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山間，逍遙河水。
逍遙靈泉十年一次噴薄而出的靈泉泉水，一路流經上萬泉池，層層稀釋，最後匯入逍遙河水。雖然此時的河水之中，靈力靈性所剩無幾，但是每一次靈泉洗禮，守在河水兩岸的人潮，依然人山人海，比肩繼踵。
王若離從河邊走過，望著河水沿岸聚集的大量人群，心頭閃過些許凝重。
人多是非多，河岸爭端頻發，許多人為了在岸邊佔據有利位置，劃出各自佔領的區域，甚至大打出手。對於這樣的衝突事件，大家也是見怪不怪了。
左手方向，一群大漢正在饒有興致地毆打兩個小孩子。
瞧這兩個孩子，大的是個男孩，看著十來歲的樣子，小的是個女孩，估計只有八九歲。以這兩個孩子的身子骨，哪裡禁受得住這些練氣三期大漢的一拳一腳，然而這些大漢竟然嬉笑謾罵著打了這麼久，可見純粹是在以打人為樂趣，打發等待靈泉噴發之前的這段無聊時間。
不遠處，慕容勃勃飄然經過，眉眼不抬，置若罔聞，繼續往石階方向走去。
後面過來的子駿公子，微微轉身，看了一眼，感嘆道：“世道多艱，人心險惡，連兩個小孩子都要遭受這般非人的對待，真是讓人痛心疾首啊！”
“公子爺這番悲天憫人之心，實在讓屬下敬佩。”身後的錦衣隨從連聲讚歎道。
子駿公子滿臉愁容，哀嘆著搖了搖頭，舉步走上了石階。
“你們這兩個沒長眼睛的小兔崽子，再讓老子在這條河段看到，老子就打死你們！”為首的彪形大漢嗤笑著，抬腳又將小男孩踢翻在地。
“大爺，求求您了，讓我們兄妹泡一泡靈泉河水吧，就一小會兒，求您……啊……”小男孩猶自不肯放棄，爬著抱住彪形大漢的小腳，連聲懇求道。
“趕緊給我滾！”彪形大漢被小男孩的哀求弄得心煩氣亂，直接一個重腳將小男孩踢飛出去，摔在地上，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
“哥哥，你怎麼樣了？”小女孩不顧身上被打出的傷痛，大哭著爬了過去，緊緊地摟住小男孩。
兩人抹著眼淚，失聲痛哭起來，讓人聽著禁不住一陣酸楚。
“沒爹沒孃的一對小東西，還真是兄妹情深啊！”彪形大漢見著兩人抱在一起哀哭，臉上滿是不屑，“呸，沒人管的下賤玩意兒，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原本已經拾階而上的王若離，聽到這句話，腳下頓時一滯。
河邊的彪形大漢還在罵罵咧咧，突然一個恍惚，眼前多出了一個黑袍人，正是王若離。
“你剛才說了什麼？”王若離聲音尖銳，有如金屬磨砂，異常難聽。
“我老大說什麼話，關你屁事！”旁邊的一個大漢見到有人多管閒事，不禁狠聲道。
劍光一閃，也不見王若離什麼動作，剛剛狠聲說話的大漢頭顱直接掉到了地上，脖子上鮮血如注，汨汨噴出。
彪形大漢驚見手下慘死，心中大慌，連忙抽出佩刀，高聲喊道：“弟兄們，殺了他，為小武子報仇。”
彪形大漢一邊招呼手下衝殺，一邊自己連連往後退步。
旁邊的兩個小孩，見到剛才還在踢打自己的大漢突然身首異處，直接嚇傻了，兄妹倆驚恐地抱得更緊了
。
場中劍氣閃爍，幾個呼吸之間，迎面撲殺而來的一眾大漢，紛紛中劍倒地。
今時今日的王若離，面對這些練氣三期的修者，輕鬆異常，有如殺雞。
彪形大漢原想趁著手下弟兄對付王若離的當口，自己逃命，哪知還沒開跑，自己的一眾弟兄，已經死絕了。嚇得他兩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求饒道：“大爺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跟您近日無怨，往日無仇，求您高抬貴手，放小的一條生路……”
“你我是無冤無仇，只是你不該說剛才那句話。”王若離話語冰冷，信手一拂，登時刺死了彪形大漢，“更不應該的是，讓我聽見了。”
王若離淡淡地掃了一眼旁邊抱作一團的兩個小孩，身形一晃，重新走回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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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臨近的岸邊忽然傳來一道清靈的聲音：“既然路過河岸，不妨一起看看逍遙河畔的景緻？”
王若離循聲望去，但見一個黃裙女子，背對著自己，正似一臉認真地看著眼前的淙淙流水。
王若離聽著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又細緻地瞧了瞧黃裙女子的背影，這才想起，原來是春風少爺身邊的那位名叫雨瀟瀟的貼身婢女。
此際的逍遙河邊，青草依依，蒼竹垂畔，配合著平靜流淌的河水，別有一番鬧中取靜的感觸。
王若離感受著對方沒有惡意，輕步走近，來到黃裙女子的身旁。
對於身側的這名女子，王若離的心底一直存著困惑，雖然對方周身體脈不顯，明顯不是修煉之人，然而，自己卻總是情不自禁生出幾絲好奇和敬畏的異樣感覺。
