的笑顏之中,渾渾噩噩地接過白梅,就見梅疏影已經轉身,掩面跑向雪林小徑,消失在了白梅深處。

王若離嘴角一抽,心頭不是滋味,不知這份深情何去何從,是對是錯?只是在自己心裡的某處柔軟,似乎也長出了一枝嬌豔的白梅。

王若離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這枝白梅,感受著微微餘留的梅香,不知是它的香,還是她的香?

或許,若干年後,

斷橋還會下起白梅小雪。

伊人望著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輕點融解。

再次想起那人的臉,

若是無緣再見,

那是春歸之後的湮滅,

還是隨風搖曳的飄遠?

獨留斷橋殘雪,

還有一剪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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