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淙回神,第一反應是先轉頭看看四周,然後從自己揹包裡抽出本來是為沈嘉準備的帽子,揚手就蓋到了顧潯頭上,皺眉:“露天停車場人多眼雜,你怎麼連――唔。”

顧潯把冰淇淋喂進戚淙嘴裡,往上看一眼帽簷,臉上笑容擴大,微彎腰看戚淙:“謝謝淙淙。”說完就著這個姿勢抬眼看向趙振勳,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一輛黑色汽車,“我能借你的小員工一會嗎?五分鐘就行。”

早晨的陽光薄薄灑在穿著一身乾淨白t加淺色牛仔褲的顧潯身上,照亮他含笑的眉眼,冷白的皮膚,立體的五官,雕塑般完美的臉頰輪廓,高大結實的身材,屬於成年男性的撩人荷爾蒙肆無忌憚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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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也不知道是誰偷偷吸了一口氣。

眾人終於回神。

沈嘉來回看看顧潯和戚淙現在那明顯超過普通朋友界限的姿勢,一臉被衝擊後的懵傻,說不出話。其他助理也是一副被喂了震驚果的傻樣,視線在顧潯和戚淙之間快速來回,用眼神瘋狂八卦。

全場只有趙振勳是理智的。他確定四周應該沒有狗仔蹲守後側頭看了眼顧潯停在不遠處的車,又看向戚淙,皺了皺眉,問道:“你想被顧潯借走嗎?”

所有人的視線又落在了戚淙身上。

顧潯也垂眼看向已經回神,並把冰淇淋勺子吐了出來的戚淙,笑著晃了下冰淇淋盒子:“跟我走有冰淇淋吃。”

戚淙整個人都是僵的,他不懂顧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還做出這樣的行為。他深吸口氣壓下心口被顧潯出格舉動攪出的情緒,儘量保持平靜冷靜的樣子,回頭看趙振勳:“趙經紀,我可以離開五分鐘嗎?”

顧潯愉悅地低笑一聲。

戚淙握拳,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硬著頭皮補充:“顧先生比較愛開玩笑。”

眾人:“……”愛開個屁!顧潯那個“住在冰山上的少爺”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

趙振勳看不下去了,朝顧潯說道:“按時把我的員工還回來。”說完看向戚淙,嘴張了張,卻沒說出什麼來,只側頭擺了擺手,示意戚淙快去快回。

戚淙說了句謝謝,把化妝箱還給圓圓,配飾箱遞給助理裡的另一個男生小韓,最後看向沈嘉。

沈嘉一臉被隱瞞被拋棄的不敢置信和混亂,隱隱還有點委屈,憋著臉,看看顧潯,又看看戚淙:“你……你們……”

“我回來再跟你解釋。”戚淙安撫地拍一下沈嘉,然後側頭朝顧潯道,“走吧。”說完先一步朝顧潯的車走去。

顧潯側頭看了眼沈嘉,視線在沈嘉被拍的地方停了下,跟著戚淙走了。

靠近顧潯的車之後,戚淙才發現顧潯的車邊還站著一個助理。見他過來,助理立刻走到車門邊,彎腰幫他拉開車門,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戚淙:“……謝謝。”他回頭看一眼顧潯,彎腰上了車。

顧潯也跟著上了車。車門關閉,戚淙不等顧潯說話,先一步說道:“我家裡破產了。”

顧潯側身面向戚淙的動作頓住。

“我很需要沈嘉助理這份工作。”戚淙覺得有些難堪,但有些事卻不得不說得清楚明白一些。他側頭和顧潯對視,認真說道,“顧潯,我不懂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也不懂你剛剛……但是,嘉嘉出於好心給了完全沒有社會經驗的我一份工作,我不能仗著和他是朋友,就總是在工作時間去處理私事和干擾他的工作,這不對。”

顧潯慢慢把冰淇淋勺子放進盒子裡,臉上笑容斂去,問道:“你家裡破產了?什麼時候的事?”

戚淙扭回頭,回道:“年初。”

年初,《天問》在國外走各大國際電影展的關鍵時期。

顧潯沒說話,鴨舌帽的帽簷在他的眉眼處落下一層陰影,顯得他的眼神有些暗沉。

不說話沒表情時的顧潯,身上那種骨子裡散發出的強勢壓迫感立刻顯露了出來,低氣壓如冰面鋪開,迅速覆蓋了車內這個狹小的空間。

這該死的無處不在的陌生感。

戚淙繼續說道:“顧潯,你和嘉嘉都是公眾人物,我是嘉嘉的助理,你這樣無所顧忌地來找我,可能會給嘉嘉帶去――”

“你的意思是,你要因為沈嘉,和我保持距離?”

戚淙閉嘴,看了兩秒自己的手指,再次側頭對上顧潯的視線:“我不是為了沈嘉,是為了我自己。我怕趙振勳會因為我給嘉嘉帶去了不好的影響,而把我辭退。我的記憶停留在大三那年,專業知識沒學完,社會經驗完全沒有,很難迅速找到一份有保障的工作。還有……我很缺錢。顧潯,我是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顧潯牙關不著痕跡地緊了緊。他側回頭放低拿冰淇淋的手,向後靠進車座靠背:“我影響到你的生活了。”

戚淙也收回視線:“暫時還沒有。”

車裡陷入安靜。

好一會,顧潯動了。他伸手把冰淇淋放到前座座椅間的扶手上,側坐對著戚淙,肩背微壓,胳膊撐在膝蓋上,雙手交叉,低“嗯”一聲引來戚淙的視線後,朝戚淙略顯抱歉地笑了笑:“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這個冰淇淋化了,就不給你吃了,下次再請你吃更好的。”

車裡無形的低氣壓隨著顧潯表情的放鬆和語氣的放緩迅速散開,戚淙搖頭:“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謝謝你的冰淇淋。”

顧潯看著戚淙,停頓兩秒,又稍微後靠了一些,語氣放得更緩:“戚淙,我馬上就要去機場。《天問》的宣傳加《王朝之上》的拍攝,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會很忙。我今天這樣貿然來找你,是想在忙得抽不開身前,跟你說一句話。”

能溝通就是好事,戚淙跟著放緩了語氣,問道:“什麼話?”

