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為什麼要當海盜?”

師少鷹不是一個記者,但是面對一個貨真價實的女海盜,看著那些領到食物後把它們緊緊抱在懷裡快步走回家的村民,師少鷹仍然忍不住問了:“就是為了幫助這些人,或者說你更喜歡當一個現代版的俠盜羅賓漢?”

看著凱貝琳帶人跑到索馬利亞各個村莊分發食品,師少鷹曾經一度以為凱貝琳是國際紅十字會之類人道主義援助組織成員,直到凱貝琳坦言那只充氣娃娃是她帶領手下登上別人的貨船收取‘保護費’時,‘順手’從船員房間裡搶來的,他才知道眼前這個全身透著彪悍氣息的女人竟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海盜。.org確切的說是一個在這片土地上混得相當不錯,稱得上朋友遍天下的女海盜頭子!

如果司空伯文還在師少鷹身邊又有多好啊,在知道凱貝琳的真實身份後,她一定會眼冒綠光嗥嗥亂叫的撲上去,不把凱貝琳的內幕挖乾淨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一個明顯不是索馬利亞土著的女人在排外性極強,而且嚴重男尊女卑的索馬利亞當了一個海盜頭子不說,還做著劫富濟貧的工作,無論是什麼原因讓她做出這種行為,都足夠在新聞中成為最吸引人關注的一頁,更何況她本身還是一個氣質過於狂野,卻依然讓人看得賞心悅目的美女。

她絕對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但是凱貝琳明顯並不願意和師少鷹這樣一個陌生人去談自己的往事,她對著師少鷹禮貌的略一點頭,就快步走向排隊等待領食品和毛毯的村民。

他們這支車隊就這樣一個村莊接著一個村莊的經過,汽車能夠裝載的食物有限,分發到每個村民手中的都只是小小的一包,但就是這樣小小的一包食物,卻可以在最需要的時救人一命。

在這三天時間裡,師少鷹也看到了凱貝琳更加真實的一面。

村子裡的人產生爭執了,他們會請凱貝琳去裁決,對他們來說只有村子裡的長者或者最值得尊敬的人才能得到這種殊榮。這些村民之間的衝突大都是一些雞毛蒜皮小事,可是凱貝琳卻總是能認真的聆聽,認真的開導,爭取能讓爭吵得面紅耳赤的雙方都能獲得滿意的結果。

村子裡的男孩搶走了凱貝琳送給小女孩的巧克力,她會象個溫柔的大姐姐般擦掉小女孩的眼淚,然後再找到那些男孩把他們帶到小女孩面前讓他們道歉。她從頭到尾都不會說一句恐嚇的話更不會揮手就打,但是在她的注視下,再倔強的男孩都會老老實實低下自己的頭。

在她的身上似乎有著一股因為喜歡多管閒事,所以自然而然慢慢養成的魅力。

到了第三天傍晚,太陽已經快沉到山的一邊,在群山之間師少鷹又看到了一個依山而建的小村莊,從車廂裡剩下的食物來看,他們在這個村莊裡分發了最後的食物後就應該返程了。

車隊剛剛停在村口,一個女人就迎面飛跑過來,她一把就抓住了凱貝琳的手飛快的說著些什麼,說著說著豆粒大小的眼淚就從她的眼眶裡流出來,凱貝琳伸手安慰式的拍了拍女人肩膀,轉過身從車廂裡抓起醫藥箱,跟在那個女人的身後跑向村子。

三天時間一直靜靜躺在車裡,得到充足的食物攝入,又有這種藥材消炎止痛舒筋活血,師少鷹已經可以憑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跟在其他人身後慢慢走進了村莊。還隔著很遠師少鷹就聽到村莊其一間石屋裡傳來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嘆息,頂著周圍村民怪異的目光師少鷹緩緩到了那間石屋的門前。

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仰躺在用木板架起來的床上,他的呼吸聲明顯比正常人急促得多,全身黝黑的皮膚上都透出一抹病態的嫣紅,身邊的一個女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布子醮上涼水放到他的額頭上,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男孩稍稍好受一點。

站在房門前師少鷹輕輕聳著鼻子,他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腐爛的味道,最後師少鷹的目光落到了那個男孩的左臂上。男孩的左臂不知道被什麼劃傷,留下長長的一道傷口,現在上面敷了一層黑褐色的草藥,顯然是村子裡的人,已經用土辦法對男孩手臂上的傷口進行了處理。雖然不知道那些草藥的成份是什麼效果又是什麼,但是師少鷹卻在暗中搖頭。

