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師少鷹不遠的路邊,靜靜停著一輛鏽跡斑斑的汽車,沒有人知道它已經被廢棄多久,只有車廂上那一排觸目驚心的彈孔,還有大片已經凝涸的黑褐色,依然在對每一個和它擦肩而過的人默默講述著自己主人曾經遭遇的悲慘命運。.org

至於希馬爾和司空伯文,他們一群人就在距離路邊不遠的一個沙坡後面停下了腳步。他們終於可以坐在沙地上,舒緩連續兩個小時高強度急行軍積累下來的疲勞。雖然並不餓,但是包括希馬爾在內,幾個僱傭兵都取出了身上的壓縮餅乾和巧克力,送進嘴裡慢慢咬著。這是職業軍人在戰場上,才會養成的習慣,如果他們現在不吃,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能吃了。

希馬爾開啟一聽牛肉罐頭,先用勺子分給在場每個人一勺,然後把一塊壓縮餅乾用手指捻碎,把它們全部灑進罐頭盒裡,把肉汁和餅乾攪在一起,直到攪均了,希馬爾才用勺子把這種看起來有點象漿糊,卻散發著濃郁香味的食物挖上,送到司空伯文的嘴邊。

喂司空伯文吃了幾口,希馬爾拿出自己的行軍水壺,往一隻杯子裡倒了半杯水,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那只銀酒壺,往水裡摻了一點烈酒,司空伯文只喝了半口就猛的咳喇起來,希馬爾伸手在司空伯文的背部輕輕拍打著,一直等到司空伯文恢復平靜,他又把摻了一點點烈酒的水送到司空伯文面前。

希馬爾的這種“酒精”療法說不上什麼科學根據,它就象是中國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孩子如果感冒了,家長就會給他們開一瓶山楂罐頭,或者是蒸一小碗雞蛋羹來代替感冒藥般,自然而親切得讓人心醉。

拗不過希馬爾的堅持,司空伯文終於還是微微皺著眉頭,將杯子裡的水全部喝了下去,淡淡的汗水,隨之在她的額頭上滲出來,就連她的臉色也明顯紅潤了不少。

如果不是透過望遠鏡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師少鷹真的不會相信,像希馬爾這種留著大片落腮鬍子,身體健壯得猶如一頭成年北極熊,眼睛一瞪就能嚇哭小孩的男人,竟然還有這麼溫柔細膩的一面。

所有人都吃完食物,有人負責把所有食品包裝袋收集到一起,準備挖坑掩埋,就在這個時候,希馬爾身上的步話機響了,和他通話的是一直和他們保持超過五百米距離的師少鷹:“那些東西不要掩埋,把它們丟到地上,越明顯越自然越好。”

“你這樣做假,做得也太明顯了吧?”

希馬爾對著步話機道:“我們可是身經百戰的僱傭兵,而不是踏春郊遊的小姐少爺,怎麼可能走一路丟一路?如果我們身後只有那些雜牌軍,這樣做假也沒有什麼,但是你別忘了,那個一直躲在背後排兵佈陣的傢伙,可是一隻超級老鳥!”

師少鷹知錯能改:“那你們還是把東西挖坑掩埋好了,記得把那罐頭盒表面的鐵皮拉得翹起來,在掩埋時讓鐵皮露出小小的一個尖角。”

希馬爾原來是一個多麼勇敢而率直的戰地記者啊,可是跟著師少鷹並肩作戰才短短幾個小時,就無可救藥的沾染了上師少鷹的狡猾與無恥,他眼睛一轉就心領神會,低聲道:“我會在露出空氣中的那塊鐵皮上,專門沾一點點肉汁,保證那些狗隔著一兩千米,也能聞得一清二楚,兩眼直冒綠光猛撲過來。對了,我要順便在坑底留上四五顆手雷外加一顆燃燒彈,讓那些追了我們兩個小時,差點讓我回不了俄羅斯的菜鳥們永遠記住,什麼叫做俄羅斯男人為愛情而爆發的憤怒!”

說到湊合,說到把各種亂七八糟的玩藝兒搬到戰場上,從小就看地雷戰、地道戰這些電影長大的師少鷹,絕對稱得上大師級專家,他立刻就對這個計劃添磚加瓦:“你到路邊那輛汽車裡找找,看看能不能拆下點鐵皮之類的玩藝兒,用多功能軍刀把鐵皮剪成鐵皮卷兒,再加上碎玻璃渣兒一起填到手雷周圍,保證能夠威力倍增!”

