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拉罕目送兩位天使離去。他並不知道,追隨雅威左右的兩位大天使,一位是米迦勒,一位是烏列。

他只知道,天主不會輕易降臨凡間,這次,西訂谷諸城恐怕要大難臨頭了。

要不要阻止這件事呢?亞伯拉罕的心猛烈地跳動著。

他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上帝近說道:

“請問,索多瑪、蛾摩拉城裡有千千萬萬的民眾,無論善惡,您都要剿滅嗎?假若那城裡有五十個仁義之人,你還毀滅那座城嗎?能不能為這五十個義人,饒恕整座城裡的人?

如果將義人與惡人同殺,將義人與惡人一樣對待,這斷不是您所奉行的。審判全地的主豈不是沒有行使公義?”

雅威目如朗星地看著他,點頭說:“若在所多瑪城裡能見到五十個義人,我就饒恕那個地方的人。”

亞伯拉罕見到神能讓步,心下十分感動。縱使平等的朋友之間,不聽勸著十有八九,何況兩者的身份如此懸殊。

吾主果真是行使公義的!亞伯拉罕這樣想著,繼續開口道:“我雖然是灰塵,還敢對主說話。假若這五十個義人短了五個,你就因為短了五個毀滅全城嗎?”

雅威想了想,回答說:“我若在那裡能見到四十五個仁義者,也不毀滅那城。”

亞伯拉罕不退反進,又問道:“假若您在那裡見有四十個,又怎麼樣呢?”

雅威啞然說:“為這四十個的緣故,我也不作那事。”

亞伯拉罕手心出汗,知道自己應該適可而止了。

但是為了不使世人遭災,他不知哪裡生出的勇氣,再次大膽進言道:“求主不要動怒,容我說:假若在那裡有三十個義人,又怎麼樣呢?”

雅威感到不耐煩了,揚聲道:“我若在那裡見有三十個,也不作這事!”

亞伯拉罕簡直有了赴死的心,仗著神對他的垂愛,繼續進諫道:“我還敢對主說話,假若在那裡見有二十個怎麼樣呢?”

雅威驀然轉身,待要發怒,但見亞伯拉罕站在風中,目光蒼涼,卻帶著一股為民請命的浩然與堅毅,不禁停住了。

這就是祂揀選的人嗎?為了仁慈和公義,竟然寧願犯上,完全不顧往後他會失去多少……

這是祂特地從烏爾帶領出來的,遠古諸神信仰中的餘燼的種子。亞伯拉罕,他的確是與眾不同的。

雅威無聲地點點頭,默然片刻,回答說:“為這二十個的緣故,我也不毀滅那城。”

亞伯拉罕還是不肯放棄,步步緊逼地說:“求主不要動怒,我再說這一次,假若在那裡見有十個呢?”

神看著這個人,一副不屈不撓、如同頑石,又如精明的商人般討價還價的樣子,惱怒漸漸變成了恩寵,繼而是發自心底的笑。

祂淡淡地回答道:“為這十個的緣故,我也不毀滅那城!”

這話說完,雅威便從亞伯拉罕眼前消失了。

亞伯拉罕呆呆地站立在晚風中。

對他,神已經過度恩典和放縱了。而索多瑪、蛾摩拉的人們,是否能不負他的一番挽救……

眼前是空落落的帳篷,裡面的毯子、坐墊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餘溫。

在這驚鴻一現之後,主,是否還會回來?

祂的出現,是否意味著諸神神話時代的終結?

米迦勒和烏列在西訂谷諸城勘查了一番之後,於傍晚時分來到所多瑪。

亞伯拉罕的侄子羅得正坐在所多瑪城門口,看到眼前出現了兩位姿容絕美的天使,一位金色頭髮、一位紫色頭髮,慌忙起來迎接,像亞伯拉罕一樣臉伏於地下拜說:

“吾主啊,請你們到僕人家裡洗洗腳,住一夜,清早起來再走。”

兩位天使回答說:“不!我們來這裡是有任務的,要到街上去看一看。”

羅得肯切地反覆邀請,祂們才答應了,跟著羅得去往他的家。

走在所多瑪繁華的大街上,兩位天使那直指上天的超然的俊美吸引了萬眾的目光,無數男女老少痴痴地跟隨著,直到祂們進了羅得的宅子。

羅得興奮地忙前忙後,為客人預備筵席,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這時,所多瑪城裡各處的男人,連老帶少,都來圍住了羅得的房子,呼叫羅得說:

“快開門!今日晚上到你這裡來的人在哪裡呢?把他們帶出來,任我們所為!”

羅得嚇得不輕,心想:所多瑪人沒有見過世面,不曉得這兩位客人擁有何等尊貴的身份,竟然看到祂們長得年輕俊美,就因此動了邪念,這豈不犯了彌天大罪!

