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御書房中一聊就是兩個時辰,外頭天色逐漸變暗,四喜知道皇上平日裡的習性,也未傳膳,只是一直在門口候著,凝神聽裡頭的動靜。

“皇上。”陶仁德道,“這三千駐軍調來之後,城中百姓雖可暫時安全,但還需儘快找出那背後作亂之人,方可永絕後患啊。”

“諸位愛卿可有何想法?”楚淵問。

“那鎮妖塔末將已帶兵搜查過,看痕跡的確有人曾去過那裡,只是卻並未找到任何機關暗道。”江懷道,“這城中接二連三出命案,不管對方是人是鬼,想來也不會輕易離開。城門口已加強了防備,這而雲德城不算小,若是帶人挨家挨戶搜查,怕是少說也要花上月餘。”

“這麼長的時間,想來江統領也知道,雲德城地下有不少暗道,後頭還有座大山。”楚淵道,“莫說是想躲一個人,就算是十個八個,只要不主動出現,也夠官府頭疼一陣子。”

江懷低頭:“皇上教訓的是,只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陶仁德幾人亦是沉默不語,御書房中氣氛有些沉重。劉大炯在旁邊心說,自己這不腦子有病麼,好端端地跑來趟渾水,還當陶仁德已經有了高招,誰知居然一問三不知。

段白月在屏風後,衝楚淵微微使了個眼色。

“咳!”劉大炯清清嗓子,剛打算緩和一下氣氛,卻聽楚淵開口道:“若諸位愛卿當真無計可施,朕這裡倒有個人選,或許能解決此事。”

下頭幾個人眼中都是一喜,道:“可是九王爺要來?”九王爺來,便意味著日月山莊的大少爺也會來,沈千楓啊,那可是這中原武林實打實的武林盟主——雖說還沒繼任,卻也只是差個儀式而已。

楚淵搖頭:“不是小瑾,也不是千楓,是西南王。”

“西南王?”陶仁德聞言吃驚。

劉大炯也很想拍大腿,虧得高麗國公主已經嫁人了,否則被知道還得了。

“西南王……為何會來這雲德城?”陶仁德皺眉,“先前並未聽皇上說起過。”

“是朕與他之間的交易,送些東西罷了。”楚淵道,“小瑾想要幾味藥材,恰好西南有。”

“就為了幾味藥?”陶仁德愈發憂心忡忡,“若真如此,那西南府大可以派人送來,何勞段王親自北上,此事怕是不簡單啊。”

段白月揉揉太陽穴,還真是毫無意外,每回都是這句話。

楚淵道:“怎麼,太傅大人怕西南王會對朕不利?”

陶仁德道:“的確如此。”

段白月:“……”

這老頭還當真是不客氣。

“雖說在清剿劉府與西北之戰時,西南王也曾助大楚一臂之力,但無利不起早,這背後的代價可是整片錳祁河。”陶仁德道,“還望皇上三思。”

“人都來了,估摸還有幾日日就會到,總不能將人趕出去。”楚淵嘴角一揚,“太傅大人多慮了,這裡是朕的地盤,無人敢肆意妄為。”

“但皇上乃萬金之軀,還是要小心為妙。”陶仁德道,“人既是已經來了,見自然是要見,老臣願代皇上前往,先看看西南王此行究竟意欲何為,再做定奪。”

段白月蹲在屏風後,拖著腮幫子一臉哀怨。

誰要見你。

楚淵忍笑,道:“也好,那就有勞太傅大人了。”

“若當真是妖人作亂,西南王說不定當真有辦法。”劉大炯在一旁插話,“老臣雖沒去過西南地界,但聽說那裡經常會有各種異事發生,三不五時就有人詐屍,滿山都是殭屍亂竄,對此等小妖孽該見怪不怪才是。”

段白月:“……”

楚淵道:“那此事便這麼定下了。這幾日先令城中加強防守,百姓少做外出。官兵巡查片刻也不得懈怠,待與西南王商議過之後,再做定奪。”

