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得有些沒頭沒腦,楊璐璐話的聲音向來很清脆,餐廳的音響效果也經過特殊設計,足以讓每個角落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清。

餐廳裡頓時安靜下來,多達數十名用餐者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用詢問的目光在彼此之間來回,卻沒能從對方那裡找到任何答案。確定這一後,他們又再次把目光望向坐在條形餐桌客位首座上的楊璐璐,希望能夠從她那裡得到解答。

“美國一直是世界的核心,是這樣嗎?”

楊璐璐用細長的手指拈起餐叉,舉在空中晃了晃,語調冰冷地:“從我最早接受外交命令的時候,內華達基地已經前後來過好幾次。我對這裡很熟悉,很多在座的人我也叫得上名字。塞西爾將軍、格溫斯特將軍、德沃克事務官、馬克森先生、拉瑟內斯女士……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出很多關於這個基地的變化:第二區入口大門的欄板原本是綠色的,現在已經改成了黃黑斑斜紋。機場塔臺的衛星訊號接收天線換了一個新的,負責警衛的士兵不再使用舊型號m16a1步槍,而是口徑增加到1毫米的m16a18改。電子防衛器也換成了帶狀防衛系統。另外……呵呵!高階軍官餐廳肯定換了一位主廚。”

到這裡,坐在餐桌斜對面的一名准將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這裡換過廚師?這傢伙上個星期剛剛透過身份認證和相關資格考試,今天是他第一天在這裡上班。”

楊璐璐拿起面前裝有黑椒汁的銀盃,朝前推了推,:“前幾次我來的時候,這種配料有些偏甜。而這一次,甜味兒沒有那麼濃,胡椒的數量也更多了些。”

不等准將回答,楊璐璐繼續道:“之所以起這個,並不是為了炫耀我的記憶力。我只是想,我這個不是內華達基地的人,都能記住如此之多的事物,在座各位沒理由在這方面不如我。強化藥劑對人類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大腦開發方面,每個人的記憶力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對陌生事物也變得越來越熟悉。”

餐廳裡的每個人都能聽出楊璐璐話語裡流露出的冰冷。可是,誰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沉默了幾秒鐘,塞西爾上將不得不再次堆笑,認真地問:“可以的具體嗎?”

“噹啷!”

楊璐璐手中的餐叉再次掉落,發出極其驚人的脆響。緊接著,她發出醞釀已久,極其威嚴的聲音。

“你們似乎忘記了我是一個中國人。從我第一次來到內華達基地的時候,就從未得到過客人應有的尊敬。為什麼要在我面前擺放刀叉,而不是筷子?看看這些菜,全部都是你們熟悉並且為之喜歡的。你們考慮過客人的感受嗎?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沒人話,但可以感受到,餐廳裡的氣氛隨著楊璐璐這些話正在變得混亂。很多軍官眼裡的目光釋放出敵意,臉上也露出譏諷和嘲笑的表情。

“不就是一雙筷子而已,是這樣嗎?”

楊璐璐這句話的時候,不再使用英語,而是直接中文:“你們一定覺得我是在題大做,但問題的關鍵不再這兒,你們依然還是抱著過去的老舊觀念。事實上,很多東西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

之前話的那名准將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回了一句:“女士,這裡是正式外交場合,我聽不懂你究竟在些什麼,請英文。”

“聽不懂就算了。”

楊璐璐冷笑著,抓起餐巾慢慢擦拭著手指:“沒有人中文,餐具也都是符合你們的生活習慣。你們似乎忘記了,現在不是病毒爆發前的那個年代。你們還有什麼?內華達基地是你們最大的據,這裡一旦失守,你們的處境比喪家犬還要糟糕。”

准將已經接上了隨身電腦的電子翻譯器。楊璐璐的這些話被隨機翻譯,准將當然可以聽懂,但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而是想要在這方面爭回一必不可少的面子,依然皺緊眉頭:“女士,我得提醒你,英文是我們認可的唯一國際性語言。如果你繼續用中文回答,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國際性語言?”

楊璐璐沒有把准將的話當一回事,仍然冷笑著:“誰規定的?”

准將的面頰已經顯出憤怒紅暈:“當然是聯合國大會。這是世界性的通用語種,就連你們中國的學校也在教授。怎麼,難道你不承認嗎?”

“那是過去。”

楊璐璐以標準的普通話回應:“從現在開始,唯一的國際性語言是中文,不再是英語。”

准將沒有回答。他轉過身,看了看四周,發現對面和旁邊同僚臉上都露出古怪和意義莫名的冷笑,於是再次把目光迴轉到楊璐璐身上,不無譏諷地:“知道嗎?你很狂妄,你是我見過最狂妄的女人。”

“你得對!”