他趕緊出來,把門關上,到眾人那裡說:“眾弟兄,請你們不要作這惡事!

這樣吧,我有兩個女兒,還是處女,容我領出來,任憑你們的心願而行。只是這兩位客人既然到我舍下,請不要向祂們作什麼。”

眾人起鬨道:“退去吧!”

有的說:“這兩個人前來寄居,還想要作官哪!現在我們要害你比害他們更甚。”

眾人就向前推擠羅得,要攻破房門。

這時,一隻發光的手從門後伸出手來,將羅得拉進屋去,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門外的人轟然叫罵著湧上前去,可是無論老少,全都變得兩眼昏盲。他們摸來摸去,總是尋不著房門。

此時,屋裡的米迦勒和烏列向天低語,已和上帝達成了共識。

米迦勒對羅得說:“所多瑪人的罪惡傳到了雅威那裡,祂派我們來毀滅這個地方。我已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向主顯明,他們罪大惡極,不僅沾汙了自己,也給地上帶來了汙穢。

現在,主要向所多瑪、蛾摩拉、洗扁和約旦全地施行審判,用天火滅絕他們。

你這裡還有什麼人嗎?無論兒女、女婿,和這城中一切屬你的人,你都將他們從這地方帶出去。”

羅得慌忙出去,將大難來臨的事情告訴他的女兒女婿們。但是就和諾亞在大洪水來臨前向別人發出警告時一樣,他的女婿們都不肯相信,以為羅得說的是戲言。

就這樣拖到了天明,天使催逼羅得說:“起來!帶著你的妻子和你的兩個女兒出去,免得你因這城裡的罪惡一同被剿滅。”

羅得遲延不走。天使因為雅威憐恤羅得,就拉著他和他妻子的手,以及他的兩個女兒飛向空中,然後降落、安置在了城外。

米迦勒對他們說:“逃命吧!一定不要回頭看,也不可在平原站住,要往山上逃跑,免得你被毀滅。”

羅得害怕即將發生的事,求告道:“吾主啊,不要如此!

您的僕人已經在您眼前蒙恩,您向我顯出莫大的慈愛,救我的性命。我不能逃到山上去,恐怕這災禍降臨到我,我便死了。”

他指著遠處說:“看哪,那座城(鎖珥)又小又近,容易逃到,求你容我逃到那裡,我的性命就得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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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與烏列對視一眼,說道:“這事我也應允你,不傾覆你說的那座城。你趕快逃到那裡,等你到了,我們再動手。”

羅得對兩位天使表示感激,心情複雜地想道:能借由主的恩寵保下整個鎖珥城,我已經盡力了……希望我和我的妻兒,也能在即將到來的恐怖中保住性命吧。

他絕望地回頭看向索多瑪,強忍著眼淚,拉著妻子和兩個女兒往鎖珥奔去。

尼普爾以西百里一座山峰上,金光不斷從茂密的植被下湧起,直衝九霄,在天頂雲層中映出一圈金色的光輪。

“哎呀呀,這段時間莫名其妙地吸引了不少善男信女前來朝聖,山下都形成一片村落了。”伊南娜向下眺望,嘆氣說,“再這樣下去不得清淨,又要換地方了呢。”

她不會想到,這個地方日後會形成兩河流域最偉大的城市——被喚作“眾神之門”的巴比倫。若是知道,她此刻應該歡呼雀躍了。

伊南娜轉頭看向在光華中靜坐、身形漸漸消隱不見的恩奇都,仿若自語說道:“自從他的肉身能化到那石頭的光華裡,倒是不用我在一旁守護加持了,那我豈不是成了多餘的?”

空氣中一片寧靜,無人應答。

伊南娜心生煩悶,衝出山洞外叫道:“但拿業,你倒是說話呀!”

虛空中生出一點火焰,幻化出半截天使的身影。

但拿業在半空中躬身行禮道:“女神,請問有何吩咐?”

伊南娜瞥著祂說:“平時不見蹤影的時候,你也在默默修行麼?”

“是的。”

“你已經慧劍斬情絲,不再想念心愛的沙拉赫了?”

“……是的。”

但拿業垂著眼,臉上的波瀾稍縱即逝。

呵,男人就是醉心於力量,痴迷於練功!

伊南娜鼻子裡哼哼地說:“我看你……傳了不少天上的秘法給恩奇都啊,我看他再這樣練下去,也快跟你一樣,心如止水了吧?”

但拿業明白伊南娜的意思,也知道她對恩奇都的感情。

然而身為守護者的但拿業性格坦誠,不擅長欺騙,所以祂再次躬身,禮貌地回答說:

“尊敬的女神,也許這才是‘終極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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