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安迪對珍妮來說是方法派的萌芽的話,那麼,凱倫就是她在方法派上的第一個小嘗試,也許是因為珍妮和凱倫的相似之處要比她想得更多,她在入戲凱倫時是非常輕鬆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根本毫無困難,無需一點外界刺激,不管對面是喬治.克魯尼還是丹尼爾.戴-劉易斯,對她都沒有太大的影響,甚至就連演出安迪時,珍妮經常需要擺脫的壓抑感、沮喪感,全程都沒有出來攪局,這夢幻般的開頭,也讓珍妮對於整個‘方法派與我’放鬆了警惕,誤以為夢露也會是這麼輕鬆的一頓大餐——但事實證明,她實在是錯得離譜,也許影視工業可以和汽車生產線一樣流水化,但電影本身卻終究還是帶有強烈的藝術色彩,每個角色都有它的特別之處,能搞定凱倫,並不意味著她也能隨隨便便地就吃掉瑪麗蓮這塊蛋糕。

如果把凱倫和夢露進行比較,用漫畫化的手法來闡述的話,凱倫和珍妮的同步率是非常穩定的1oo%,她和瑪麗蓮的同步率就不好說了,有時候低到5o,有時候卻會瞬間飆高到15o,而當她們的同步率達到15o%的時候,珍妮就會進入短暫的失控狀態,她把這種狀態稱呼為‘深層入戲’,和‘淺層入戲’相比,深層入戲狀態下的瑪麗蓮顯然魅力四射,拍攝效果更好,但也讓她對自己的心理狀態產生擔憂,更是不受她的操控,珍妮自己也不能決定它什麼時候出現,更是拿不定主意,自己希望它出現還是不出現。

雖然她和薩爾維沒有談論電影以外的事務,但這只是免除了珍妮對薩爾維道歉的一個任務而已,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去思考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煩惱,這些事其實也讓她感到很踏實,畢竟這些事情被視為她的錨準,而在她大部分心思都依靠著錨準來找安全感的時候,她當然沒有再次‘深層入戲’過,就連‘淺層入戲’也完成得有些勉強,西蒙找她來排練了幾次,在兩人的重點場景上,西蒙的表演有些缺乏信心,而珍妮則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未必要比西蒙好上多少。她就像是一個剛學會游泳的孩子,在嗆過一次水之後,雖然撈起了一個救生圈(起碼她認為是救生圈),但還是膽怯地不敢再次把頭給扎進水裡。

然而,也許是她的意志力真的十分強大,也許是她和夢露之間的共鳴一旦產生就不容易淡忘,在看到薩爾維,看到這個全場最優秀的男人流露出對她的傾倒之色時,藉由這份女性特有的虛榮感,珍妮一下又完全進入了夢露的狀態:平時她也會享受這種感覺,畢竟她也是個正常人,當然渴望征服旁人的注意力,但她並不像夢露一樣,公然地享受、沉溺著這種感覺,所以,自然而然地,夢露的感覺全回來了。

在一開始,她的自我還有些抗拒,就像是她的四肢並不是那麼的協調,在其餘的肢體已經準備好暢泳的時候,她的一隻手依然抓著池壁不肯鬆開。但,薩爾維眼裡的欣賞對她來說是強有力的一推,她自己的理智也在提醒著她:這是在片場,你應該沉溺進角色,這是你該做的——

雖然還有些不肯定,但珍妮依然鬆開了手,就像是放棄和酒勁對抗,她一下就墜入了微醺之中,欣然地享受著來自薩爾維的眼神,但她並沒有上前同他搭訕,而是耐心地走到角落裡,在休息區等候著開場:她還知道這是在表演,臺詞和走位都在她心裡,一清二楚,但這並不能阻止珍妮以瑪麗蓮的視角來享受著現在的一切。這是她最欣然的一段時間,她新婚燕爾,有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丈夫,她即將要和自己最欣賞,甚至有幾分崇拜的導演合作,英國人看來很喜歡她,一切都是這麼的好,她就像是一個鍛鍊了多年的體操運動員,有好幾個滿分的套路,只等著在一會的表演中施展出來,教所有人都更加愛她。