楊璐璐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他:“安東尼准將,你必須為剛才所的那些話付出代價。”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塞西爾上將驟然一驚,連忙出言阻止:“對不起,安東尼不是故意的。他顯然是喝多了。您得明白,這其實不是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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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璐璐把視線焦轉移到塞西爾身上,根本不為所動:“塞西爾將軍,你一直認為你是個明白人。既然你也這麼,那就是表明和他的態度一樣?”

“我……這個……事情不是這樣的,而是……而是……”

塞西爾上將不停地搓著手,表情很是為難,一時間也找不出回絕或者否定的字句。

“我們已經有兩個步兵師在亞特蘭大方向展開進攻,下一批登陸部隊將多達三個師團。如果我的要求被拒絕,一時內,所有部隊將停止進攻,並做好立即撤回國內的一切準備。”

從楊璐璐口中出的話,立刻在餐廳裡引起陣陣議論。人們開始交頭接耳,對安東尼准將的目光也變得充滿憐憫。塞西爾上將得沒錯,安東尼的確是喝了不少酒,完全是頭腦發熱才出那種不知輕重的話。可是究其根本,安東尼其實也沒有錯。英文的確是聯合國認可的國際性語言,在接待客人方面使用刀叉也一直是西方人的習慣。就為了這麼一事,就威脅著要撤走援軍……無論怎麼看,楊璐璐都顯得題大做了。

楊璐璐並不打算就這樣把事情完結。她直接用呼叫器喚來貼身警衛,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此前簽訂好,關於援助事項的檔案,當著所有人,把英文列印的檔案撕碎,及其嚴肅地:“從今以後,任何國際性的協議文字,只能以中文作為法定語言。從今天開始,我方代表團所有人員不再使用語言翻譯器。我們的話,你們聽得懂就聽,聽不懂就算。如果雙方因為語言問題而導致無法溝通,那麼談判也就沒有必要在繼續下去。最遲後天中午,我會離開這兒。”

塞西爾上將靜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蒼白。

“這不合規矩。”

他不斷地搖著頭:“簽署的協議已經產生了效果。你把它撕碎,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是對國際法則的藐視,也代表你們的國家信用等級大幅度降低。何況,英文檔案是唯一認可的存在方式,你無權要求我們在這方面進行變更。”

“隨便你怎麼想。”

楊璐璐推開椅子站起,平靜地冷笑著:“別搞錯了,我可不是與你們商量,而是直接通知你們。在使用語種和文件格式方面必須由我們了算。美國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美國,別以為你們仍然還是世界規則的制定者。除了呆在這裡誇誇其談,你們什麼也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是。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吧!聯合國這塊招牌並不好用。看看歐洲和亞洲,生物戰爭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結束,你們卻仍然還躲在地下不敢出來。沒錯,美國人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驕傲的種族。但現在我們已經走在你們前面。你們提出了向月球和火星移民的構想,真正實現的卻是我們。我們現在月球移民已經超過六萬,火星移民團前後共有三個批次,總計人口數量達到二十萬,你們卻還在這裡叫囂著什麼英文才是唯一國際性語言的問題。”

停頓了一下,楊璐璐把目光望向面色陰狠的安東尼准將,輕笑著:“如果我是你,就馬上開始學習中文。否則,真正到了山窮水盡必須乞討才能過活的時候,就連抬著破碗要飯,別人也聽不懂你究竟在些什麼。”

……

黑暗的宇宙深處,一艘巨大的飛船正在航行。

“探索者一號”已經不再是最初發射時候的模樣。自從一年零八個月前,與地球方面發射的“探索者二號”進行對接後,它的外形和整體效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超大功率引擎的安裝已經完成,新增的十二個巨型噴口發出無比耀眼的火焰,推動著龐大的艦體以每秒近五十萬公里的速度飛行。超光速引擎技術是科學院早在數十年前的研究成果,王啟年將其搬上了“探索者二號”,自己卻沒有隨艦抵達。

儘管已經確認王胖子沒有在艦上,夜影卻仍然覺得失落。兩艘宇航母艦合併,她把相關命令許可權下放給技術和工程人員,任由他們對飛船進行改造,自己卻獨自躲進船艙,對著全息投影儀發呆。

夜影仍然和從前一樣漂亮。半機械半生物改造技術使美貌容顏永遠固定在臉上。她從來就沒有與王啟年相同的變態想法,也不喜歡著怪物般的透明機械罩子跑來跑去。美容技術一直是夜影最為重視的專案。她擁有數十不同款式和顏色的假髮,膠質皮膚每天都必須進行清理。有時候,為了讓自己的美麗顯得較為特殊,夜影也會安裝上特製的金屬假肢。那是一種帶有淡藍色光澤,質感上乘的仿生肌理化合金,配上絲襪的雙腿根本看不出是機械,反而有種令人沉醉的幽冷美感。為了讓改造後的身體看起來更加特別,夜影甚至假肢大腿和手臂上雕刻花紋,很有些重返年輕時代,以刺青彰顯自己獨特魅力的意味。