眾人點頭領命,出了御書房,才發覺天色已經徹底變暗。四喜公公揮手叫過旁邊內侍,命他快些去傳膳。段白月從屏風後出來,道:“什麼叫滿山都是殭屍亂竄。”

“都是王城裡頭小話本的功勞。”楚淵靠在龍椅上,“人人都知道西南王狼子野心,你能指望那些秀才將故事寫得多好,自然是怎麼兇殘怎麼來。”

段白月將臉湊過去:“親一個,心裡堵。”

“堵就堵。”楚淵將他拍開,“說正事。”

段白月坐回去,道:“哦。”

“下一步呢?”楚淵問,“要做什麼?”

“先前不都說了嗎,藍姬最想要的人是我。”段白月道。

楚淵撇撇嘴。

“我險些殺了她,又練過菩提心經,一為增長內力,二為報仇雪恨,上句話可沒別的意思。”段白月趕緊撇清關係。

楚淵哭笑不得:“繼續說。”

“只需放出訊息,說我要來見你便是。”段白月道,“倘若真是藍姬,十有**會主動現身。”

楚淵皺眉:“會不會有危險,死過一次又活過來,是人是鬼都說不準。”

“看那幾具屍體的傷口深淺,內力也並沒有多驚人。”段白月道,“我應付她綽綽有餘,不必擔心。”

“嗯。”楚淵點頭,“我到時候也會派人在蘇淮山莊附近守著,以免節外生枝。”

兩人簡單用過晚膳,楚淵問:“今晚還要去隔壁嗎?”

“不去,陪著你。”段白月道,“想不想去花園裡頭走走?涼風吹著挺舒服。”

楚淵道:“原本這幾日城中百姓會有集會,晚上更是熱鬧,只可惜有人在背後作祟。”

“也不急於這一時,大不了往後推幾十天,夏末秋初反而天氣正好。”段白月道,“國家這麼大,哪能事事順遂,事情來了想辦法解決便是。”

“你這番話,聽起來倒挺像是太傅大人。”楚淵瞄他一眼。

“那你就當我方才什麼都沒說。”段白月道,“像誰都成,我可不想像那群死老頭。”

楚淵笑著推推他,兩人一道在花園裡頭散心,雖說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手牽在一起卻也不怕跌倒。

段白月突發奇想:“給你抓個蛐蛐兒?”

楚淵滿臉嫌棄:“不要。”

西南王摸摸鼻子。

好吧,不要便不要。

楚淵道:“那只蜘蛛呢?”

段白月道:“沒帶,給瑤兒了。”

楚淵繼續晃晃悠悠往前走。

段白月問:“不檢查一下?”

楚淵慢吞吞道:“回去之後,叫來四喜檢查。”

段白月:“……”

嗯?!

四喜公公靠在長廊下,笑呵呵看月亮。

黑漆漆的,去逛御花園。

還挺好。

直到四周寂靜,兩人方才回到寢宮,洗漱完後躺在床上,楚淵習慣性地枕在段白月手臂上,找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卻沒睡著,過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他:“說好了,即便是藍姬出現在蘇淮山莊,也不準與她打鬥。”

“自然,還有金蠶線呢,我如何會輕舉妄動。”段白月道,“有師父與瑤兒在,想必也輪不到我插手。”

“嗯。”楚淵道,“你記得便好。”

“擔心我啊?”段白月握住他的手笑笑。

楚淵卻問:“我不該關心你?”

