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棺材裡面,流淌著腐臭的血水和新鮮槐木被高溫蒸出的汁液,周曼曼的屍體爛得不成樣子,死得悽慘。

我眼睛通紅地站在棺材旁邊,那個和我朝夕相伴同床共枕的人,竟然就這樣死了。

幾個膽兒大的村民紛紛上前看了一口棺材,又忍不住轉身嘔吐,李富貴和郭瞎子也看到了棺材裡的情景,郭瞎子露出大喜的神情說道:“恭喜各位,浮屠嶺大禍已除,女鬼伏誅!”

李富貴手裡攥著的破魂針悄然收回了袖子裡,他看著棺材裡的屍體,轉身就走。

“村長,是否還要把棺材蓋上,明天才是第七日,待我撒一把化屍粉在棺材裡,保準明天棺材裡連骨頭渣都不剩!”郭瞎子一副大喜過望的神情說道。

“不必了,就地生火,連同棺材一起燒了!”李富貴頭也不回地說道。

眾人紛紛讚揚起郭瞎子的神奇手段,在一片歡呼聲中,找來幹樹枝,將棺材抬在上面。

我看著熊熊大火中即將被燒成灰燼的屍體,心中倍感空虛。

虎子拖著我離開現場,讓我不要再看了。

郭瞎子也在眾人的歡呼中離開,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我和虎子到了李富貴家裡後,李富貴正在院子裡侍弄牆邊的花草,他看見我進來後也沒說話,繼續忙著手中的活。

虎子問道:“爺爺,周曼曼真的魂飛魄散了嗎?”

李富貴說道:“不然你想有什麼結果?”

虎子說道:“可郭瞎子不是說七日後太陽落山時她才會魂飛魄散的嗎,而且小浩的書上也明明白白地寫著的。”

李富貴哼了一聲,說道:“沒有十足的把握你們去惹這個郭瞎子,他若是想殺你們,你們以為自己能活得下去嗎?”

虎子一陣沉默,誰都知道郭瞎子不僅是村裡的土醫,還是風水先生,師從老秀才,他若是想暗中弄死個人,恐怕都不需要打個照面兒的。

我緩過神來說道:“我懷疑棺材裡面的不是周曼曼的屍體,屍體定然被掉了包,無論是棺材,黃符,還是守衛棺材的人都是障眼法,郭瞎子肯定別有目的。”

“可棺材是被釘死的,又有那麼多人看守,郭瞎子怎麼可能有機會掉包?”虎子疑惑道。

我說道:“李統被吊死在自家的洗澡屋裡,門還是反鎖著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是被鬼殺的,可實際上他是被郭瞎子殺的。這世上有太多的未知和不解,以郭瞎子的手段,能把封閉的棺材裡的屍體掉包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可棺材和屍體都已經被燒了。”虎子眼神乖乖地看著我說道。

李富貴聽到我說李統是被郭瞎子殺的,他並沒有任何反應,而是起身將手上的泥擦乾,他看著我說道:“小子,你說得不錯,這世上有很多的未知和不解,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奇人異事,但是我要告訴你,周曼曼的確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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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問道。

李富貴說道:“那天晚上周曼曼被裝進棺材之前,我暗中在她的腳腕上栓了一根紅繩,為的就是防止郭瞎子做什麼手腳,但是剛剛棺材被開啟的時候,她腳腕上的紅繩還在,我知道你認為既然郭瞎子可以調換屍體,那就一定注意到了紅繩的細節。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將人的肉身從一個封閉的空間中調換出來,郭瞎子不能,老秀才也不能。”

我說道:“郭瞎子是土醫,也是個用毒的高手,他大可以在夜裡讓所有看守棺材的人都睡著,甚至是控制他們讓他們失去意識,把棺材撬開……”

“夠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外村女人而已,還不至於讓你變成瘋子,不是看在虎子的份兒上,你連跟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滾!”李富貴有些惱怒。

“爺爺!”虎子有些為難,一邊是他的爺爺,一邊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我先走了虎子。”我有些失落地跟虎子告別,出了虎子家的門。

