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候卿跟前忽生出一道火牆,那物一縮的功夫,候卿急忙躍了開去。

便見眼前從天而降三道身影,與那物廝殺起來,疾招速式未留餘,眼花繚亂不及看!其中一個一手拿戈一手持斧,近身相搏,另兩個則伺機尋隙,以火攻之!不過那物卻頗為靈活,以一對三竟還應付得來!

便在此時,候卿忽感應到一股氣息,自己體內的神氣竟與其隱隱相應!便見一水繩憑空而起,緊緊縛住了那物!

那物使勁一掙,水繩即散,不曾想那水珠四下飛濺,卻不落地,反而化作無數冰針,齊刷刷猛攻向那物!

只聽得一聲嗷叫,便見那物皮毛之上已多了許多印痕!候卿見那物已陷於苦戰,連忙掃了眼澧水,驚覺不知何時大水竟已退去!

候卿只見一道身影在眼前一晃,加入了戰局,主施水攻。水在其掌控下化出千般變象,時攻時縛,收放自如。而待瞧清了他的模樣,候卿只覺心裡猛地一跳!

他竟也是,朱發尖牙,蛇尾龍鱗!

候卿瞧著他的模樣愣愣出神,一時竟未注意到無數尖針正向自己射來!

原來那物漸處下風,自知非四神對手,便使出絕技,身體飛轉,渾身剛毛四射。

針雨映入眼瞳,候卿雙瞳猛地一縮,只當是在劫難逃!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卻並未到來,候卿發覺自己身前不知何時竟多了道盾狀物!再看向那物,哪還有其身影?!早已乘亂而逃,無數剛針亦隨之而去。

“哼,被它逃了!下次必繞不了它!”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候卿回頭看去,說話的乃一神族少年,人面獸身,臥眉杏眼,喜怒皆形於色,獸身分外魁梧,足踏雙龍,意氣風發!

他身旁還有一神族少女,已恢復人族模樣,此刻聞言嗔道:“還下次呢,此次都還多虧了兩位叔父才無事。”

少女說著走到候卿面前,衝他一笑,問道:“你沒事吧?”

候卿只見眼前少女約莫豆蔻年華,秀顏如玉,唇似點櫻,膚勝凝脂,氣若幽蘭,不覺一愣。

見面前少年半天沒個回應,少女柳眉微蹙,眼波流轉,急道:“方才火牆放得有點近,沒傷到吧?我學藝未精,許是沒控制好。”

原來那道火牆是這絕色少女所為,是她救了自己,候卿心裡暗自想著,當即一揖,答道:“沒有,謝姑娘救命之恩。”

少女莞爾:“才不敢當,豈不是搶了叔父們的功勞。”說罷便往兩位叔父身後躲去。

候卿這才發現方才手持戈斧相搏的便是蚩尤,此時蚩尤正收起雙翼,牛角漸消,亦變回了人族模樣。便見他神情嚴峻,皺眉看向方才水攻之神,說道:“這兒不少族人都被惡獸所傷,不想這惡獸竟是混沌!被襲族人精魂皆散,也不知這混沌對他們做了些甚,又是何目的!”

對方沉吟片刻,略一頷首,道:“嗯,須得報與天帝。”其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透著股慵懶,卻沒來由地讓聞者心安。候卿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了他來,只見其此時已是人族模樣,劍眉鳳目,臉上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舉手投足間卻顯得瀟灑俊逸!

感受到候卿目光,那神一雙星目亦向他看來,睛如點漆,倒映出候卿的樣子。

一旁蚩尤見狀,盯著共工看了一會,見其並無異樣,便索性挑起話頭介紹了起來,指著那神對候卿說道:“卿兒,這位便是……不周主神,共工。”

據其方才的神身模樣,以及自己體內的氣息感應,候卿實則已大致猜到了,只是驟然聽到“共工”這個名字,心裡還是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這個素昧平生,在自己未出生時便已離去的爹爹,他其實想象過無數次他的樣子,小時候被其他孩子嘲笑無父,他也曾去問過女巫戚,卻惹得女巫戚潸然淚下,枯坐了一日,嚇得他從此不敢再問,只是偷偷地畫過,用小木人扮過,還時不時夢到過。直至無意中聽到族人的猜疑,心中唯恐自己真是惡獸之後,才不願再想。而自從得知自己的爹爹其實是神族,這兩日他又開始忍不住想要瞭解更多,但總見女巫戚鬱郁黯然,不想她傷心,便也就不提不問。

如今看到活生生的父神就在他面前,他卻無話可說了。

而共工亦未開口,只是靜靜看著他,兩雙如出一轍的深邃黑眸交織著目光,皆是深不見底。

忽聽得一聲大笑,打破了這份尷尬。原是那神顯時足踏雙龍的少年,此時正笑道:“哈哈!原來這就是四大兇獸之一的混沌!總算是見著真身了!這一來就受了這麼個大招,還真是來對了,果然不虛此行吶!”

一旁少女急忙拽了拽他,瞪了他一眼,便聽少年嘟囔道:“怎麼了?能見到四凶可不就是很難得嘛,再說你不是也吵著要跟來麼……”

那少女顯然不欲再搭理他,眼皮一翻,不再吭聲。那少年見狀,也學著樣,頭一側,盡力翻著白眼,那模樣頗為滑稽,看得候卿原本緊繃著的神情都不由稍稍一鬆。

便聽蚩尤輕咳一聲,指著少年對候卿道:“這是重黎。”又指向那少女道:“這是他妹妹吳回。”

重黎咧著嘴對候卿一揖,吳回也是笑靨如花,對候卿道:“你叫候卿吧?幸會。”

候卿頷首,對著他們拱了拱手。

重黎四下一望,忍不住道:“蚩尤叔父,咱們遠道而來,難不成就在這寒暄?不帶我們去你神殿瞧瞧麼?”

