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被這接二連三的驚嚇弄得有些混亂,女媱天姬早已香消玉殞了呀!

“大膽妖女,放肆如斯,竟還敢冒充天姬!”白帝率先反應過來,怒喝一聲,打斷了眾神的議論。

眾神紛紛噤聲,向那少女看去,卻見她完全沒聽到似的,只一味緊張地看著候卿。

這下把白帝給徹底惹怒了,他雖不知這少女是誰,但經過方才那遭,他能肯定的是,反正絕非天姬!

白帝當機立斷,隨手一揚,眾神只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那少女頓時撫著喉頸,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委屈的,少女稍稍仰著頭,那雙極為好看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層水霧。

清淚兩行,悽悽艾艾。

五帝都看得一怔,這正是當初神獸之戰時,媱姬被犼靈附身受挾時的模樣!

白帝心裡一驚,驀地放了手。

“咳咳咳……”

新傷舊患,少女軟倒在地上,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天帝一直靜默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動作,唯遮面冕毓輕輕晃動了兩下。

便見那少女周身忽然多了個守禦球,而候卿周身則護著守禦界,守禦球是重黎化出的,守禦界則是共工所化。

天帝轉睛,瞥了他們一眼,片刻後,轉而對那少女道:“你是當年崑崙山上那只施了幻術的蟲妖,你食了媱果。”

天帝的語氣聽上去並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陳述事實,他說得不急不緩,聽不出喜怒。

眾神聽了,卻如炸開了鍋,一片譁然。

什麼?妖族?!

在場都是神族翹楚,此刻前後略作聯想,已反應過來,恐怕先前破了迷霧的妭姬也是這小丫頭片子假扮的!

難怪總覺得那“妭姬”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原來貓膩在這!

眾神紛紛袒露起了各自的先見之明,一開始還斟酌用詞,結果越說越圓,到後來已是言之鑿鑿。

直說得青帝臉色發黑,要知道他可是在集結殿內親自見過“妭姬”的,卻不料竟被這小妖女給騙了?!還被騙了兩次!

而諸神眼前這個令神怨帝怒的小妖女,正是銀靈子!

候卿走後,她與浮游在九黎不眠不休地收拾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將九黎族人全部落葬,都埋入了槭樹旁事先挖好的冢地內。

待全部收拾停當,她已經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但她心裡原先那種空空落落的心慌感卻也稍稍平息了些,她是真心希望這些族人們得以安息。

隨後她在女巫戚的埋骨之地枯坐了一夜,看著枯葉堆上那朵也已經枯萎了的解憂花,她只覺得心痛。

也不知女巫戚最後有沒有看明白共工的情深似海。

可即便是明白了,如今生死兩茫茫,這份情誼還有什麼意義呢?

生不相見死又慼慼,銀靈子想了一夜,也沒有想明白。

便如她喜歡候卿,就是想要時時刻刻與他膩在一塊兒,絕不會放手的,即便只剩一日,她也會選擇與他一同度過!

她思來想去,只覺心裡滿滿當當都是候卿的影子,睜眼是他,閉眼是他,心心念念都是他。

於是索性心一橫,銀靈子決意來尋候卿。

後來浮游也要隨她一起,說什麼恩情之類的,銀靈子沒聽進去也沒放心上,她只是心想,浮游身強力壯的,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而此行虧得她帶上了浮游,還真派上了用場。

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好些惡獸,好在他們為了快些到達,是以妖身在行進的,那些惡獸倒也沒來騷擾他們,似乎只是針對神族在攻擊。

而一旦雙方打起來,銀靈子他們兩個都是逃得遠遠的,可其中有一次,衝突鬧得特別大,他們避不過,只好掩了氣息躲起來。

也正是這一次,他們巧遇了獨自趕著去驅霧的女妭。

沒想到那個孤身對付數十惡獸的怪樣少女,脾氣也特別暴戾,竟親手將那些惡獸活生生地一個個剝了皮抽了筋!

那場面太過血腥,讓銀靈子都駭得不慎露了馬腳,她只以為自己死定了,卻不料那暴戾少女在看到她的容貌後,竟如瘋障了一般,又是笑又是哭,追著喊她姐姐!

緊要關頭,銀靈子靈光乍現,她是承了女媱容貌的,看來這少女誤認她是媱姬了!

媱姬的妹妹,豈不是也是天姬?!

