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嶺崇山峻嶺,烏雲之下,電閃雷鳴,狂風怒卷,雨落傾盆。

眾人在雨中盡皆淋溼,但是站在樹梢上的郭瞎子卻衣衫舞動,身上滴雨未蘸。

雨水的衝擊下,郭瞎子周圍的一層氣被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郭瞎子說道:“我說過,若我的道身還在,你這樣的貨色我見一個殺一個,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你還真是狂妄自大。”李富貴看著樹頂的郭瞎子說道。

“自大還是自信,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郭瞎子說道。

“那我就試試!”李富貴怒喝一聲,猛然從山上向下狂奔,一個健步躍向樹梢上的郭瞎子。

郭瞎子臉上露出不屑,他遠遠地一掌推過去,周身雨珠急聚如湍流,躍至半空中的李富貴只覺得面前雨珠下落的軌跡突然發生偏移,一股巨力將他打得倒飛而回,落入山坡泥濘之中。

但是在落地之前,李富貴猛然將手中的長矛擲向了郭瞎子,長矛穿空裂月,幾乎就是一瞬間就射到郭瞎子眼前。

郭瞎子氣聚掌心,推向長矛,長矛顫動,卻是沒有一分阻攔地穿過郭瞎子體表的氣射向他的肉身。

郭瞎子情急之下陡然旋身,長矛堪堪擦過他的胸口,衣衫破碎,帶出一道血綹。

道家之人修煉到一定程度時,體內會產生道火,體表也會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常人看不見的氣,這種氣可以隔絕邪靈,淨化己身,同時對外來的東西也有一定防禦力。

我第一次從郭瞎子身上看到這種氣的時候是某在盤山路下方的荒地,當時黃瘸子帶著黃仨兒來公交墜崖的地方探查,郭瞎子和我同樣躲在草叢裡,可他的周身沒有蚊蟲可以接近。

郭瞎子從樹上落下來,他看了看身上的傷痕,臉上無比惱怒,袖子一揮,李富貴再次倒飛出去。

郭瞎子雙臂張開,雨水迸濺中,身後遠處的長矛飛射而來,從他的頭頂掠過,直奔李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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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貴皺著眉頭,一把握住長矛,可長矛穿破他掌心的同時,還戳穿了他胸膛。

“爺爺!”虎子在浮屠嶺村民的前方見李富貴受傷,向李富貴跑去。

“不要過來!”李富貴瞪向虎子,生怕郭瞎子趁機傷了虎子,道門中人殺人,防不勝防,道術邪法,尋常人根本無法察覺。

郭瞎子看也沒看,袖子揮動,虎子立馬倒飛出去,好在被幾個村民接住,不至於摔成重傷。

“這是你逼我的。”李富貴狠狠地說道,他把穿透胸膛的長矛拔出,身上的血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郭瞎子眯著眼睛露出疑惑神色,然而這時候,一顆子彈突然劃過雨幕,射向郭瞎子的面門。

開槍的人正是對李富貴忠心耿耿的劉全。

雨聲嘈雜,郭瞎子一時不察被子彈打中胸口,他捂著胸口,道氣鼓動,子彈被吸入掌內,李富貴回頭喊道:“小心!”

劉全還沒意識到什麼,就被子彈打穿了頭顱。

郭瞎子狠狠說道:“真的是老了,小魚小蝦也能傷我。”

郭瞎子一步上前,飛躍十米,站在山上的軍官喊道:“開槍!”

一瞬間,滿山遍野的士兵全部朝郭瞎子射擊,千百發子彈穿過雨幕射向郭瞎子,可怕的是,這些子彈包括雨水都突然間暫停在空中,郭瞎子雙拳緊握,身上道氣縱橫。他大喝一聲,一股強烈的氣流以他為中心向四周飛散,轟的一聲,子彈全部倒飛而回。

可是這些子彈即將打死士兵的前一秒,子彈突然定在眾人前方,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

眾人驚駭欲死,誰都不敢相信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與數千人對抗,威力巨大的槍械竟然無法殺死眼前的這個老頭,還差一點被他全滅。

郭瞎子眼中也無比驚駭,因為有人強行停住了他的道術,他臉色蒼白,疑惑道:“蛇娘娘?”

“小郭啊,這些人不要殺,我行將朽木,從地下出來,需要補充元氣。”一聲極其宏大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像是從天空傳來,又像是從地下傳來。

於此同時,山體震動,浮屠嶺的群山之內爬出來一條又一條白色的大蛇,這些白色大蛇每一條都足有二三十米長,身上都長著白色絨毛,眼神兇狠,張口咆哮。

一時間浮屠嶺周山上爬滿了巨大的白蛇,這些白蛇剛一出現,立即衝向人群,無論是士兵還是浮屠嶺的村民,都被一大群白蛇衝散。

在地下世界的山洞中,一條條白蛇鑽出來,爬到山頂覓食。

而遠處的禁地中,幾處高峰突然拔地而起,竄入雲層,地震山搖中,浮屠嶺周圍的山脈全部炸裂,土層翻滾,山上數百名士兵落入塌陷的山體中。

轟隆震響,天空雲霧翻滾,禁地之中,一條大到無邊的蛇頭頂翻浮屠塔,從地下衝了出來,遠處的群山和巨樹盡皆倒塌,混亂中我領著母親瘋狂地向浮屠嶺中心跑去。

震人耳膜的嘶吼聲響起,巨大的蛇頭衝破高空雲霄,它張口將烏雲與雷電全部吸入口中,頃刻間刺目的陽光照射在浮屠嶺的大地上,眾人看見一條和山脈一樣粗細的巨蛇鑽出地面,它動作緩慢地圍著浮屠嶺的山脈遊了一圈,山脈倒塌崩裂,地動山搖。