“你啊,還是這般沒個大小,仔細我告訴你父神!”蚩尤輕輕點了點重黎的腦袋,見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對共工道:“九黎族人還都避在神殿與巫祠中,我趕來時,還有好些失了精魂的族人未及救治,數量頗多,惡化得又快,你來得正好,隨我去神殿一起幫忙罷。”

共工聳了聳肩,應了下來。

蚩尤轉頭對候卿道:“卿兒,你便先回巫祠,給你母巫報個平安。”說著瞅了共工一眼,又接著道:“待我們救治安頓好族人,便召你們來神殿,快去準備下罷。”

卻見候卿面露躊躇,一時有些磨蹭,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族人已見著我與我那八十一個兄弟神顯的樣子,個個比你震撼。快回去罷,好叫你母巫放心。”

蚩尤提到女巫戚時,候卿忍不住覷了一眼共工,卻見他神色絲毫未變,不免有絲失望。不過候卿此時心繫女巫戚,料想她一定急壞了,便未再逗留,對著諸神一揖,便趕緊回了巫祠。

候卿再見女巫戚時,恍如隔世。

女巫戚拉著候卿好一番打量,生怕他傷了哪裡!眼看著女巫戚哭成淚人,看上去分外憔悴,候卿一頭撲進了她懷裡,身受著她的瑟瑟發抖,感同著她的失而復得,母子倆都激動地說不上話來!

巫祠內的族人們,尤其是先前說了閒話的那些,見著候卿,本就都有些悻悻然,眼下見母子倆哭成一團,更是有了些愧意,正互使著眼色,不知該如何開口,便見族中幾位長老趕了過來,告知他們惡獸已被擊退。

族人一聽危險解除,頓時雀躍不已,便想好好與候卿及女巫戚道個歉,卻聽黎長老突然一臉唏噓道:“真沒想到戚巫之子竟是半神!哎,戚巫大人,這又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何必瞞著我們?!不過是失了靈脈罷了,既然候卿是神族,以後留在九黎,我們也沒必要留著靈脈請神了不是?”

女巫戚一聽,不覺皺起了眉頭,正欲說話,卻見黎長老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麼,繼而一臉擔憂道:“哎呀!戚巫大人!你不會是也瞞著神族罷?!要不然候卿作為神族,怎麼還在人界呢?要知道神族在成年前,那可都只能留在神界的呀!”

眾人乍聞候卿留在九黎便無需請神這一說,心下皆是一喜,可待聽得黎長老的後半句,卻好似被潑了一頭冰水,心裡都涼了大半截!這欺神可是滅族大罪啊!

正當眾人被嚇得不輕,齊齊看向女巫戚時,候卿從女巫戚懷裡探出了腦袋,冷著一張臉,不屑道:“正巧我父神共工來了,現正在神殿,不然你們去問問他,為何留我在人界?!”

眾人一聽,又齊齊看向黎長老,便見黎長老一臉陰沉,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邊走邊恨恨道:“誰曉得當初發生了什麼?!他是來認親還是來問罪,都還未可知!”

族人們已被攪得心緒如麻了,便也沒心思再留在巫祠內揣測,紛紛告辭離去。

待得族人散盡,候卿才收起了冰冷的神情,看向女巫戚,他方才提及共工的時候,感覺到了女巫戚輕輕一顫。眼下便見女巫戚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不由有些慌神,扯了扯女巫戚的袖口,喚道:“母巫?母巫?”

連著喚了好幾聲,女巫戚才如夢初醒,顫聲問道:“他,他真的來了?”

候卿點了點頭,道:“他與蚩尤叔父正在神殿救治族人,待完事了,會召我們去神殿。”

女巫戚神情一滯,百感穿腸肚,悵然淚沾襟,道:“卿兒,母巫,母巫要準備一下,你在外廳候著罷。”

既不能留,求未相忘。

於是母子倆進了外廳,候卿依言留在外廳,而女巫戚則渾渾噩噩地回了寢屋。

女巫戚看著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終是回過了神來,連忙好一番打扮,身著紫羅裳,對鏡淡淡妝,皆是舊日共工心之所儀。

妝畢,對著鏡中一笑,練道:“好久不見。”又略一搖頭,改道:“別來無恙?”

想到不知他會是何反應,心裡便七上八下,他若憶起當年,愛否?恨否?抑或是已然忘了?

鏡中人一會含笑,一會蹙額,期有時,憂無涯。

正無措間,忽地感知到蚩尤召喚,女巫戚猛地驚醒過來,發覺自己兩手竟不知何時搓弄起衣裳來了,不覺失笑,自嘲道:“都這年歲了,還當是從前?”當下又梳理了一番,便不再耽擱,深吸了口氣,便起身往外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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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蚩尤已候在外廳,他恐女巫戚與候卿忐忑惶恐,便尋了個藉口,親自來陪他們去神殿。正與候卿說話間,便見女巫戚娉娉嫋嫋而來。

候卿及蚩尤皆是一愣,女巫戚本就長得甚美,只是歷經了這許多,平日裡面容不免憔悴,加之神情鬱郁,便沒了光采,如今略施粉黛,掩住了頹容,原是這般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候卿從未見過母巫這般,眼神空愁不再,靈氣盎然,整個人都多彩了起來。候卿不明所以,只覺甚是歡喜,神色也不由明朗開來。

蚩尤則是彷彿又見從前,心裡滋味難辨,欣然於女巫戚的變化,卻也知是為誰而容,無可悅之,無以為容,唯餘一聲嘆息,當下卻不露半點聲色,只道了句:“走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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