“你自然該關心我。”段白月翻身虛壓住他,“你是這世間最該關心我的人。”

“誰管你。”楚淵別過視線。

“西南王無法無天,自然是要皇上管的。”段白月在他脖頸處輕吻,“否則怕是會更加肆意妄為一些。”

“能有多囂張?”楚淵捏住他的一邊腮幫子。

“試過之後便會知道,究竟能有多囂張。”段白月含住他的唇瓣,吻得激烈而又直接。

裡衣滑下肩頭,鬆鬆垮垮搭在臂彎,楚淵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懶懶捏住他的下巴:“欺君犯上。”

段白月掌心一寸寸滑過那年輕的肌膚,而後將人重重揉進自己懷中。

兩人連床帳也未放下,被褥凌亂堆在一邊,衣服被丟落一地,歡愉到彷彿全世界都不復存在。

而在另一處小院中,南摩邪正一臉憤怨,看著自己心愛的小徒弟,目光如炬。

段瑤坐在棋盤邊,雙手撐著腮幫子,繼續記棋譜——或者說是記內功心法。

老頭極有耐心,又或者是因為年歲太大,經常說到一半,便會沉沉睡著,過個一盞茶的時間醒來,接著教。段瑤也不催,若是見他睡著了,便自己將棋局擺回原位,又繼續一步一步回憶方才的佈局招式,倒也不覺時間緩慢。

南摩邪心中先是慪火,後頭卻發現,小徒弟還當真有幾分下棋的天賦。

與段白月不同,段瑤從小便好動好哭,練功也不算努力,能有今日成就,天賦著實佔了大半功勞。南摩邪自覺已經將他教得出類拔萃,只是沒曾想,竟然還能學進去別家功夫。

“老前輩。”段瑤捏著一枚黑子,道,“今晚學四招如何?”

老頭道:“三招已是極限,學多了,怕是會與你先前的內力相沖。”

段瑤道:“可這樣著實太慢。”

老頭笑笑,搖頭道:“練武切忌一個‘貪’字,你天分驚人,更該好好保護自己才是,不急於這幾天。”

段瑤只好道:“也好。”

老頭將棋子分揀好,道:“時間還早,再來一回吧。”

段瑤乖巧道:“辛苦前輩了。”

南摩邪坐在門檻上,搓自己的破爛衣角。

怎麼也不回頭看一眼師父。

忒氣人。

第二日清晨,楚淵從睡夢中醒來時,段白月正在桌邊喝水。

院中鳥雀婉轉鳴叫,陽光灑在床上,不燥熱,暖融融的。

楚淵趴在床上,側首看著他彎彎嘴角:“早。”

段白月端著一杯水過來,扶著讓人靠在自己懷中:“喝完水繼續睡。”

“你呢?”楚淵問。

“去隔壁看看瑤兒與師父,問問昨晚有何發現。”段白月道,“而後便去街上買些早點回來。”

楚淵將空杯子還給它:“醒了也就不睡了,我去御書房待一陣子,順便等你回來。”

“這麼早就去御書房?”段白月皺眉,“身子受得了嗎?”

楚淵推他一把。

段白月笑:“小傻子,我是當真關心你。”

“沒事的。”楚淵道,聲音很低。

“沒事就好,不舒服也彆強撐著。”段白月道,“我找四喜進來伺候你洗漱。”

“嗯。”楚淵捏過他的下巴,湊近親了一下,“早些回來。”

自然是要早些回來的。直到出了小院,段白月唇上還殘留著方才的溫度。單憑這個,便想不管不顧,丟下江山丟下西南府,帶著他一道尋一處小山村隱居。每日早上出門時都能得一句叮嚀,要自己早些回家吃飯,想來種地時都會多三分力氣。

“大清早撿銀子了?”段瑤正在院中喂蟾蜍,“怎麼一臉喜氣。”

段白月坐在桌邊:“師父呢?”

“還在睡,沒起。”段瑤道,“我要出去買早飯,你想吃什麼?”

“不必了,我替你買回來便是。”段白月道,“昨晚城中可有異動?”

段瑤搖頭:“沒有,出去看了一眼,幾乎家家戶戶門口都有官兵把守,傻子才會現在冒頭找打。”

“也是。”段白月道,“想吃什麼?”