肯尼斯.布拉納、茱莉亞.奧蒙德、西蒙.羅埃默爾、多格雷.斯科特、託比.瓊斯……一個接一個主演來到珍妮身邊坐了下來,但她並沒有和他們談笑的興致,只有肯尼斯和茱莉亞低聲地交流著什麼,即使是表現派演員,在上戲前往往也有幾分緊張,西蒙反覆閱讀著臺本,而託比則默默地凝視著忙碌的攝影棚,至於珍妮呢,她的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周圍的世界就像是高速列車外的風景,模糊地迅速擦過,直到一聲‘’之後,那個嘈雜的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而她的世界——那個沉睡著的世界,則像是聽到了春雷的花草樹木,快活而肆意地伸展起了身軀——

“諸位,這是我的榮幸,能夠把一位實際上無需介紹的女士介紹給大家——”隨著勞倫斯略微倦意,卻又紳士風度十足的聲音,她的世界活了過來。珍妮無視了空蕩蕩的‘第四面牆’,以及那片黑壓壓的人群,她忽略了那個世界,她面對是眼前這片尚且保持著一定的風度,在現代文明前依然有些童真的人群,他們為她而著迷興奮,那份善意、崇拜和隱隱的新鮮感讓她亢奮之餘又有些警惕,是的,此刻她正處於作戰狀態,她的心思一片空靈:她清楚地知道人群需要什麼,而她又受過多少訓練和叮囑,只為了優雅從容地對他們的需求稍加滿足,但永不給予太多。她會毫不費力,絲毫不帶造作地給予他們——哪怕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她也知道他們現在想要的都是什麼。

“瑪麗蓮,新婚的感覺如何?”人群中傳來高叫。

——這是瑪麗蓮喜歡回答的問題,因為對這個問題她的確帶了真情實感,米勒的才華讓她迷醉,和他的婚姻讓她有種感覺,彷彿自己也能隨著他的才華一起不朽,一起為時間銘記。她傾身湊向丈夫,對他濃情蜜意的微微一笑,而他則有些侷促地握了握她的手,回以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瑪麗蓮的心裡掠過一線陰影,但她迅速把這絲隱憂覆蓋了下去:阿瑟一直不怎麼喜歡公眾場合,她不知道他能忍受英國多久,但她也不想和他分開。

“我挺喜歡,”她說,對人群露出了有些稚氣的開朗笑容,彷彿是為了彌補剛才的擔憂,她笑得特別燦爛。“我相當享受。”

這是個很有殺傷力的笑容,記者們驚豔地騷動和低笑起來,有人高聲問,“第三次會是幸運的那次嗎?”

瑪麗蓮的手還在丈夫手上遊離著,“我肯定它是的。”

“cut!”一聲煞風景的高叫忽然從第四面牆後傳了過來,珍妮的狀態立刻被打斷了,她吃驚地眨動著雙眼,聽著薩爾維的宣判,“d!”

人們沒有散開,薩爾維從監視器後繞到了場景中央,對飾演阿瑟.米勒的多格雷指導了起來,“你的表情有些僵硬,多格雷——我知道,排練裡她的手沒擱上來,但這麼演很好——”

“我並不是驚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多格雷也開始為自己辯護,“只是以米勒的個性,我認為對於妻子的親近,他的僵硬是合乎情理的……”

珍妮壓抑著心頭沒來由的不快,耐心地等候著多格雷和薩爾維的溝通結束,他們很快就回到了拍攝之中:“聽說你即將在百老匯出演《卡拉馬佐夫兄弟》。”

“唔——”她被這個問題取悅了:記者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們和美國人不同,在美國,人們只關心她的花邊新聞,她的下一部肉.感電影,但在英國,表演是一件更嚴肅的事,瑪麗蓮會答應來倫敦拍攝《游龍戲鳳》,就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氛圍,這是她所嚮往的——在這個國度,出眾的表演技巧甚至可以讓人獲得封爵。

用一連串愉快的微笑獎賞了提問的年輕人,她駕輕就熟地使用著製片廠培養的那些表情,衝攝影機深思地眯了眯眼,“我……還在考慮。”

“你會表演誰?”