“我昨天只跟你說了我很後悔過去騙你的事,沒來得及跟你道謝。你沒有因為我過去的欺騙而徹底不理、甚至是恨我,我很感激。”

“……不用。”戚淙收回視線,“不用。”至於不用什麼,不知道。

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因為顧潯的欺騙恨顧潯。

說恨,好像不是,他能感覺到顧潯的欺騙不是出於惡意,也很感激顧潯在水無痕這件事上幫他出頭,而且在他失憶時,他很可能傷害過顧潯,對顧潯有所虧欠。

說不恨,但他卻也沒法自然坦然地去接觸現在這個完全陌生的顧潯。在面對顧潯時,他的情緒是混沌的,不恨……也很難去愛。

“我還想問問,我們……可以重新做朋友嗎?”

戚淙一愣,動了動,剛想回答,顧潯就接著說道:“我想以真實的模樣再和你認識一次,可以嗎?給我們一個機會去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一個太過誘惑的詞。

那些由欺騙開始的朦朧情緒,真的能從頭開始嗎?

也許是顧潯說話時的表情太像從前,也許是想擺脫混沌,也許……也許只是不甘心地想知道真實的顧潯是什麼模樣,想知道他欺騙的真正理由。在安靜幾秒後,戚淙點了點頭。

五分鐘沒到,戚淙就下了車。

在離開前,戚淙彎腰衝車內的顧潯說道:“你轉發的微博我看到了,你……以後可以不要再在公共場合提到我嗎?”

顧潯微不可查地頓了下,之後笑著點頭:“當然,我會等到我們重新成為真正的……朋友之後,再向大家介紹我們的關係。”

戚淙鬆口氣,道了句多謝,轉身離開。

戚淙走後混血助理小哥立刻回到了車上,他邊系安全帶邊發動汽車,語氣著急:“顧哥,要趕不上飛機了。”

“太瘦了。”

助理迷茫地透過後視鏡看顧潯:“什麼太瘦了?”

“他。”顧潯抬手摸上車窗,在玻璃上描摹戚淙走遠的輪廓,“之前怎麼沒發現呢,他瘦得這麼厲害。現在藝人助理的普遍工資是多少?”

助理跟不上顧潯的思路,邊轉方向盤邊回道:“三千到一萬多的都有,得看是什麼型別的助理,好一些的老闆年終還會再發個大紅包。顧哥,並不是所有老闆都像你這麼大方的。”

三千多到一萬,戚淙上學時候一個月的零花錢都不止這個數。

顧潯的指甲在車窗上刮出難聽的聲音。

戚淙的身影拐過花壇不見,他收回視線,不再刻意收斂後,身上那股略顯霸道的壓迫感又漏了出來,語氣也略微焦躁:“就算家裡破產了,他之前作為一家中等規模公司的高管,現在也不該缺錢才是,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肯定是有人欺負……對了。”

他掏出手機,開啟微博小號上轉發並辱罵了的一條宣告微博,聲音低冷:“確實有個垃圾欺負他了,就在我眼皮底下。”

……

戚淙進攝影棚後找到趙振勳,主動保證不會再出現這種因為私事在工作時間離開崗位的事情。

趙振勳看戚淙兩秒,點頭:“你明白就好。”

和趙振勳聊完後,戚淙又找到沈嘉,表示晚上再和沈嘉詳談關於顧潯的事。沈嘉正被圓圓按著修眉,聞言也沒法發表反對意見,只能應一聲表示同意。

宣傳照的拍攝很趕,一天要拍好幾套衣服,大家都很忙。戚淙不太熟悉助理的工作,只能自己有眼色一點,看到其他助理有忙不過來的地方就主動上去幫忙,漸漸的倒也上了手。

晚上七點多,拍攝終於徹底結束。大家都很累,上車後就全癱下了,沒有人說話。

戚淙看一眼身邊上車後立刻靠著椅背睡了過去的沈嘉,取出一件備用外套給他搭住肚子,然後掏出手機,點開堆積了好幾條未讀資訊的微信。

訊息大部分是戚音發來的,還有幾條是……戚淙看向顧潯的貓貓頭像,手指挪了挪,還是先點開了戚音的微信。

媽媽:硬碟和筆記找到了,我看了下,硬碟是好的,筆記也沒缺什麼,已經給你寄過去了,應該明天就能到。

媽媽:淙淙你是要重新撿起學業嗎?

媽媽:這樣也不錯,你當時不是想考研嗎?我覺得你雖然丟了幾年,但如果好好複習,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學校。

媽媽:總之,無論你想做什麼,媽媽都支援你。

媽媽:是不是在忙?

媽媽:寶寶,忙完了給我回個訊息。

戚淙摸上螢幕上“寶寶”兩個字,淺淺笑了下,給戚音回了幾條訊息,然後退出看向和顧潯的聊天框,點開。

顧潯:上飛機了。

顧潯:下飛機了。

顧潯:理理我吧。

網路的距離和顧潯熟悉的頭像及語氣模糊了陌生感,戚淙有一瞬間的恍惚,腦中快速閃過三年前那個老實靦腆的顧潯。

但他很快又回過神,回憶了一下如今這個陌生的顧潯和今天在車裡那場“從頭開始”的談話,點開輸入框,在系統表情裡找到冰淇淋的圖示,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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