“銀絲捲,要加糖,還有煎餅和滷肉。”段瑤道,“北街福滿金鋪門口那家,別的不要。”

“好。”段白月站起來。

“居然不嫌我多事?”段瑤倒是意外。

段白月道:“吃完飯之後,去替我做件事。”

果然。弟弟對此毫不意外。

無事獻殷勤。

城中在鬧鬼,街上自然也蕭條了許多。早點鋪子也是仗著有官兵在門口把守,才有膽子開張,不過也沒幾個客人。段白月買完早點,又去鎮妖塔附近檢查了一圈,確定並無異常,方才轉身回了行宮,只是卻沒注意到在高塔之頂,有一雙蒼老的眼睛,正幽幽盯著自己。

段瑤依舊在小院中乘涼,身邊還多了個人。

“王爺。”見他進院,段念起身行禮。

“你怎麼回來了。”段白月放下手中的油紙包——先前去飛鸞樓的時候,留下了他與另外幾個人協助景流天,一道查知府餘舒被殺一案,前幾封信函裡還說毫無進展,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會來北行宮。

“找出了兇手。”段念道,“不是別人,正是餘舒的小妾,那名被他從王城贖回家的歌姬。”

“翠姑?”段白月道,“怪不得,屋外防守重重,還能被人一劍斃命,原來兇手就在房內,演得倒是挺好。”

“景樓主也一道來了。”段念道,“帶著翠姑一道,住在城中滿金客棧。”

“這就奇怪了。”段白月道,“餘舒被殺,景樓主找出了真兇,不管是交由官府或是自行處理都可,帶來給我作甚?”

“那翠姑是潮崖人。”段念道,“王爺正在查這件事,又與朝廷扯上了關係,景樓主自然不會輕舉妄動,恰好飛鸞樓離這雲德城也不遠,便索性一道帶了來。”

“還有此等身份。”段白也摸摸下巴,“倒是有趣。”

段念道:“王爺可要去金滿客棧?”

“過半個時辰吧,人在景樓主手中,跑不掉。”段白月拿起桌上的早點,“你也累了,先休息一陣子。”

“是。”段念點頭領命。

待到段白月離開之後,段瑤道:“先去睡一覺吧,估摸著不到吃完午飯,哥哥不會回來。”

段念猶豫:“但王爺方才所說,是半個時辰後便能回來。”

段瑤一臉高深莫測,半個時辰你就別想了,哥哥可是去給嫂子送飯。

光是親來親去,或許就要親上半個時辰。

小話本裡都這麼寫。

楚淵靠在軟榻上,正在翻看手中幾本摺子。

段白月推門進來,見狀笑道:“困了就去睡,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楚淵坐直,道:“為何這麼久?”

“也不算太久,只是去城中又看了一圈而已。”段白月將油紙包開啟,“沒什麼動靜,一切如常。”

“意料之中。”楚淵擦擦手指,捏起一個包子吃,“蘇淮山莊已經派人去收拾了,過幾天便能住進去。”

“離這裡還有一個時辰的路途。”段白月道,“要引藍姬出來,也不能回這行宮陪你。”

“看你一臉吃虧之相。”楚淵好笑。

“自然是吃虧的。”段白月握過他的手,低頭咬了口包子,“一共就只有十天。”

楚淵將剩下的包子都餵給他,道:“就不能是我去蘇淮山莊?”

段白月意外,抬頭看著他。

“一個時辰路途而已。”楚淵道。

“去是一個時辰,來也是一個時辰,一來一往一折騰,早上還時不時有臣子求見,還要不要好好睡覺了。”段白月道,“我可不許。”

楚淵道:“一個人待在這行宮裡,照樣睡不著。”

“有你這句話便足夠。”段白月依舊搖頭,“別的當真不用,天天這麼跑,也不想想我有多心疼?”

楚淵抽回手:“嗯。”

“放心吧,不是什麼大事。”段白月將他的衣領整理好,“方才是逗你玩的,將來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吶,不在乎這幾天,你說是不是?”

