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開著那輛幾乎是搶來的雷克薩斯沿著出城的公路向南,黑點重新盤旋在身後的城市上空,橙色的光在他的後視鏡中亮起,接著是綻放的白色的熱誘彈,如同天使張開了羽翼,白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戰爭又重新開始了,不過現在這和他無關,他也幫不上什麼忙。
一路上他不停轉進岔路,試圖繞開擁擠的車流,那些急著逃出城的人基本上癱瘓了所有的主要幹道,最終,他的車在一個偏僻的加油站停下,想著是不是可以買張地圖。
他走進加油站邊上的小商店,門扉轉動,不知掛在哪裡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但是商店內卻異常安靜,沒有人打招呼。
白旭疑惑的走了兩步,然後看見一個高舉雙手的年輕人正驚訝的看著他。
“怎麼了?”
白旭看了看自己,沒發現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他抬起頭,發現年輕人正不停朝他背後努著嘴。
這讓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白旭嘟囔著轉過身,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同樣緊張的黑人青年,他舉著一把手槍,槍口不停抖動著。
“你可以當做沒看到我。”白旭慢吞吞的舉起手,“或者我可以出去,等你們結束。”他轉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
“閉嘴,這他媽是搶劫,不是過感恩節,可沒人邀請你進來,把你身上的錢給我。”黑人青年一邊生氣一邊向他走來,“對了,還有你的車鑰匙,像你這樣的亞洲人一定開了輛好車,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這時,門口又響起一陣鈴聲,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了進來,他滿臉嚴肅,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毛絨西裝,就像是剛從一副描繪冬季酒會的油畫上走出來的人。
“看來各位在忙?”
他舉起一張紙片對著那個黑人青年,從白旭的角度,能看到紙片上一個字都沒寫,全是空白。
黑人青年眨了眨眼,拿起紙片,用驚訝的語氣喊道:“你是......我前妻的律師,聽著,我把搶來的每一分錢都給她做贍養費了,她還想要什麼,我祖母的假牙嗎?”
“律師?“老人晃了晃腦袋,“這是個很有挑戰性的工作。”
他把頭轉向白旭,“我希望被稱呼為博士,赫特,赫特博士。”
“聽著。”他往前跨了一步,像是要抓住白旭的手,“你忘了點東西,當然,但這不是你的錯,但是我可不允許做的東西有缺陷。”
“你是誰?”
白旭和那個劫匪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他媽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黑人青年像是剛把事情想清楚,他激動的揮著槍,白旭小心的挪了挪腳步,想著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聽著,我在和你說話,你不可能是律師,律師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個鬼地方搶劫,聽著——”他虛張聲勢的叫了起來,差點就把槍管戳到了赫特博士的臉上,“你這個老不死的,聽到了沒有,你到底——”
“聽著!”
赫特博士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黑人青年,那聲音就像一記閃電,在窄小的商店內劈過,所有人的大腦都感到一陣空白和眩暈,甚至短暫看到了強烈的白色光,就像近距離看到了自然界最宏偉的放電現象。
“我一直在聽!聽著那些躁動不已的,暴虐的,癲狂的聲音,那些因為無能而產生的狂怒,那些因為絕望而夢想的毀滅,那些對毀滅的渴望,你也想聽聽看嗎?”
博士往前走了一步,而黑人嚇的向後退去。
“扣下扳機,射出子彈,打穿一顆人類的頭,骨頭碎片飛起,粉色的腦漿濺開,這種風景我看膩了,你能得到什麼,10美元?”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綠票子,“,10美元,足夠的代價,這顆子彈會順著時間飛行,想象一下,10美元可以創造一個寡婦,一個孤兒,一個復仇者,將來有一天,你的孩子走進某個加油站,一個和你一樣絕望無能的廢物,一個失敗者,一個沒有父親,從小在街上混大的痞子,也和你一樣為了什麼贍養費或是......為了10美元,走進來,舉著槍,這顆子彈最終會到哪裡,猜猜看,子彈到了那裡,10美元能買到什麼,這是我的仁慈,拿著這10美元走,扔掉你手裡可笑而原始的武器,否則有一天,你會見到這個。”
風颳了起來,博士提起左手,那手裡出現一顆滿是血汙的人頭幻象,黑人劫匪像看到鬼一樣向後退著,滿臉流著汗,終於他大叫一聲,撞開門逃了出去。
“你......你們到底是誰?”
白旭眯著眼睛,他想起了另一個人,另一個博士,他的頭開始疼了起來,鼓聲如同心跳,在他腦中響起。。
“我說了,我是博士,你丟了一件東西,我把它帶回給你。”
赫特博士拍了拍手,他的身後響起了奇怪的聲音,輕輕的細碎的腳步聲。
白旭腦中的鼓聲越來越響,他的頭好久沒有這麼疼了,他按住頭,聽著博士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
“那群傻瓜以為他們能消滅什麼,他們只是將那個錨敲碎,然後呢,然後那些東西就會黏在現實上,和那些被你們接受的概念攪合在一起,就像顏料滲進了畫布,再也沒法擦乾淨。”
博士搖了搖頭。
“現在他們想對我的作品來這套,真讓人惱火。”
那聲音的主人像是撞上了什麼,貨架上的食品和玩具譁啦啦落在地上,把原本高舉雙手的店員嚇得直哆嗦。
然後,在白旭緊張的等待中。
一隻叼著白色絨毛玩具的米格魯獵兔犬從貨架後羞澀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