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卿大驚,隨即看向吳回,倒是還在原地,仍抱膝睡著,可正衝自己而來的兩撥身影亦是真實得很,他甚至都能感應到共工及蚩尤的神氣!一時間萬般思緒湧上心頭,如亂麻一片,根本無從理清,候卿下意識只想著走為上策,當即一把拉起吳回,背起來轉身便跑!

也不知行了多久,直至覺察吳回在背後奮力掙扎,接著突覺背上一空,方才停下,回頭一瞧,不由大驚失色,身後哪還有吳回身影?!不知何時竟成了小候卿!

“為何要逃?!”小候卿傲然而立,怒道:“分明是他們負我們!我們有什麼錯?!為何要忍氣吞聲?我們能憑靠誰?又能信賴誰?到最後還不是要自己為自己討公道!”

候卿也不知為何,小候卿每說一句,自己便覺熱血沸騰一分,沒來由地怨忿從心起,他雖下意識想要冷靜下來,卻根本無法控制心緒,不知不覺間其眸中已漸漸泛起青色,轉而望向遠處喧囂處,不知何時,候卿竟起了毀滅之心,一目肅殺之氣!

瞬那間暴雨傾盆,山崩地裂,轉眼已成濁浪滔天,往喧鬧處攻去,頓時一片哀鴻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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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候卿突然隱隱聽見幾聲呼喚聲,似是在叫其名字,不由一滯,待要細聽,卻又聽不清,只覺隱隱一絲熟悉的暖意正在靠近自己,其眼中殺氣竟隨之消減了一些,大水亦隨之漸微,地搖也隨之漸停。

眼看著便要控制下來,卻忽地又被小候卿打斷,叫囂著讓他正面應對,不禁怨念又起,然而不消一會兒又聽得隱隱呼喚聲起,如此反覆,直攪得候卿頭痛欲裂。

恰在此時,候卿突覺喧囂速近,竟有數枚土靈錐飛來,頓時失了分寸,神力驟聚,雙瞳碧青,便要發作,卻不知被誰忽地一把抱住,那呼喚聲也漸漸清晰起來:“候卿!醒醒!姜候卿!醒醒啊!”

候卿垂目,卻看不清抱著他的是誰,待要勉強辨識,那聲音又道:“無論你見到的是什麼,都是幻象!此處所見皆心障,快醒醒啊!”

那聲音似是有靈力一般,由耳入心,眼前之影愈來愈分明,便聽那聲音繼續道:“你並非無親無故孑然一身!還有共工主神!還有重黎上神!甚至還有浮游!他們都在為你奔忙!還有,還有我!我捨命為你而來,你為何看不見我?!你睜開眼看看,是我啊!是我啊!”

候卿只覺“轟”地一聲,周遭景象瞬間崩散,喧鬧聲立止,而他也終於看清,眼前衝他喊話的正是吳回!只見吳回渾身溼透,瑟瑟發抖,胸前一片血漬,正竭力吼著:“信你所信!不為他動!”

候卿終於如夢初醒,眸中青色完全褪了去,留下一眼茫然,不知到底方才所見是幻,還是眼前的吳回才是幻象!只是吳回身上那被水暈染開的大片血漬,紅得刺眼,刺痛了候卿的心,他下意識便顧不得是真是幻了,慌忙察看起吳回的傷勢,顫聲問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便見吳回眉眼一彎,道:“你恢復啦!幻象破了,好險!”

見吳回便要倒下,候卿忙一把扶住,扶著她小心坐了下來,隨即催動神力,化出守禦球,護住了吳回的傷口處,那是土靈錐的傷痕,他竟然傷了吳回!候卿手都不自覺顫抖了起來,抓起吳回手腕,便要將神力渡給她,吳回卻掙扎著想要收回,但候卿這次卻沒有放手,道:“你傷得不輕,中階守禦球恢復力有限,你就勿要逞強了。”

吳回眉頭一蹙,咬了咬唇,便沒有再掙扎,任由候卿將神力渡給她。候卿見她甚是難受的模樣,想來是傷口吃痛,便與她打岔道:“為何不用守禦術相護?多少該能避開。”

吳回低下了頭,小聲喃喃道:“我……我猝不及防……而且你的神力,應是已在我之上了……”

候卿對於吳回無法在幽都內神修一事一直心存愧疚,但他不善言辭,一時百感在心口難開,只剩一片沉默,便覺吳回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道:“別再渡神力給我了,已到極限,再多便消受不了了!”

候卿一怔,神族互渡神力並無限制,只要願意,將畢生修為饋贈都是可行的,不由奇道:“為何?”