“我會表演格魯申卡。”

“你能拼寫這個名字嗎?”

英國人的尖酸刻薄難不倒她,反而讓她更加興奮,她飛快地說,“我當然能——你能嗎?”

她的俏皮讓氣氛更加歡快,人們酣暢地大笑起來,她也和小女孩一樣咯咯大笑,但很快,她的眼神落到了經紀人身上——瑪麗蓮一下又回到了現實,她放縱的笑容迅速地收斂成了得體的歡暢微笑——

“cut!”薩爾維又一次喊了‘ng’,他拿起擴音筒喊道,“第三排最左邊那位,你完全擋住了三號攝影機。”

珍妮的微笑不可抑制地從臉上垮了下來,她憤怒地瞪了左邊那個方向一眼,不過,在呵斥聲即將出口之前,她拉扯住了自己,甚至是有些被自己給嚇著了:越是人多、複雜的大場面,ng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在之前的拍攝中,她早就習慣了頻繁的ng,當然不是說珍妮就沒脾氣了,如果一再因為低階失誤而ng,她也會心情不好,有時候甚至會抱怨幾句,要求休息。但那起碼也是在一個鏡頭的第十幾次ng之後的事了,像是這樣第二次就開始不高興的情況,對她來說幾乎是絕無僅有。

——看起來,這種全新的表演方法,改變的並不僅僅是她的表演效果,同樣還有她的脾氣。

#

薩爾維並不是一個多話的導演,除了喊ng,並且解釋原因,在拍攝時他很少說話,不過,從拍攝進度來看,珍妮的表演還是讓他滿意的,他對於其他幾位主演的情緒都分別做出過一些指點,但對珍妮則並沒有評論太多。這個參與人數眾多、機位複雜,鏡頭也多的場景反覆重拍了大半天,這才宣告完成,而在表演結束以後,珍妮的情緒也是反常的差。她的疲憊不僅僅是因為在攝像機前坐了一天,也因為整整一天幾乎都在重複著一段不長的對白——雖然這樣的事之前也發生過多次,但在深層入戲之後,這種空虛又煩躁的感覺比以往要強烈許多,她甚至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就像是才從宿醉中醒來,或是從搖晃的船幫踏上地面,整整入戲了一天以後,‘現實’反而讓她有些難以適應,產生了亦真亦幻的感覺。

雖然有心鼓勵一下一樣是累得滿臉蒼白的西蒙——他在這個鏡頭裡站著打了一天的醬油,但珍妮現在真的沒這份心情,回到自己的拖車以後,她倒在沙發上,好半天都只是瞪著車頂,什麼也沒想,等她總算凝聚起了足夠的力氣之後,她掏出手機,聽起了切薩雷的電話留言。

“《暮光之城》的拍攝預算終表出來了,”切薩雷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當然,一如既往地帶著成噸的瑣事,“我給你發了郵件,記得今晚要看,沒有你的批覆這份表格無法透過。順便,《邁克爾.克萊頓》的票房變動出來了,有一個資料很有趣,我在報告里加黑了,這封郵件也要優先”

他冷淡而幹練的聲音讓她稍稍找回了平時熟悉而安心的絕望感:太多公事了,根本不可能處理完。尤其是在她還在拍戲的時候,這份壓力能把人逼得發瘋——這種負面的感覺蓋掉了她對於自己性格改變的恐懼感,反而讓她回到了現實,珍妮有些自嘲地一笑,但她的確恢復了一些精神,她半坐起身,伸手去拿自己的膝上型電腦。

“還有,克里斯擅自接受了tmz的採訪,或者說是狗仔的詢問,你有必要看一下影片,之前我們還在討論奧斯卡,現在我認為,如果奧斯卡能如期舉行的話,你和他同時出席也不是不能考慮,但在那之前,最好能讓你們見上一面……”

如果說切薩雷的聲音讓她回到了現實,那麼,和克里斯相關的訊息無疑驅散了瑪麗蓮在她身上的最後一點陰影,她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這個拖車,和她的聯絡忽然是前所未有的緊密,珍妮一下坐直了身子,幾乎是太過用力地拽來了電腦——從切薩雷的語氣來看,克里斯沒有把事情弄得更糟,只是……