虎子想要追上來安慰我,李富貴冷聲說道:“你最好回來,並且以後都不要跟楊浩這樣的人相處,他惹了不該惹的東西,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送你一樣東西,省得到時候你也惹得一身騷。”

我回到家裡後,母親正在院子裡洗衣服,她見我回來就說道:“兒子啊,村頭的事情我聽說了,過去就過去了,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知道了,媽。”我應諾了一聲,回了自己的房間。

屋裡的床單和被子都已經換成新的了,床的位置也被重新調整了,我知道母親是怕我睹物思情,勾起傷心的事情。

若是旁人父母,一定會嫌棄死人蓋過的被子不能用,睡過的床和用過的東西都不能再用,但是母親不是這樣的人,我看得出來她不是嫌棄周曼曼,從她之前的表現來看,她好像老早之前就知道周曼曼不是活人。

我知道母親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從小到大她都在我面前裝作很堅強,瞞著我受了很多委屈,可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

但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周曼曼是鬼的事情她要瞞著我,周曼曼在我身邊對我肯定沒有半點好處,她究竟要做什麼?

可如今,都不重要了,因為周曼曼已經死了。外村的人如果在浮屠嶺死了,是不可以歸入祖墳的,因此周曼曼的骨灰和樹枝燃燒後的灰燼都被一股腦的推進了水塘。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命運這麼捉弄一個女孩。

我覺得很可悲。

我的腦海裡一直反覆出現著周曼曼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或嬌羞可愛,或楚楚可憐,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到了後半夜,我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因為我夢見了那只模樣嚇人的大黑貓,那只黑貓就坐在我的枕頭邊看著我,可是我卻動不了,直到它要來咬我的脖子我才被嚇醒。

那種害怕,就像是突然從高空中墜下來的失重感。

一身冷汗。

第二天晌午我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腦袋上敷著毛巾,渾身有些無力。

我走到院子裡,太陽的光暈讓我有些睜不開眼睛,母親看到我醒了連忙說道:“兒子你可嚇壞媽了,今天早上叫你不醒,才發現你發燒了,我去請了郭先生,他給你開了副藥,說你喝了就沒事了。”

“我不喝他的藥。”我沒好氣地說道。

“為什麼?”

“怕有毒。”

“發燒而已,吃點退燒藥就好了,我去買了。”正說話間,虎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板退燒藥片。

“那行吧,不想喝中藥就不喝,我去倒水給你吃藥,小虎啊謝謝你了。”

“謝什麼啊阿姨,我跟小浩比親兄弟還親,您以後別這麼客氣,我都感覺見外了。”

“那行,你們玩。”

母親走後,虎子小聲說:“昨天晚上我爺爺一夜沒回家,而且把家裡的獵槍帶著了,今早回來的時候神情很疲憊,我問他去了哪裡他也不說,讓我不要多問,最關鍵的是,他好像受了傷。”

“受傷?”我疑惑道。“你爺爺身手這麼厲害,還有誰能傷得了他。”

“我也很納悶,浮屠嶺的人肯定沒人打得過他的,而他昨晚又帶著槍,所以我懷疑他是去了後山。”

“帶著獵槍,去後山,不會是殺那只大黑貓吧?”我疑惑道,把昨天晚上夢到大黑貓的事情跟虎子講了。

那只大黑貓與眾不同,雖不是鬼,但是已然有了些精怪的氣候,當初被周成捅了一刀沒捅死,後來又中槍也沒死。

只是如今它的主人都已經死了,它還能幹什麼?

我和虎子討論了半天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就決定去後山看看,興許會有什麼發現。

路上,虎子說今天上午來了我家一趟,路上看到了王老漢,王老漢神色有些緊張,叫他也沒答應。這個王老漢平常和郭瞎子走得比較近,虎子就上去塞了包煙給他,跟他打聽打聽郭瞎子的事情。

王老漢見虎子給他的是一包軟中華,就停了下來,神神神秘秘地跟他說:“郭瞎子的事情不知道,但是跟郭瞎子有關的人可能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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