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旭曾經去過的羅丹美術館空無一人的內部廁所裡,一個消的瘦男人出現在鏡子裡,他油亮的光頭上全是汗水。
“有人嗎?”
他用害怕的語調輕聲喊著,兩隻手不停拉扯著自己身上的汗衫。
“發生了什麼,有人在?”
他不安的在鏡子裡來回踱著步,有時候還會走出邊緣,在鏡子內消失幾秒,過一會又焦急的走回來。
“這裡不太對勁,這裡不太對勁,你們幹了什麼,為什麼鏡子都沒了。”
他在鏡子內用力拍著玻璃,同時不停擔心的看著背後。
“來個人,快來個人,你們到底幹了什麼!”
隨著砰的一聲,廁所的門被猛地撞開,整齊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這個被‘唐吉坷德’稱呼為‘T-SL1-028’,稱自己為阿薩夫的男人愣了一下,貼著鏡子玻璃向門口的方向張望著。
隨著腳步聲,一群沉默不語的軍人衝進廁所,他們將鏡子團團圍住,一批人架起一把重機槍大小的黑色不知名槍械,將槍口對準了鏡子裡的男人,另一批人抬著一個巨大的灰色箱子,用電纜將箱子和槍械連了起來。
“聽著,別,別開玩笑,我可是和你們有協議的。”
看著一言不發就忙碌起來的軍人們,鏡子裡的阿薩夫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喊道。
“聽見沒有,我和政府有協議,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找個管事的來。”
沒有人回答他,那些軍人用機械般的動作進行著工作,他絕望的看著黑色機器上泛起的電光,徒勞的開始試圖逃離鏡內的空間。
軍人們用整齊的動作戴上護目鏡,後退了幾步,留下一個士兵蹲在地上操縱那把黑色槍械,他面無表情的瞄準了鏡子裡的阿薩夫,扣下了扳機。
一道灰色的閃電從槍口射出,撕裂了鏡子後的空間,鏡子裡的世界開始旋轉,阿薩夫也隨之扭曲變形,黑色的風從空間的裂隙中漏出,吹過之處盡皆腐朽,士兵們站成兩排,從揹包裡拿出一件銀色的金屬片,他們雙手一拉,金屬片展開,成為一面繪製著古老花紋的盾牌,這些盾牌圍成半圓,無形力場擋住了黑色的風。
鏡子後的空間不停變形擠壓,將阿薩夫擠在鏡面的另一側,而鏡面像也開始產生變化,像是是一層薄膜,包裹著阿薩夫的身體。
慢慢的,阿薩夫像是水銀一樣,從鏡面滲透出來,他半個身體穿過鏡面,出現在現實空間,他張開嘴,像是快要溺死的落水者那樣發出長長的吸氣聲。
“你們到底,到底幹了什麼。”
阿薩夫看著自己的手,看著自己還在鏡子裡的下半身,喘著氣問道,他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與狂喜混雜的表情,就如同看見了不可能發生的奇蹟。
“上帝,你們是來幫我的,這真是太好了,”
阿薩夫用力想把自己從鏡子裡拔出來,他撐著牆面搖晃著身體,發現作用不大後,就向前伸出了手。
“快拉我一把。”
一個士兵猶豫著向前跨了一步,然後被另一個伸手攔住,在鏡子裡的旋轉空間內,那無盡黑暗的盡頭,傳來一聲不滿的嘟囔:
“這幅畫好像不太對。”
一根紫黑色的藤蔓從鏡內遠方的黑暗中生長出來,粗長的藤蔓上長著一張大嘴,這大嘴裡長滿了人一樣的牙齒,甚至還有一條粉色的舌頭。
那張嘴在所有人的視野內越來越大,直到佔據了鏡子內的所有的可視空間。
“你們在幹嘛,快過來幫我一把。”
阿薩夫用力蹬著腿,他的腳踢到了一顆白色的巨大的門牙,這讓他呆了一下,還沒等他來得及低頭看,那張大嘴合攏了起來。
阿薩夫用所有力氣發出驚人的慘叫,他的雙手胡亂揮舞著,連帶著鏡子後的整面牆也開始不停的像波浪起伏的湖面般震盪起來,士兵中的軍官大喊了一聲,黑色的槍械再次開火,隨著噼裡啪啦的聲音,鏡面開始出現裂紋。
“你們這些強盜,搶走了我的畫!”
鏡子裡的聲音含糊不清的抱怨著,銀色的鏡面裹著一條長長的舌頭掃過地面,空間上閃出銀色的火花。整面牆壁開始風化,壁磚也開始脫落,那根舌頭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地面,然後縮回了鏡子裡。
“我會要回來的。”
鏡子裡傳來最後一次含糊的抱怨,接著,鏡面碎裂,下半身只剩半個胸腔和一段脊骨的阿薩夫摔在地上,血噴了出來,在牆面上留下一大片鮮紅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