銀靈子彼時正愁著等到了冀州,萬一有神族結界之類的,要如何混進去。這下倒好,她看著眼前的天姬,眸中一亮。

她發現這位天姬暴虐起來是真恐怖,但面對自己的時候,也是真天真。

於是,銀靈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套出了她的話,不但確認了她的身份,還得知了她此行的目的。

銀靈子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她略施了些幻術,將女妭帶到了一個隱蔽山洞,又以幻術將她困在了山洞裡,然後將整個山洞遮蔽起來,最後讓浮游在山洞外守著,以防凡獸誤入。

她給了浮游一縷熒光索,囑咐他一旦熒光滅了,便迅速逃離。

而她自己,則幻化成了女妭的模樣,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冀州,恰巧這迷霧是幻術所化,倒是陰差陽錯地被她給解了。

她也如願碰到了候卿,見他沒有認出自己,她覺得既松了口氣又有些難過。

當然她還見著了許多上神,而這還是她頭一回與那麼多上神虛與委蛇,剛開始不禁生怯,不過後來見眾神對她的態度始終與天姬無二,她也就漸漸放下了心來,畢竟連候卿都認不出來,其他諸神自是不疑有他。

之後深入腹地,她沒有再跟著候卿,倒並非是聽進了諸神那些唧唧歪歪的大道理,而是怕自己妖力不濟,會連累了候卿,畢竟解霧已經耗費了她不少妖力,而且她除了要迷惑一眾上神外,還得維持困住女妭的幻境。

更何況,候卿也讓她不要動,那她就乖乖呆在原地等,卻不料沒等到候卿凱旋,反而驚覺閻正的神識縷斷了!

她無法讀懂神識信,只能根據閻正的神識狀態判斷他們的安危,候卿與閻正在一塊兒,閻正有難,候卿也必是深陷危險中了!

可她沒想到,躺在那生死不知的會是候卿!

她更沒想到,天帝與帝神們竟會“見死不救”!

憑什麼不救?憑什麼要犧牲她的卿哥哥,就為了什麼所謂大義!

不過是因為卿哥哥只是半神,不過是事不關己!

銀靈子又急又氣,於是孤注一擲,她倒要看看,若是換成天姬,他們還能為大義而滅了她?!

卻不料,天帝竟當真會無情至此,全然不顧女妭的碎靈!

銀靈子不能理解,便下意識不信,覺得定是天帝已經察覺了她的幻術!

可她心底裡又明白,她的幻術是不會有破綻的,因為她在幻境中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蠱惑,會讓聞者信任。

她看著懷裡差點灰飛煙滅的候卿,滿腔的憤怒與後悔蓋過了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恐懼!

她暗想,早知道就想別的法子混進冀州了,讓那真妭姬來闖迷霧,說不定眼下被附身的就真的是她,被斬草除根的也會是她,讓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再嘗一嘗他所謂的切身之痛!

銀靈子咬牙切齒,只覺一顆心又漲又痛,便以為是怒火攻心無處可洩,突然也不知哪來的膽子,霍地抬起頭來,直視著天帝,不由自主地問道:“我替媱姬一問,午夜夢迴,帝尊真的從未後悔過麼?若重來一次,分明有別的法子,帝尊會否仍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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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消耗太過,有些簌簌發抖,配上一臉不可置信,倒像極了當初女媱被天帝滅了肉身之際,瞪著他的模樣。

天帝微微側過了頭,沒有吭聲。

而就在銀靈子以為他是有所觸動,正琢磨著要如何再接再厲時,便聽其朗朗之聲響起道:“ 在其位,當其責,身為天帝,當擔天下責!爾所謂他法,無非轉而牽累他人罷了。”

天帝轉過頭來,正色道:“身為天姬,享得潑天富貴,便也為得天下蒼生!不該有此一問!”

銀靈子一怔,只覺得心裡驀地一疼,絲絲難過便如星火燎原般燒遍了她的心,她瞪大了眼睛,卻止不住眼前一片模糊。

她愣了愣,為何要落淚?自己根本不想哭啊,她的眼淚只為卿哥哥而流,天帝的幾句話,有什麼可哭的?

可她心裡這股窒迫的哀傷,又是怎麼回事?

銀靈子隨手擦了擦眼睛,淚水汩汩,卻越擦越多,她下意識便不想讓那些帝神們瞧見,多丟臉憋屈!

可她心底裡卻有股感覺,催迫著她抬頭看天帝,銀靈子琢磨了一下,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被她牢牢地抓住了!

她恍然明白過來,這感覺實非她本心,而是源自殘留在她體內的媱姬之靈!

沒想到誤打誤撞倒將潛藏著的媱姬之靈給喚醒了,銀靈子想了想,反正媱靈微弱,她一咬牙,便索性抬起頭來直視著天帝,任由媱靈支配,在天帝面前哭個夠。

她臉上神情當即隨著心境而變,梨花帶雨中,倒真露出了悽然之色。

只見天帝這回並沒有移開視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沉默中,他將擱在身前的右手背到了身後,身形似是跟著微微晃了晃,又似只是單單換了個站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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