咬著拇指看完了整個採訪影片,珍妮又登入上八卦網站,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這個影片當然是爆炸性新聞,它也改變了一切。

以珍妮的經驗來判斷,這會讓她現在身處的瘋狂局面好轉不少,起碼關於他們的分手,克里斯已經做出了公開的表態,而且還為她和薩爾維的‘清白’做了背書,人們的好奇心終於被滿足了,那麼狗仔隊似乎也失去了繼續瘋狂追逐她的動力,起碼現在她不必太擔心狗仔隊們繼續鋌而走險,做出一些瘋狂的事來。而另一個好消息則是,從克里斯的表現來看,他應該已經是從失戀中走了出來,起碼是恢復了正常的心態,不再在牛角尖裡翻來覆去,就是不肯鑽出來了。

這對她來說理當是個好消息,珍妮似乎也應該為此歡呼雀躍,她自認自己不是那種不知所謂的虛榮性格,不可能說克里斯想和她有未來的時候她不稀罕,現在走出來了她反而失落又想挽回——事實上,她現在也的確不想挽回,只是……

珍妮也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不過,她走出拖車的時候的確相當心煩意亂——雖然這和她走進拖車時的心煩意亂型別不同,不過濃度卻幾乎是一樣的高。

“可以見一面,”她對瑪麗說,切薩雷現在可能剛到公司,正在開早會,所以兩人沒法直接對上話,“你們來安排行程吧——別這樣看我,別把你荒謬的想法說出口,切薩雷不是在撮合我們複合,動動腦子,瑪麗,他只是要確認我們見面時情況不會失控。”

瑪麗縮了縮脖子,點點頭沒有出聲,而珍妮又感到一陣後悔:她剛才的語氣太刻薄煩躁了,瑪麗很可能只是在關心她而已。

“我們一會還有什麼事嗎?”她抱歉地拍了拍瑪麗的肩膀,放緩了語氣。

“沒有什麼了,今天沒你的場景,我們一會會帶你去看幾個新住處,都是胡迪物色到的,你挑一個,明天我們就可以全搬過去。”瑪麗翻看著自己的記事本,“當然,這可別想瞞得過那些記者們……不過樂觀地想,反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的,早一天知道也沒有什麼。哦,還有,警察已經把調查目標鎖定了在《每日鏡報》的幾個狗仔身上,但目前似乎還沒掌握到可靠的證據。但他們已經對《鏡報》做出了警告。”

珍妮不認為警方最後真能把幕後主謀繩之以法,換做是她,也不會傻到留下可以入罪的線索,她嗯了一聲,“走吧,早點把事做完,早點回去休息。啊,薩爾,你們的活也幹完了?”

“還剩最後一個場景,”薩爾維為她介紹著自己身邊的幾個生臉男人,“這是阿卜杜拉.阿勒納哈揚,我的公學同學,還有他的堂兄弟賽義德.阿勒納哈揚,他們對這部影片相當好奇,纏著我要來片場參觀。”

能和薩爾維做同學的人當然非富即貴,珍妮對兩個西裝革履的阿拉伯青年點頭問好——在美國生活久了,她對於這種情況不是太陌生,在洛杉磯和紐約的很多名流宴會裡,中東面孔是很常見的,原因當然也很簡單,他們畢竟非常有錢。“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珍妮弗.傑弗森,當然我猜你們可能認識我。”

阿卜杜拉和賽義德都相當興奮,但還是維持著很好的社交禮儀,賽義德主動伸出手和珍妮行握手禮,這對堂兄弟都生得很英俊,但賽義德的輪廓更精緻一些,他的睫毛就像是駱駝的睫毛,又長又濃密,高鼻梁、膚色和蜂蜜一樣均勻濃稠——伊.斯蘭教教義保守,他們的男信徒則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們對於教義嚴格遵守,嚴格地規範自己的妻.妾,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對女.色極為著迷,生性多情如火,並對此態度坦然。賽義德就一點也沒有遮掩自己對珍妮的好感,他輕輕地握了握珍妮的手,好像她的手是易碎的寶物,又對珍妮露出的客套微笑報以受寵若驚的表情,“我一直是你的忠實影迷,傑弗森小姐,今天能夠見到您,我就沒有白來倫敦。”