房門從外面被悄悄推開,一臺兩米多高,形狀怪異的機械緩緩駛了進來。

這臺機械同時擁有膠質輪和金屬履帶,圓形的中央支柱部分直徑約為一米。它擁有三對機械臂,其中一對是完全與人類相似的仿生皮膚胳膊,與之對應的,則是寬闊的肩膀,被西裝領帶覆蓋住的上身。至於頭部,則是一臺全息投影儀模擬出來的影象。

它是王啟年的孫女,也是“探索一號”上最為特殊的存在。

女孩十九歲那年,“探索一號”遇到了一次隕石撞擊。儘管飛船搭載的武器擊碎了龐大的隕石,仍然有很多碎裂的石塊與船體發生碰撞。“探索一號”及其堅固,建造之初就考慮過在宇宙中可能遭遇的各種困境。因此,散亂的隕石碎片沒有對飛船造成傷害,只是在船體內部引起輕微震盪。很不巧,王啟年的孫女當時正好在機械操作間接受訓練,碰撞和搖晃使她失去平衡,頭部撞在凸起的零件銳角,導致當場死亡。

半機械半生物技術使“死亡”兩個字的含意大為縮減。夜影從孫女死亡的身體裡取出大腦,另外給她製造了一具新的機械容器。從此,“探索一號”上多了一個有著人類思維模式的機械人。

王莉從來是個不安分的女孩。她從不認為自己是怪物。畢竟,“探索一號”船上,有很多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半機械人。她喜歡為自己新增不同的身體器官。像夜影奶奶那種修長精緻的雙腿當然很漂亮,卻只是王莉額外假肢的收藏品。她為自己造了一個類似坦克的履帶底盤,這東西可以變形,兩邊能夠探出六條如蜘蛛般的機械腿。一雙靈活的手當然不比可少,但在使用功能上卻並不完備。因此,她又給自己增加了兩對三十餘米長的折疊型機械臂。由於機械爪是萬用靈活型的,王莉也就成了“探索一號”上額外的修理工。

千萬不要以為女孩是好欺負的。王莉的履帶底盤上裝有一臺強效鐳射發射器,還有一門可自動轉向的0毫米機炮。即便底盤被意外炸燬,上半身仍然可以分離,在額外機械腿腳的幫助下迅速脫離危險。哪怕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整個身體只剩下頭部的時候,她仍然可以從咽喉位置噴出溫度極高的火焰,將對手燒成灰灰。

到改造身體,頭部一直是王莉最為糾結的部件。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美麗,但老天賜予人的面孔的確很難進行改造。王莉的父親非常英俊,顯然是繼承了夜影奶奶優秀的生理基因。這種幸運沒能延續到下一代,王莉的長相與王啟年非常相似,豬腰子臉的缺陷非常明顯,也特殊得讓人隨便一看就能記住。

夜影嚴禁子孫後輩以任何形式對相貌進行修改。她一直認為,無論長相如何,那都是你永遠的身份證。一旦修改,任何人都有可能冒名替。因此,美容技術在“探索一號”上並不受歡迎,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好看一些,王莉只得把大腦設定在履帶底盤的裝甲防彈艙內部,在肩膀上安裝了一臺全息記錄儀,在空出來的頭部位置,模擬出一個與自己相貌相同的透明腦袋。

夜影當然聽見了機械履帶推門,進入房間的聲音,也聽到了王莉從合成模擬器裡發出的詢問聲。

“奶奶,你在看什麼?”

夜影沒有轉身,平淡地搖了搖頭:“什麼也沒看,就是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儘管是半機械人,王莉卻很清楚人情世故:“你在想爺爺?”

夜影臉上露出苦笑:“那個混蛋本該是搭乘“探索二號”過來與我們匯合的。可是現在……”

王莉的想象很豐富:“爺爺會不會就在那條船上?只是躲在某個角落裡,跟我們玩捉迷藏?”

“那個混蛋一個人在地球上憋了好幾十年,你覺得他如果真在船上,還能忍得住嗎?”

夜影在教育子女方面從不忌諱什麼。儘管王莉是嫡親的孫女,可是在男女事情上,夜影仍然有什麼就什麼。

半機械半生化人當然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歡好。但他們終究是人類,總有著必須發洩的**。每當這種時候,就必須向合成體液循環系統注入少量激素,透過對大腦的刺激產生快感。久而久之,連夜影自己也幾乎忘記原本在地球上到底是怎麼做的。但她相信王啟年一定會記得。無論忘記什麼,老胖子也不會忘記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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