便見吳回皺了皺眉,道:“許是……許是這媱草的緣故罷……你眼下多渡一分,我反而難受一分……”說著指了指守禦球,道:“有這個便足夠了。”

候卿看她神色,難受一說不似虛言,便依言收了手,只繼續留著守禦球為其療傷。

而說起媱草,候卿倒想起來,遂問道:“方才,這到底……”

“是我疏忽了。”吳回微喘著氣,有些有氣無力,苦笑道:“破幻之術頗耗心神,我見你已漸入佳境,便想著也定一定心神,卻不料竟差點失了意識,那媱姬果然厲害,古今第一幻神,還真不是吹的。”

吳回此刻玉容慘白,望之楚楚,候卿看著心裡一緊,又看向吳回傷口,此刻血已止住了,卻不知傷口是否已癒合,只是這傷口在胸口之上,位置尷尬,不便察看,遂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吳回擠了個笑容出來,道:“又是渡神力,又是療傷的,再不癒合,你倒要慶幸了。”

候卿不解,疑惑地看著吳回,便見她輕笑一聲,道:“這麼厲害的神術,豈不是已到高階了?還真是個大木頭……”

候卿見她又能說笑了,放下心來,問道:“那你這破幻之術如何了?”

吳回沉吟片刻,道:“媱姬那麼厲害,她的精魄怎可能那麼容易消散?方才只是我大意了,而且我不會受幻象所侵,即便重蹈覆轍,我們不會都困於幻境,我還是有法子拉你出來。”

候卿看了吳回傷口一眼,緊皺著眉頭,不置可否,卻見吳回盯著他看,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道:“你……不信我?”

候卿一怔,他確是心有存疑,這一路來,與其說是他全然信了吳回,不若說是他期望吳回是真,才順著吳回所言行事!眼下對上吳回一雙炯炯明眸,心裡一跳,下意識眼神躲了開去。

便聽吳回氣急敗壞道:“你!你果然不信我!”話說得急了,嗆咳了幾聲,候卿連忙回過眼來,看著她雙頰緋紅滿臉不悅,心裡竟不知為何有些慌亂,支吾道:“我……我不是……我……我信你便是了,你別……你小心傷勢!”

吳回看著候卿,仍嘟著嘴,神色卻是緩了下來,哼道:“我們都差點成了生死之交了,你若還不信我,那真真是塊大木頭了!”

候卿訕訕,卻見吳回正色說道:“幻境之地,秘訣並非是‘不信’,反而是‘信’,心性堅定,才能不為所動,媱姬的幻境更是不可大意,你要真的信我才好!”

一番話候卿倒是深以為然,當即斂起了神色,鄭重點了點頭,吳回見狀,知他聽進去了,臉上立刻雨過天晴,指了指守禦球,道:“我恢復得也差不多了,你撤了這個繼續修習罷。”

候卿見她氣色看上去確實好了不少,想了想,問道:“你還是無法神修?”

吳回點頭,說道:“你也瞧見媱姬幻術的厲害了,我若舍了破幻術神修,反而更危險。”說著一雙美目瞟向候卿,笑道:“所以神修這種苦差事,還是只能交給木頭來扛了。我這傷不礙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日離開這裡要緊。”

候卿並未立即撤走守禦球,道:“無妨,不差這一會兒,你再恢復一會兒,我也再休息一下。”說完索性躺了下來,望著頭頂這漆黑一片天,不由懷念起了九黎的浩瀚星空,轉頭看向吳回,見其亦是望著玄天,心中一動,問道:“若是……若是我始終成不了上神,若是我們當真出不去了,你可後悔?”

吳回並未立即回應,仍然望天不語,候卿也不催促,只默然靜等,四下皆靜,候卿似乎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半晌,聽得吳回說了句:“不悔!大不了我就在此修煉,總能讓你見到我。”

候卿聽到“不悔”二字已是一愣,加上後半句吳回說得很輕,候卿並沒有聽清,只脫口而出道:“當真?”

吳迴轉過頭來,莞爾一笑:“當真!”

候卿不知此時這亂了的心跳是為何,只覺跳漏了一拍,繼而跳得又快又重。此刻的他不由心裡一暖,自己並非孑然一身,父母健在,亦有好友,更有如此紅顏知己生死相隨,只覺暢快無比,哪還有甚戾氣鬱結!

又待得一會兒,候卿猛地坐了起來,倒叫吳回嚇了一跳,關切道:“怎麼了?”

候卿嘴角一揚,道:“你感覺如何?若是無礙,我便抓緊修習了!”

吳回也笑了起來,道:“早就無礙了。”說著手一縮,背到了身後,道:“你別想再拉我手啊,無礙就是無礙了嘛。”

候卿本來確實準備感應一下吳回的恢復程度,被她這麼一說,倒有些訕然,遂收回了守禦球,囑其小心,便盤坐起來,閉上雙眼,只是他此番並未直接開始神修,而是好好思索了一番,方才幻境中,候卿無意識中曾被激起殺招,眼下回想起來,乃是水土合力,威力不小,這倒讓候卿靈光一閃,若是雙修水土二行神力,將他們融合一體,會否能更快突破高階?而他恰好是有水行神籍的!

說幹就幹,候卿一刻不多耽誤,將先前赤嬈贈與他的水行神籍取了出來,情境特殊,便也就不再拘泥,將神識探入了神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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