珍妮去過那麼多公關宴會,當然沒少和阿拉伯富豪打交道——賽義德雖然比他們都要英俊和年輕,但她對這一套已經很有免疫力了,畢竟,阿拉伯人對於任何一個看得上眼的女性都會來上這麼幾套組合拳,她怎麼可能例外?不過,賽義德至少比他們要好一些,沒有握住她的手就不肯放。她笑著說,“多謝你熱情的誇獎,希望你們和薩爾維玩得愉快——薩爾,我先走了,還得去找房子,你知道,我實在不想給你的朋友添麻煩,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他的鄰居們會把他趕出社群。”

這是她第一次和薩爾維提起她準備搬走的事,薩爾維的眉毛動了動,但阿卜杜拉搶在他之前說,“啊,你們談的是切爾西區的那套小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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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天真浪漫的微笑,自豪地挺了挺胸,“我不在乎的,請您儘管住吧,平時它也只是空著——我回去住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您就別在乎鄰居了,傑弗森小姐,能被您打擾是他們的榮幸。”

珍妮並沒想到,她現在正和自己的房主說話,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薩爾維一眼,薩爾維點了點頭,她這才肯定自己一直住的是阿卜杜拉的房子,連忙送上熱情的笑容,“啊,我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你確實不該住在弗爾翰路那裡了。”賽義德卻踴躍地接過了話頭,“我看了新聞,那些狗仔隊實在是非常煩人,弗爾翰路的那所小房子可能很難提供給你足夠的安保,你應該住到畢曉普路上,我們家在那裡也有幾所空房子,你完全可以住進去,傑弗森小姐,那裡足夠大,而且也很封閉,狗仔絕對無法突破,不出幾天就會絕望離開。”

他對她熱情洋溢地一笑,“當然了,那裡也有非常可靠的安保系統,我保證,竊聽事件絕對不可能再次發生。”

畢曉普路是全倫敦最昂貴的豪宅區吧,珍妮嚇了一跳——她忽然又想起了克里斯:她會知道這點,還是因為克里斯曾想在畢曉普路置產,最後還是因為太昂貴而放棄,當時他看中的一套房子開價帶稅是七千萬美元,剛好是珍妮預計入股迪士尼的錢數。

她的心情忽然又急速低落了下去,珍妮沒有搭理賽義德的意思——她看得出來,賽義德才是兄弟兩個裡真正有錢有勢的那個,阿卜杜拉對於畢曉普路的大宅子估計沒有處置權,能借出的也就是寫在自己名下的小豪宅。

中東的富豪家族很大,有些宅鬥的事完全不遜色與中國古代的家族內部鬥爭,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對賽義德太不客氣,很可能會讓他心情不快,阿卜杜拉也許會被遷怒,但珍妮就是忽然失去了考慮這些的興致,對於這些事,她一下就漠不關心了起來。

“總是麻煩別人,這不太好。”她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地回絕了賽義德,“這也不是我的習慣,謝謝你的好意,賽義德,我還是先走了——薩爾,再見。”

薩爾維露出微笑,他溫和地說,“明天見。”

珍妮衝阿卜杜拉扭了扭手指頭,並不搭理賽義德,轉過身飄然而去。

這種打斷土豪裝.逼的快感大概持續了兩小時,在結束看房,運動了一會以後,珍妮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又開始感到罪惡了——她剛才應該對阿卜杜拉熱情一些的,起碼應該正經地道謝一次,她的無禮會讓薩爾維比較難做。更別說從道義上來說,阿卜杜拉借給她房子也沒說要收房租,卻因為她很可能被賽義德遷怒,她也有點過意不去。

這種喜怒無常,如坐過山車一樣的心理狀態的確讓人相當煩躁,珍妮當晚沒有睡好,一個噩夢接著另一個,第二天起床時,她完全無精打采,一直到早飯桌上都沒打起精神。

“這是什麼。”她問——瑪麗把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放到她跟前。

“昨天的中東帥哥送來的。”瑪麗聳了聳肩,“胡迪檢查過了,沒有安全問題。”

“哪一個?”珍妮拆開了盒子,嘆了口氣,“當我沒問。”

她拿起盒子裡的玫瑰花把玩了一下,又看了看花下的小卡片,卡片上簡單地寫著一句話,語氣幾乎是有些俏皮的:我肯定,我的長相也是可以迷惑一些人的,不是嗎?