楚淵笑笑:“好。”

“先將吃了。”段白月道,“而後便在軟榻上歇一陣子,有什麼摺子,我替你看便是。”

“不許再碰摺子。”楚淵捏住他的鼻子,“上回一句‘你自己看著辦’,險些將貴陽知府嚇出病,這筆賬還沒同你算,別以為我不知道!”

段白月嘴角一揚,很是冷靜。

摺子裡絮絮叨叨,寫了一大半都是在詆譭西南府,回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已經是很給面子——否則按照平日的性子,早就派兵過去拆房揍人。

誠如段瑤所言,雖說是“半個時辰”,但段白月也是吃過了午飯,方才回到小院,與段念一道出了宮。

金滿客棧中,景流天正在喝茶,見到他進來後笑道:“還當王爺會很想解決此事,卻沒料到在下居然白白等了一個早上。”

段白月坐在桌邊,面不改色道:“西南府事務繁雜,讓景樓主久等了。”

“倒是無妨。”景流天道,“翠姑就在隔壁,被我的人看著。武功已廢,想來也不會再作惡了。”

段白月問:“據說她原本是潮崖人?”

景流天點頭:“據她所言,潮崖有不少女子都流落在外做歌姬,只因嗓音著實婉轉動人。只是大多數人在賺夠銀子後,都會選擇重新回到海島,只有她貪慕這大楚繁花似錦,便私自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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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為何要殺餘舒?”段白月繼續問。

“雖說叛逃出海島,那裡到底還是她故土。”景流天道,“餘舒想要斬盡殺絕,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而且在聽說那夥潮崖人中還有個小娃娃後,便更加起了殺心。”

段白月道:“為何?”

“因為她猜測,在倉皇出逃時還能不被遺棄,這個小娃娃的身份想來不一般,很有可能與島上的南洋人有關。”景流天道,“十有**,孩子的孃親是她的親姐姐。”

“島上的南洋人?”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先前那夥潮崖人也說過,島上的確是有南洋人,是受北派首領玄天勾結,才會上島燒殺擄掠,卻沒說還曾娶妻生子。而根據翠姑的描述,這夥南洋人在島上少說也待了七八年,整日裡不做別的,就是為了尋找藏寶圖與寶藏,甚至還負責給潮崖人提供日常必需品,兩方非但不是劍拔弩張,反而還很是和諧。

“那夥南洋人的首領叫木作,與翠姑的姐姐成了親,算是島上的大頭領。”景流天道,“雖說潮崖人全靠他養活,但畢竟是異族,所以前幾年也是騷亂不斷。”

段白月搖頭:“那般一窮二白荒蕪蒼涼的地界,也能你爭我奪。”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會分個三六九等。”景流天道,“其實翠姑也不確定,那小娃娃到底是不是她姐姐的孩子,畢竟已經多年沒有聯絡過。”

“但她還是殺了餘舒,僅僅是因為一個猜測。”段白月道,“這海島上出來的人,果真不能用常人的思維考量。”

景流天道:“現在殺害餘舒的兇手已經找到,飛鸞樓也便能從此時中抽身而出了。人我便不殺了,留給王爺處置,多謝曾助一臂之力。”

段白月道:“景樓主既然來了,不妨再多幫本王做件事,如何?”

景流天問:“何事?”

段白月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景流天點點頭:“可以倒是可以,但為何要如此自找麻煩?”

段白月道:“與朝廷做筆交易罷了,既然景樓主在這裡,那便正好幫本王一把。畢竟若論起傳小道消息,我雖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追影宮第一,飛鸞樓第二,無人敢排第三。”

景流天大笑:“也罷,舉手之勞,做做亦無妨。”

於是當天晚上,城內便傳來謠言,說是西南王要來。

來就來吧,陶仁德等一眾官員聽到訊息,也不覺得詫異,畢竟皇上先前就曾經說過。

只是傳聞的內容卻不僅如此,還有人說西南王已經練成了魔功,名叫菩提心經,莫說是出招,就連看人一眼,對方也會中毒。

劉大炯張大嘴:“當真?”

