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逸收起摺扇,快步走上臺階,來到內堂,遠遠便朗聲笑道:「丞相大人安好?」

王茂弘身材不高,頜下一叢鬍鬚收拾得整齊雅緻,整個人看上去毫無特sè,目光鋒芒不露,看不出多少譽滿天下的樣子。

「坐吧。」王茂弘慢吞吞道:「看茶。」

蕭遙逸拂衣坐下,灑然笑道:「適才從階下過,見到貴屬受杖。那板子舉得上拂雲根,下擊地足,令人大開眼界。」

蕭遙逸揶揄他施刑徒具其表,王茂弘卻像是沒聽出來,他摩挲著扶手,半晌才猶猶豫豫說道:「只怕還是重了些吧?」

看著蕭遙逸啞口無言的樣子,程宗揚暗自偷笑,碰上這麼個不知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的老家夥,難怪這小狐狸吃癟。

王茂弘像剛想起來一樣道:「世侄還兼著羽林郎,今rì莫非是來談公事?」

蕭遙逸收起嘻笑,老老實實道:「正是。」

王茂弘擺了擺手,「今rì休沐,公事就免了吧。」然後自顧自道:「剛才太原王家的老五子猷來,我問他現居何職,子猷尋思良久,說時常見有人牽馬來,自己似乎是個馬曹。我問他有幾匹馬,他說子曰不問馬,怎麼知道有幾匹?我問他死了幾匹,他說未知生,焉知死。就這麼夾七雜八說了半晌,等他告辭離開,我才想起來,他兩年前就作了禁軍的騎兵參軍——你說他糊塗不糊塗?」

程宗揚聽得好笑,竟有人當了兩年官,連自己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

蕭遙逸一肚子的話都憋了回去,順著他的話道:「這樣糊塗也少見。」

王茂弘卻道:「子猷這人傲達放誕,視官位如敝履,唯以聲sè為念,是個聰明人啊。」

禁軍由蕭遙逸老爹親自掌管,王子猷這個騎兵參軍當成這樣,大家還真是其樂融融。蕭遙逸聽得明白,也只能裝糊塗,陪著王茂弘東拉西扯,又聽他吟了幾首詩,就這麼不鹹不淡地足足談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找到機會起身告辭。

王茂弘一直送到階前,拉著蕭遙逸的手呵呵笑道:「我年紀大了,外面人都說我昏憒,想來也有些道理,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蕭遙逸唯唯諾諾,好不容易躬身告辭。

一上車程宗揚就大笑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見你坐立不安的樣子。王茂弘有一手啊,收拾你這頭小狐狸就跟玩一樣。」

蕭遙逸慘笑道:「何止有一手。再聊下去,我的底子就被他摸透了。」

「有這麼厲害嗎?」

蕭遙逸靠在廂板上,呼了口氣,喃喃道:「真是小看他了。」

王茂弘負手立在階前,望著遠去的車馬,背脊不堪重負一樣微微佝僂。

屬吏過來道:「二十板已經打完了,請大人示下。」

「唔,」王茂弘點了點頭,良久擺手道:「讓他回去歇兩天吧。」

屬吏忍不住道:「大人,那斯私移內府財物,已經犯了重罪,何以處罰得如此之輕?」

王茂弘道:「你也想說我昏憒吧?」

屬吏躬身道:「小的不敢。」

王茂弘嘆了口氣,「讓他回去吧,過兩rì再來復職。」

屬吏只好領命退下。

秋風拂過,階前空無一人。王茂弘負手低嘆道:「人道我昏聵,後人當思我這份昏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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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rì,程宗揚接著養傷的名義,在宅內杜門不出。現在自己手裡已經有了銅器坊、盛銀織坊和石灰坊這三家作坊,分別生產拉鍊、絲襪和水泥,手下幾個人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祁遠已經來了,程宗揚索xìng把這些作坊都交給祁遠打理,讓吳戰威和小魏協助。

秦會之和吳三桂不愧是殤侯jīng心挑選的人物,對yīn謀造反興趣不是一般的大。

兩人一面在宅中守護,一面輪流與雲家、影月宗和易彪的北府兵周旋,程宗揚看著都替他們累,那兩個傢伙卻樂在其中。倒是自己落得清閒,在宅中好好歇息了兩rì。

中間石超來過一趟,先是打躬作揖,賠罪不迭,然後藉著送翠煙出閣,給自己遇襲壓驚的名頭,狠狠送了份厚禮。張少煌、桓歆等人也一同前來探望,還送來幾個美婢。但程宗揚趕在小紫見到之前,搶先回絕了。

宅裡的女人已經不少,除了雁兒幾個,還有蘭姑和兩個歌jì,雖然自己一個都沒碰過,但那死丫頭臉sè越來越難看。程宗揚心頭忐忑,就怕哪天自己一覺醒來,滿院的女人都香消玉殞,被那死丫頭殺個乾乾淨淨。

唯一能讓自己消遣的,只有後院囚禁的那個大美人兒。按著自己的意思,卓美人兒內力被制,又在太乙真宗的內鬥中敗北,不怕她飛上天去。小紫卻執意不肯解除她的腳鐐,更不肯讓程宗揚帶她回自己臥室伴寢。自己只好每天作賊一樣溜過來,掏錢讓小紫解開她的腳鐐,等她戴上腳鐐再離開。本來一樁風流美事,被那死丫頭搞得不尷不尬,自己心裡那份鬱悶就別提了。

好在卓雲君沒有半分不情願,小紫當rì的痛打早已打掉了她的傲氣,如今每天在榻上婉轉承歡,那具熟豔的**在自己的辛苦耕耘下被迅速開發,程宗揚每次壓在那具豐美的**上,都能感覺到她的誘惑力越來越強烈。

但遺憾的是,從卓雲君口中,沒有得到多少自己想要的線索。卓雲君說,太乙真宗法術以五行分類,數目不下百餘種,沒見到禁咒之前,根本無法猜測。

程宗揚本來想找條捷徑,好對付那妖婦。聽卓雲君這麼說,只好放棄。後來想起王哲臨終的一幕,又問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這是什麼意思?」

卓雲君訝然看了他一眼,「這是道家的六甲秘祝,臨危唸咒,無所不闢。」

程宗揚道:「我看六甲秘祝似乎很厲害啊。」

程宗揚把當rì的一幕講述一遍,卓雲君想到掌教身死,教中已不知亂到何等地步,自己竟是寧留在此處為jì,也不肯返回龍池,不禁神情黯然。

程宗揚見她眼神悽婉,岔開話題道:「我跟你學太乙真宗的法術怎麼樣?」

卓雲君默然片刻,「不。」

程宗揚故意怒道:「這會兒還嘴硬!」

卓雲君顰起眉峰,緊緊咬住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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