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口可謂人來人往,集客甚多,不知是誰一個眼尖,認出了此人乃當初文山書塾的才子陳煥仙,亦是幾前日發瘋咬傷樾麓書院沛南掌教的那個瘋子。

頓時,一個個都口沫橫飛地注視著他,有因他慘樣同情的,亦有因他傷了人厭惡的,有嫌棄的,更有嘲諷詆譭的……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陳煥仙如同被人剝光了衣服坦露在青天白日下,那種無處可躲的羞恥感與懼怕恐惶令他徹底崩潰了。

經此一事,一貫心高氣傲的陳煥仙如同壓倒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此再無求生意志,被牧兒聞訊帶回家後,便一心求死。

也確實如他所願,後來的陳煥仙如同他的那條斷腿漸漸腐爛,他自己將自己給作死了,於是,這才有了陳白起的過來。

而陳牧兒便是擔心兄長想起這種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再度輕生,方一直苦苦隱瞞下來的。

陳白起聽完之後,只覺整個人都涼了,這種涼意並不是時下初冬的寒風給吹的,而是從心底深處傳來,無從抵禦。

她目視面前案臺,雙手落於膝上,久久不語。

“當時咬傷人後,那沛南山長……有何表現?”陳白起隔了很長一段空白,方問道。

牧兒見兄長終於肯說話了,這才在心底長長松了一口氣,他道:“牧兒並不知詳情,不過聽人家說,還是沛南山長仁善大度為兄長說話,兄長才只是受了輕傷被人從山門口處轟著攆走的,否則……”

牧兒嚥下後語,否則憑兄長傷了那樣一位擁有一千士人弟子為後盾的大人物,哪能這樣輕易可脫身。

陳白起自是明白牧兒的意思,她又道:“這沛南山長手上的傷勢可重,他……”她頓了一下,覺得拿這個問題來問牧兒倒是為難他了,只道:“他在原鄉縣,一向評語如何?”

牧兒猶豫了看了兄長一眼,便垂下眼,小聲道:“自是極佳的,據說……沛南山長是如同神仙一般令人仰慕的人物,因此……人家才會這樣生氣……”

因此,陳煥仙才會犯下眾怒,想必也是因此這才引來暗下有人打斷他的腿,替沛南山長解氣。

陳白起撫額:“罷了,此事不用再詳解了,我暫時也聽不下去了。”

牧兒不忍兄長再為過去的事情煩擾,畢竟在他眼裡兄長已經痛徹前非,改過自新了:“兄長……”

“既事已辦妥,便不好再繼續耽擱於它人處,等將碗鍋一切洗刷妥當,便先回去吧。”

陳白起如今大抵也知道這莫荊為何總是對她一副陰晴不定的模樣了。

而她,亦不想此刻一身狼狽地留在這個,明顯對她有嫌惡之感的地方。

見陳白起拄杖不好起身,牧兒便趕緊挪過去道:“兄長,牧兒扶你。”

“嗯。”

返回到陳氏兄弟那破陋屋中,陳白起一改以往的養生閒逸之態,而是苦愁深大地坐於床畔處苦思冥想,目前情勢好似比她曾經認為的更為麻煩複雜多了。

這得罪一個二、三等士族,可與得罪一個門下弟子過千的書院掌教,不可同日而語了,哪怕這個掌教或許對於陳煥仙的“得罪”並不在意,可憑他在當地的威望,很多事尚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便會有一群趨之若騖的鷹犬效勞。

暫時,別的不論,還是必須趕緊加強身體素質,不良於行總歸不好,冶好腿傷方便行走移動。

陳白起:系統,我這腿傷有沒有痊癒的可能?