凱貝琳從醫藥箱裡取出一瓶抗生素,把藥片搗碎後喂進男孩的嘴裡,又用棉團醮了醫用酒精擦拭了男孩的額頭,做完這一切後看著面前這個全身都燙得要命,已經連續暈睡了兩天,嘴裡還在不停發出痛苦呻吟的男孩,指揮幾十號人在公海裡四處遊獵,就算是面對美國海軍戰艦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凱貝琳也覺得束手無策起來。

她再彪悍再強勢,也沒有辦法拿著一把開山刀和死神去搏鬥,她當然明白僅憑幾粒抗生素外加一點酒精降溫根本不可能讓眼前的男孩恢復健康,可是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能讓男孩哪怕是再好受上一點。

凱貝琳下意識的抬起頭,目光慢慢從面前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似乎想要從人群中找到一個可以幫助她的人。可是很快凱貝琳就收回了目光,就連她這個頭領都束手無策,手下那群由漁民、水手和難民組成的海盜又有什麼辦法?

可是當師少鷹分開水群走進房間的時候,鷹凱貝琳的眼睛猛然亮了。

沒錯,這個男人是一個超級大麻煩,如果不是和中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而且曾經受過中國人大恩,她絕不會去管這個男人的死活,但是反過來想想,一個能惹下天大麻煩現在還能活著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是一個泛泛之輩?!

師少鷹走到床邊伸手在男孩的額頭上探了一下,觸手一片炙熱,師少鷹低聲問道:“多少度?”

凱貝琳迅速回答:“三十九點一度。”

男孩現在整隻手臂已經腫大起來,就算是敷在上面的草藥都無法壓抑腐爛的味道,師少鷹用手指輕輕掂起一點草藥送到自己的鼻端仔細嗅了嗅,這些草藥是用不知名的水果和石類混合在一起,又加了少量的桔子皮一起搗碎,弄出來的玩藝兒。

這東西從成份上來說屬於原始的果膠酸,對治療身體炎症有一定的效果,有利於人體受損細胞恢復,如果口服甚至可以治療胃潰瘍,用它來治療傷口也並不算錯,但是這種東西絕對不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

當著所有人的面師少鷹用盆子裡的水小心翼翼將男孩手臂上的草藥一點點洗掉,直到傷口徹底暴露在自己面前。看著那條足足有一尺多長半寸深的傷口,師少鷹深深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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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手臂上的傷口可能是在幾天前被尖銳的木頭或者鐵器劃傷,因為沒有及時做好消毒處理,現在已經大面積感染潰爛,傷口表面絕大部分肌肉組織壞死,傷口重度炎症,才讓男孩一直高燒不退,甚至已經暈迷不醒。

如果他們讓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這樣傷口產生的膿液和其它受感染壞死的組織部分,還可以從傷口裡流出來,就是這些自制的草藥封住了男孩手臂上的傷口,讓他傷口惡化速度急劇加快,直至超出了口服藥劑可以治癒的極限。

傷口已經惡化到這種程度,除非是把這個男孩送進醫院,用擴創術徹底清除傷口腐爛組織,然後再定時服用抗生素藥品,否則的話這個男孩唯一的結局就是在親人的哭泣聲中受盡痛苦折磨,直至心臟慢慢停止跳動。

師少鷹略一猶豫,在凱貝琳的注視下還是搖了搖頭,把男孩的手臂輕輕放回原處,就在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男孩的母親突然猛的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她抓的是那樣的用力,用力得就連師少鷹這樣的男人都感到了疼。

師少鷹臉上猶豫的神色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是它絕對逃不過一個關心兒子,寧可自己代替兒子受苦的母親眼睛!

她知道師少鷹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助自己的兒子,她想要開口求師少鷹救救命,可是在這個時候面對一個來自中國的陌生男人,她沒有錢,沒有食物,沒有一切可能吸引師少鷹的東西,她除了“粽鍋人,碰右”這句話之外,她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就象是一個快要淹死的人在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死死抓著師少鷹的手不放,眼睛裡明明已經流出了悲傷與絕望的淚水,她卻仍然拼盡全力,嘴唇一邊不停顫抖,一邊不停的說著相同的話:“粽鍋人,碰右!粽鍋人,碰右……”

師少鷹看了一眼門外,太陽已經墜落到西方的地平線下但是天色還沒有黑透,他抱起全身都在發燒的男孩,把他放到了門外一塊平坦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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