“公子一直緘默，似乎心事重重，讓人捉摸不透。”雨瀟瀟不曾回頭，不過卻像是看穿了王若離的內心一般，慢聲輕道，聲音柔膩，十分動聽。
王若離心頭大震，以自己此刻的外貌，白髮蒼蒼，麵皮幹皺，稱為“老翁”都不過分，然而對方卻喚自己“公子”？雖是一個不經意的稱呼，但卻讓自己設想繁多。
“心不靜，亂者自亂。”雨瀟瀟似乎覺察到王若離的愣神，微微側身，柳眉輕挑，一雙星眸看向王若離掩在兜帽之下的臉面，“歲月無情，縱使百般不捨，亦俱往矣。”
“不錯，姑娘所言甚是。”王若離聞言，心中感喟，“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你看，遠處的山峰，一座連著一座，一座高過一座。”雨瀟瀟指著遠處雲霧之中的重巒疊嶂，溫婉出聲，“修為境界亦如是，等到攀上了一座山峰，望向下一座山峰之時，才知道，原來這一時候的自己，不過是在下一座山峰的開始。”
“姑娘似乎感慨良多，可是走到了瓶頸之地？”王若離望著雨瀟瀟此時表現出來的從容和氣質，心裡已然確信，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貼身婢女。
“行百裡者半九十。”雨瀟瀟欣賞地看了王若離一眼，嘴角微笑，“前行之路，又怎麼可能暢通無阻呢！”
“姑娘為什麼要跟我說起這些？”王若離忍不住問道。
“或許是，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自在天意。”雨瀟瀟閒適一笑，笑容之間，說不出的灑逸自若。
“窮盡登極，唯餘恨不消。”王若離傾心道，“哪怕境界再高，終究只是毀滅之力。”
“不盡然。”雨瀟瀟思考之
餘，細語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既有生，便有死。或許，行到高處，可以逆轉乾坤，可以掌控生死。”
“姑娘仁心，給了我一道希望。”王若離心懷感激。
“世間美好之事，千千萬萬……”雨瀟瀟柔笑，正待下說。
王若離長吁一口氣，輕輕地翻起兜帽，露出了兜帽下的那張臉，那張恐怖嚇人的臉。
雨瀟瀟乍見，饒是她涵養良好，依然被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了變。
“如果每日都讓你對著一張這樣的臉，你做得到嗎？”王若離淡聲說道。
“我……我做不到。”雨瀟瀟有些沮喪，長嘆道，“也許，你說得對。我一直以為自己靜心明悟，去俗通境，看來還是差了火候，遠遠不到蛻凡的時機。”
王若離點頭輕嘆，聽著雨瀟瀟話裡提到的“蛻凡”，似乎昔年在小楓村，也曾聽到雲麓陽講過，就是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若離側身，看了一眼身後幾丈開外的樹木，朗聲道：“你們兩個別躲了，出來吧！”
樹幹後面，怯生生地冒出兩個小腦袋，原來是剛才王若離救下的那一對兄妹，一路偷偷地跟了過來，卻又不敢跟得太近，只得躲在附近的樹幹背後。對於這兩個小家夥的動作，王若離早就瞭然，只是沒有多加理會。
這一對小兄妹可憐巴巴地走近，臉上盡是怯怯的表情。
雨瀟瀟見著這對兄妹走來，嘴角輕輕笑了笑，是一種讓人特別舒服的微笑。
“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小女孩一雙乖巧可愛的眼睛瞪得大大，看著雨瀟瀟，感覺對方猶如仙女下凡，美貌脫俗。
“咯咯咯……”雨瀟瀟聞言，一陣嬌笑，蹲身下來，兩手抓著小女孩的手腕，“小妹妹的嘴巴還挺甜，你叫什麼名字？”
“我哥哥叫曾順，我叫曾穎。”小女孩卻是一起報了自個兒兄妹的名字。只是雨瀟瀟拉著小女孩的手，晃到了小女孩的肩膀，而小女孩肩膀許是剛才被那些大漢打到，被雨瀟瀟這麼拉動，臉上全是痛苦的表情，卻又不敢痛出聲來。
雨瀟瀟見狀，一臉抱歉：“不好意思，姐姐沒有注意，姐姐這就幫你看看。”
雨瀟瀟玉手手指在小女孩肩頭輕揉了兩下，小女孩有些蒼白的臉，頓時變得紅潤了許多。
“還疼不疼？”雨瀟瀟親切地問道。
“不疼了，一點也不疼了。”小女孩的眼裡全是羨慕驚歎的色彩，“姐姐，你是不是會仙法？”
“想學嗎？”雨瀟瀟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姐姐教你好不好？”
“好！”小女孩堅定地說道，“那我要快快長大。”
“瀟瀟……”遠處，另一個婢女夏花，正在呼喚著雨瀟瀟。
“我先走了。靈泉洗禮，祝你好運！”雨瀟瀟聞聲，輕挪芳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王若離道，“最後，送你一句忠告，知足常樂。有些時候，貪心不足蛇吞象。”
“多謝姑娘告誡。”王若離回禮謝道。
不過，王若離心裡卻是不以為然，心中所想，都是如何快速地提升修為，已經不侷限於穩紮穩打，或許，已經開始走向了冒險之路，誠如這次靈泉洗禮，自己絕不願意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