留下這樣一個絕對能夠證明“XX到此一遊”的陷阱,全身散發著獵犬根本不敢接近氣味,所以一直遊離在休息點之外,必須遠離休息地點的師少鷹和大部隊重新匯合。按照計劃,他們要繼續向東南方向前進,在想方設法讓身後的追兵確定他們以逃進摩加迪沙為目標後,再進行一個戰術穿插轉折,從追兵的縫隙中鑽過去,然後以最高速度猛撲向他們此生的起點兼終點……那架緊急迫降的武裝直升飛機!

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鐘,迎著漸漸毒辣起來的陽光,希馬爾輕輕眯起了雙眼,先看了一眼身邊,確定他和師少鷹之間的談話不會被其他人聽到後,希馬爾低聲道:“師少鷹你說,我們這個戰術究竟能不能成功?”

他們離開直升飛機已經超過兩個半小時,在這麼長一段時間裡,為了防止被敵人監控到無線電訊號,希馬爾和維克多一直處於無線電靜默狀態,到現在都沒有取得聯系,更不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希馬爾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在潛意識裡,想從師少鷹的嘴裡聽到一句“沒有問題,我們肯定能活著回去”之類的話。就連希馬爾自己都沒有注意,只是短短的幾個小時,師少鷹就在他們這支團隊中,完成了接觸、磨合、融入這一系列過程,更用他出類拔萃的戰術素養和層出不窮的詭雷,贏得了所有人信任,甚至已經擁有了改變這支隊伍戰術最終決策的影響力。

維克多沒有修好直升飛機不行;他們的戰術實施失敗不行;老天爺翻了臉更不行……有太多太多的不可控因素讓戰場的前局變得撲溯迷離,聆聽著心臟在胸膛裡越跳越快,感受著迎面吹來的風中,那迫在眉睫的凌厲殺機,因為心有牽掛所以忐忑不安的,又何止是希馬爾一個人?!

師少鷹目光慢慢從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些全幅武裝的僱傭兵,和職業軍人之間很不同。他們擁有絕大多數職業軍人無法望其項背的實戰經驗,他們知道在戰場上用什麼方法,能夠更有效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就算是真的身負重傷,他們也比新兵更鎮定,當然也更容易生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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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一群身經百戰意志本應該給岩石更堅定的老兵,在這個時候士氣卻明顯有些低彌。

他們遠離故土,為了賺錢而作戰,今天幫著非洲某個小國政府軍打擊叛軍,明天就可能因為錢調轉槍口去攻擊曾經並肩作戰的友軍,他們就象是最出色的政客,周旋於一個又一個武裝勢力之間,想辦法從中間賺取大把鈔票。

信仰!

這個詞突然如此鮮明的在師少鷹腦海中揚起,僅僅把戰鬥當成一份謀生的手段,所以他們註定不會有職業軍人為國而戰的榮譽感。他們能打贏就上,打不贏就撤,他們根本不需要關心一場戰爭勝負背後的故事。

他們無牽無掛,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但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沒有信仰,根本不可能在逆境中爆發出最瘋最狂最野,幾可席捲天下的鬥志。更不可能為了勝利前赴後繼,創造出戰場上最燦爛的傳奇!

一支沒有信仰,沒有榮譽感,純粹為金錢而作戰的部隊,在陷入逆境面對不可預測的未來時,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士氣低彌?

還有一點很重要,他們這批人都來自同一支部隊,而且都是平級關係,最後又一起走出國門,在非洲組建了一支小小的僱傭兵部隊。這樣的部隊,成員自然是相當親密,但是在同時也正是因為太熟悉,彼此之間信任有餘信服不足,導致他們中間無法產生一個面對困難時,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捏成一隻鐵拳的隊長。

“我有話想對大家說,你幫我翻譯一下。”

站在一群俄羅斯僱傭兵面前,曾經在邊境線上擔任上尉連長,手下有一百多號兵的師少鷹,自然而然挺直了自己的身體,目光慢慢從在場每一個人臉上掠過,直到眼前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在他的目光下,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身體,師少鷹才略一點頭,昂然道:“剛才希馬爾悄悄問我,我們的計劃能不能順利實施,有多少機率能活著回去,現在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來回答這個問題。”

“維克多能順利修好直升飛機,我們全體登上飛機活著離開,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如果老天爺真的翻了臉,想要把我們留在索馬利亞……那就抓緊你們手中的槍,和我一起幹他媽的一條生路出來!”

說到這裡,師少鷹側眼挑眉望天,沉聲道:“我老媽一直盼著抱孫子呢,我怎麼能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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