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荊襄營終於趕到了小土城。

小土城,雖然名字庸俗,但規模卻絲毫不弱於荊襄國的城池,而且小土城作為西隴道汾州青寧郡的重城,扼守汾州北部山脈的咽喉之地,是進入汾州平原的兵家必爭之地,戰略價值頗為重要。

所幸三朝大戰的戰場範圍太廣,小土城的地理位置雖然不錯,但卻處在戰場的邊緣位置,並未被戰火波及多少。

不過,如今戰亂將起,整座小土城早已城門戒嚴,商業停歇,城中更是隱隱瀰漫著一股恐慌之氣,還有著不少居民已經開始準備搬遷避亂。

荊襄學子都尉營,主要負責小土城西門的防守。

西門的守軍,原有兩個地方軍都尉營,王若離到來後,總攬西門防務,將手頭的荊襄學子都尉營,與守軍整合一起,改任胡不休、鳳小俠為守軍都尉,協助自己分管兩個都尉營。

王若離一邊加強整頓守軍的紀律風氣,一邊派出哨探勘查小土城附近一帶的地形情況。

數日下來,城池周遭一片祥和,彷彿已經遠離了戰場烽火一般。

雖然連日來哨兵查探,回饋正常,但是王若離心底,隱隱地,總是有些放心不下,最後還是奏請了衛將軍,決定親自查探一番。

薄暮紅霞,天朗風清。

王若離獨自出城,沿著城外西面方向,一路查巡過去。

前方,有一塊藕塘,在霞紅的暮色下,荷葉輕曳,有如一疊疊圓盤,又如一把把扇子,葳蕤密集,緊緊挨著,連成一池。

雖然已過盛夏,但藕塘中的荷花,依舊毫不氣餒地綻放著,一根根,一朵朵,從荷葉裡冒了出來,藉著暮色觀望,就像一個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隨著微風的輕拂,在荷葉掀起的一片片碧浪中,翩翩起舞,真是美不勝收。

藕塘岸邊,站著一個與荷花同樣妍麗的苗條身影。

苗條身影靜靜地看著塘中的荷葉接天荷花紅,也不知是在想念著什麼,還是在等待著什麼?

見此場景,王若離眉頭微皺,輕嘆一聲,躍步靠近。

“孤身一人,私自離城,你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既違反軍紀,又容易遇險嗎?”王若離腳步輕點,掠到苗條身影的背後。

苗條身影聞言,肩膀一顫,轉過身來,見是王若離,似乎緊張多過驚訝,嘴裡微微松了一口氣。

原來這個苗條身影,正是謝靈韞。

“是你啊!”謝靈韞芳聲細語,臉上有著淡淡的愁色,“心太亂,想要尋覓一處安靜的地方,沉澱心情,撫平波瀾。”。

“世事無常,何必非要溯本求源,那般較真。”王若離淡聲道。

“可是有些事情,解不開,捨不得;剪不斷,理還亂。”謝靈韞眼睛裡閃著一抹幽怨。

“堅持本心吧!”王若離凝語片刻,輕聲道。

“你說得對,只問本心,心若向陽,才見陽光。”謝靈韞仔細地看著王若離,臉上似乎載著滿滿的期待,“所以,我義無反顧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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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離靜靜地回望著謝靈韞,話頭沉默,彷彿凝固了一般。

“這三年來,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的外表看似溫和,實則冷淡,內心更是冷漠。”見著王若離似乎不為所動,謝靈韞的神色有些傷心。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若離眨著眼睛,慢慢說道,“或許,有些緣分,早在十幾年前,便已註定了。”

“真的?”謝靈韞臉現幾絲喜色。

王若離思憶著道:“還記得,那年八歲。有一天,貴客來訪,隨行還跟著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可不得了,年紀雖小,但調皮搗蛋,絲毫不比男孩子遜色。小女孩到了後園,先是將一眾婢女小廝捉弄了個遍,而後又爬上了假山,大喊著要在假山上放風箏。

好說歹說,總算被勸了下來,誰知小女孩真是個閒不住的主兒,用過梨汁糕點後,竟又譁啦譁啦地,跑去攀爬湖邊的那棵大樹,可惜,小女孩爬樹的技術,實在不咋地,才爬了一小段,就一個失手,從樹上掉了下來,噗通一聲,落進了湖裡……”

“別說了。”謝靈韞認真地聽著,只是聽到後面,臉都羞紅了,“這麼糗的事情,以後不許再說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曾經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女孩,如今竟然出落成了眼前這位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王若離臉面微笑,接著道。

“謝謝……”謝靈韞微微低著頭,咬著嘴唇,聲音細如蚊吶。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紙婚約。”王若離自信滿滿地道,“依我王若離看來,你恐怕沒有毀約的機會。”

“嗯……”謝靈韞的頭更低了,聲音更細了,臉上全是一副甜蜜的嬌羞模樣。

藕塘邊,原本繫著的一葉小舟,此時已經破開細細的波粼,盪漾在了藕塘中央。

夜色漸濃,周圍慢慢地,已經變成了模糊一片。

兩人輕拾木槳,划著小舟,只能看到水面反射的微微月光,還有那密密麻麻的荷花叢。

“你似乎喜歡荷花?”王若離輕聲問道。

“嗯!”謝靈韞目露神迷,“荷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嬌豔但不失清純,清香中透著謙遜,柔弱裡帶著剛直,是花中的謙謙君子。”

“喜歡它的品性?”王若離不禁隨口問道,“出淤泥而不染?”

“倒也不全是,有了風霜,有了雨露,所以才能不染。”謝靈韞撫摸著一朵盛開的荷花,柔聲說道,“我更欣賞荷花的這股頑強的心氣,生性倔強,寧折不屈。”

“確實!”王若離嘴角露著笑意,“品花如品人,誠如你,便如這荷花一般,不拘泥於濁世,看到的,追求的,只為心嚮往之。”

“其實有時候,我也容易多愁善感,容易患得患失。”謝靈韞臉上透著絲絲嬌氣,“我的那份倔強,真的只是因為固執,固執地想要看到希望,希望登上心馳神往的彼岸。”

“若是岸上沒有明燈呢?”王若離不禁戲問道。

“既是心中所求,不論他是一彎草壩,還是一個渡口,他都是心中最初的港灣。”謝靈韞閉著眼睛,兩手合拳,託著下巴,期盼聲道,“因為心之所系,唯願足矣!”

“花開最美時,折一枝可否?”

“別說話,吻我……”

清涼的夏夜,清沁的嘴唇,靜靜地靠近,緊緊地貼合在了一起。

是那片搖曳不出波瀾的月光,在夜風中的顫抖嗎?

不,是那種甜甜潤潤的味道。

小舟沒了掌控,晃晃悠悠地盪出了一圈圈活潑跳動的波紋,劃開了荷花枝蔓,拐進了藕花深處。

這次第,怎麼還驚起了一灘鷗鷺?

沉醉者,沉醉其中,不知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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