直到這條巨蛇的蛇頭繞了一圈,蛇頭揚起,吐出的蛇信子都足有幾百米長,深邃的黃色眼眸中,倒映著所有人,它的巨口形成一抹弧度,看起來就像是在笑。

這期間,所有人都瘋狂地大叫,他們歇斯底里地大喊,幾個膽小的村民當即就被嚇死,瞳孔渙散。

浮屠嶺雖然不是個大地方,但裡面起碼容納了十多個村莊,周圍山脈延綿,起碼五六十裡,可巨蛇的身軀環繞一週,還多餘一截長長的蛇尾搭在山脈之外。

巨蛇的身上長著一根根猶如白樺樹一般的長毛,我這才意識到當初看到龍脈葬地的底部的白樺樹一般的柱子竟然都是巨蛇身上的毛。

而巨蛇頭頂長著一對略微畸形的角,在它的腹部也隱約可見畸形的腳蹼,毛髮下面的蛇皮上是一道道深達數米的褶子,遠遠看起來,像是鱗片一般。

所以的士兵都被嚇得放下手中的槍,癱軟在地上,而浮屠嶺的村民也都跪伏在地,口中山呼著蛇娘娘的名字。

很多人都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全身顫抖,不敢抬頭。

無論是鬼神,還是惡人,在巨蛇的面前,都顯得渺小無比。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世代以來,每隔百年都要有道門大尊那等傳奇人物來到浮屠嶺重新封印大蛇,為什麼老秀才寧願濫殺無辜,對自己的徒弟如此不仁也要把鎮封在大蛇頭頂的浮屠塔堵上。

因為大蛇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世間。

我也終於明白了,在小周天羅盤的光影中,常遇春所說之言的意思。

折損八千精兵才抓到的白蛇,恐怕在六百多年前就已經足以千米,起碼兩個村莊的距離。之前常先生和我在地下世界時就猜測,李善長為了報復,三千童男童女血祭的可能是白蛇,而不是龍脈。

白蛇受到血祭,壽命極限增長,生命力變得更加頑強。

而在這六百年的歲月中,白蛇日夜吸食龍脈中的靈氣壯大己身,如今地下的整條龍脈都已經黯淡無光,被吸食殆盡,它已經強到可以吞雲吐霧,大到讓人無力生出抵抗之心。

“千年歲月,滄海桑田,當真是難熬。”一聲語意黯然卻宏大無比的天音響起,巨蛇口型未動,完全以意念發聲。

此時的眾人全都跪伏在地不敢抬頭,我四處尋找虎子的身影,可到處都找不到他,同時消失的還有李富貴,想必在巨蛇從山脈中鑽出之前他們已經逃到山外。

站在山下的郭瞎子也臉色蒼白,想必郭瞎子也從未想過蛇娘娘的本體會如此之大。

我拉著母親的手生怕她害怕,抬起頭望著巨蛇的眼睛說道:“你就是蛇娘娘?”

蛇娘娘說道:“不錯,小家夥,多虧了你我才能出來。”

我忍住心中的恐懼問道:“你現在已經出來了,這是在人間,在這個人類統治的世界裡,你即便身軀再大,也終究不能和所有人為敵,為禍蒼生的下場你應該知道。”

一聲縹緲的笑聲傳來,蛇娘娘說道:“我從來都沒想過為禍蒼生,六百年前是,如今也是,只因我是一條大蛇,所以人類懼我,認為我會為禍蒼生,將我抓起來,壓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為了所謂的江山永固。”

“既然蛇娘娘無意傷害大家,還請放我們出去。”我喊道。

巨蛇將頭顱搭在身軀上,蛇信子從山上吐到我的面前又收回去,依舊是懶洋洋的笑聲傳出:“我無意與人類為敵,但人類傷我的仇不能不報,道門的人更是要見一個殺一個,你們人類互相殘殺我看得太多了,反正今日在場的人本就該死,不如將自己寶貴的生命獻祭給我。”

“蛇娘娘,我們都是你最忠誠的奴僕,浮屠嶺的人都將您奉為神靈,從不敢有半點褻瀆,還望蛇娘娘放過我們這些可憐人吧!”

“求蛇娘娘開恩放過我們。”

一聲聲祈求此起彼伏,蛇娘娘卻一直在大笑,她扭動著身軀,大如山嶽的頭顱遊向山下,一些村民當即被嚇得向遠處狂奔四散。

而在這時候,蛇娘娘深邃而可怖的眼睛中突然攝出奪人神魂的光芒,一瞬間,除了我和母親,以及站在一旁的郭瞎子,所有人都目光呆滯地站起來,走向蛇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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