智慧系統難得給了她回應:以目前戰國醫術,人力不可為。

陳白起:……

陳白起心蒙塵灰一片黯,也就是說,她這腿即便康復了,亦難以恢復於常人一般行態。

陳白起不甘便這樣落下殘疾,她想起在後期“功勳值”兌換商城中,的確有一種七品丹藥可以幫她腿腳復原,可她當時亦看過兌換的數額,那七品級別的丹藥簡直貴得嚇人。

可如若是她能夠成為煉藥宗師(七品以上),便可自行去採集需要的藥材來煉製丹藥,這樣一來,卻相對便宜許多了。

幸好當初她選擇的是“巫醫”天賦職業,她曾檢視過她目前的“人物面板”,跟以往“謀士”“人物面板”是有所區別的。

她想這跟每個職業所發展的前景方向不同有關,所謂術有專攻。

“巫醫”天賦的技能相關與“生活技能”是慼慼相關,而且當人物到達5級即可開啟生活技能。

而謀士五級開啟的相關“陣法”與“戰國文明”卻是沒有了。

當然,五級亦可開啟“版塊地圖”。

而“生活技能”亦與“謀士”天賦職業的不大相同,它僅歸類四項——採藥、煉丹、採礦、煉符。

“採藥”與“煉丹”兩者自是緊密結合,“採藥”的等級高了才能輔助“煉丹”。

而目前她只有2級,一切後話還得升到5級再說。

陳白起得知自己得罪了一個能在原鄉縣甚至齊國都舉足輕重之人後,雖想過很多對應之策,但唯今之計還是靜觀其變。

這些天來,天氣愈發嚴寒,估計快下雪了,而她亦不懼寒冷,每日勤奮地鍛鍊身體,而莫荊雖說不與人好處,卻是一個說話算話的大丈夫,他隔天便不知道從哪處僱來一輛驢板車,車上裝載了不少陳白起所需要的東西,其中不缺的自是麻厚衣與棉被。

當穿上一套新的厚實的冬衣禦寒時,陳白起這才覺得一切都正在逐漸改變。

這天氣逐漸冷起來,讓人只想窩在暖暖的被窩中不動彈,但穿上粗糙硌皮膚的麻棉衣時,陳白起還是決定出去活動活動。

她自然心急儘快升級,但系統任務在家呆著可是沒有,必須出去找任務升級積攢本錢。

目前她可是要錢沒錢,要勢沒勢,要力量沒力量……

陳白起天不大亮便拄著杖起身出門,本以為陳煥仙病重會捱不過去卻意外醒來的訊息在青葭村估計早已經傳了個遍,許多人都明著暗著冷漠而排斥地關注著他們一家。

陳白起走在寂靜的杏花小道,晨霧繚繞著不遠處深藍近墨的山坳,與明淨得不染一絲雜色如清水般的天空,她呵了口霧汽,心中想著事。

陳煥仙得罪了人,他死了便罷,但如今她活了過來,這青葭村估計沒多久便會派人來攆人了吧。

可她暫時還不準備搬遷,一來她腿腳不便尚需要時間調養,二來他們兄弟若離開了青葭村,便相當於從人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這樣一來,倘若暗處有人還盯著“陳煥仙”,那接下來她無論是死或活,都不再顯眼了。

這道理連牧兒都懂,雖然他不一定明白更深層的含義。

有時候輿論與大眾的視線,可以救人,譬如此時的“陳煥仙”。

若說有人暗中打人打斷了陳煥仙的腿,便是為了沛南山長出氣,這可以理解,亦不會有人覺得“過份”,可若為了一件小事,嚴重到殺了人,卻便顯得太小題大作了。

沛南山長在原鄉縣一貫有著白璧無瑕的美喻,若那些暗地裡的人為了討好他的人利用此事而殺了人,便相當於給沛南山長冰清玉潔的名聲上抹黑,“陳煥仙”死是小事,可他們既有心討好人,必不會幹出這等蠢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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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日子以來,陳白起身邊依舊風平浪靜,但這不表示她若離開了這個青葭村,便仍舊能安然無恙。

陳白起謹慎考慮,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她決定暫時還得繼續留在青葭村裡,直到她有足夠能力反擊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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