不論是這股自戀勁兒,還是這朵24k純金玫瑰花所代表的傳統審美(金金金),都夠有阿拉伯王室範兒了,珍妮垂下頭嘆了一口氣,想著薩爾維和阿卜杜拉的同學兼好友關係,她還要在倫敦呆著的這幾個月,窗外方興未艾的竊聽風波,還不知道是否能如期舉行的奧斯卡頒獎典禮,還有她和克里斯的那一面,以及她對於新技法的嘗試,以及因此而來的心理起伏……

當然了,活像是還不夠熱鬧似的,還有一個和她傳過緋聞的導演,一個看起來對她興趣濃厚的阿拉伯王子——賽義德沒有說自己的身世,不過阿拉伯世界王室多,又幾乎沒有白手起家的富豪,所以珍妮猜他應該是個王子——

她抱住後腦勺,又一次重重地呻.吟了起來:她實在需要一點勇氣,去面對家門外那個錯綜複雜的,該死的世界。

#

就像是珍妮本人已經深刻認識到的那樣,珍妮弗.傑弗森和珍妮.傑弗森,過的實際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正在竊聽風暴裡苦苦掙扎、大發脾氣的時候,珍妮本人的心情實際上反而相對不錯,起碼要比現在好上許多,而正當她在瑪麗蓮和自己的世界中奮勇搏鬥,彷彿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之中絕望地保持著平衡時,對外人來說,環繞在她身邊的陰霾反而快消散光了,她又一次迎來了波谷之後的高峰——

礙於好萊塢罷工風波的影響,今年的頒獎季可謂是星光黯淡,諸多前哨獎幾乎都取消了頒獎典禮,直接宣佈得獎名單。珍妮幾乎憑藉凱倫拿到了所有前哨獎的最佳女主角,而在o8年1月13日舉辦的金球獎新聞發佈會上,她更是再度獲得了一尊劇情類最佳女主角的獎盃,《邁克爾.克萊頓》也榮獲劇情類最佳影片的殊榮,如果不是丹尼爾是以《血色將至》入圍金球並得獎,《邁克爾》劇組險些就能贏得一次三殺。即使是在好萊塢罷工方興未艾的大背景下,這樣的成績也足以引起媒體和大眾的注意,經過一年的沉寂,珍妮弗.傑弗森終於以自己的表現擊退了所有人對於她演技的質疑,用獎項捍衛了自己影后的殊榮,雖然她的獎項征途註定只能到此為止,除非有奇蹟發生,否則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再證奧斯卡,但僅僅是如今的這個成績,已經讓她的腰板重新硬實了起來。

大眾總是易受權威影響,即使是影評人們,也很難不被獎項動搖自己的偏見,當珍妮弗得到金球的訊息傳來時,即使是再頑固的厭惡者,也不得不轉而以期待的態度關注起了遠在倫敦拍攝的《我與夢露的一週》,緋聞隱去,焦點重新回到了事業上,很多影評人都開始期待成片,《綜藝》、《好萊塢報道者》想要做片場探班和導演的深度專訪,‘夢露和珍妮弗的碰撞’不再被視為一個笑話,一個自戀狂的自.慰型專案,反而被看作是一個大有前途、讓人興奮的主意,隱然間,人們已經在想:她能不能憑藉這部影片第三次拿到奧提?甚至,更進一步,她能不能憑藉這部影片,創造女星傳記片的票房奇蹟,拯救這個被視為是不可救藥的型別題材?

而正當人們對於遠在異國他鄉的珍妮弗.傑弗森報以厚重的期待時,在倫敦海德公園邊的一座高階公寓裡,珍妮.傑弗森正冒著冷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柔軟的床墊中掙扎著爬了出來,她從床頭櫃上抓起一杯水,如飢似渴地一口飲盡,隨後又看了看床邊的鬧鐘,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清晨4點3o分——很明顯,她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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