“按理來說,江湖中應當沒有如此邪門的功夫才是。”江懷道,“大人不必擔憂。”

“應當沒有,卻不是定然沒有。”陶仁德道,“皇上乃龍體,切不可以身犯險,這西南王還是不要見為好。”

“老陶,皇上是不用見了,你可還得去見啊。”劉大炯憂心道,“可要問將統領要幾件金絲軟甲穿上,多套幾層,再捂住嘴。”

陶仁德道:“老夫身為朝廷命官,怎可如此畏畏縮縮?”

“看一眼都帶著毒啊。”劉大炯提醒他。

江懷只好在旁邊又重複了一回:“江湖中應當沒有如此邪門的功夫,兩位大人不必憂心。”

陶仁德道:“菩提心經,老夫也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江懷與劉大炯齊齊吃驚,看不出來啊,這也能知道?!

陶仁德從袖子中取出一本皺巴巴的小書。

噫……劉大炯眼中充滿嫌棄,還成不成了,朝廷一品大員,一大把年紀,居然看這種鶯鶯燕燕的小話本,成何體統。

陶仁德隨手翻開一頁。

劉大炯趕緊捂住眼睛。

看不得啊,回去會被夫人罰跪搓衣板。

陶仁德道:“這本便是菩提心經的招式套路,我看過了,沒看懂。”

江懷:“……”

陶仁德道:“但也能看出來,並非什麼玄妙功夫,最大的作用,無非是壯陽而已。”而西南王壯陽與不壯,與皇上,與大楚並無任何關係。

不足為懼。

江懷咳嗽了兩聲,問:“末將冒昧問一句,大人是從何處拿到這本……秘笈?”

劉大炯心說,街上一文錢兩本,想要多少都有。這都信,估摸著是腦子進了水。

陶仁德道:“前些日子追影宮的人來王城,恰好在街上遇到,老夫便問了幾句關於西南的事,最後花重金從諸位少俠手中購得此書。”

江懷站起來:“末將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陶仁德繼續道:“追影宮乃蜀中第一大門派,離西南又近,想來該極為靠譜才是。”

劉大炯唉聲嘆氣看著他。

還說。

沒見江統領都被你震飛了。

早說莫要時時刻刻端著一品大員的架子,偶爾也要出來走走,看看小話本,聽聽說書人胡吹亂侃,才能開闊見識,不被坑。

花重金從追影宮手中買小話本,這事一般人還當真做不出來。

因為著實是太蠢。

真不知在洋洋得意個啥。

楚淵自然也聽到了傳聞,段白月道:“再陪你兩晚,我便去蘇淮山莊了。”

“那名潮崖的女子呢?”楚淵問。

“暫時關押在小院中,有段念看著,不會出事。”段白月道,“回去再審也不遲,橫豎宮裡還有一大堆她的同夥。”

楚淵道:“也好。”

“當初我就說過,線索總會越來越多。”段白月道,“所以不必煩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往好的方向走就對了。”

楚淵拍拍他的臉:“又開始講道理。”

“是寬慰你。”段白月環住他的腰肢,讓人靠在自己懷中躺好,“過幾日等你住去蘇淮山莊,太傅大人也就要來了,你可不準氣他。”

段白月道:“為何不能是他氣我?”

楚淵想了想:“倒也是。”

“安慰一下?”隔著衣服戳戳他。

楚淵道:“不要,還難受。”

段白月眼底有些笑意。

楚淵拍他一掌,轉身面對牆。

段白月替他蓋好被子,心說還難受啊……

下回再注意著些?

睡了一陣子,楚淵轉身,用被子將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

西南王很是無辜。

又怎麼了,自己分明一直在裝睡,什麼話都沒有說。

楚淵又往上壓了一個枕頭,方才轉身,重新閉眼睡覺。

段白月在一片黑暗中嘆氣。

謀殺親夫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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