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認真地了頭:“注入黑色顆粒的第一個月,也就是實驗期的第一個階段,我的反應跟你現在差不多。第一次看到這些怪物的時候,任何人反應都差不多,不奇怪。”

老宋激烈的心跳稍微平緩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手帕慢慢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語調了變得嚴肅起來:“告訴我,你做這些實驗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僅僅只是為了搞清楚它們是否會話這樣簡單?”

胖子院長沒有對這問題作出回答。他拍了拍老宋的後背,淡淡地:“先看完所有的實驗室,然後,我再告訴你一切。”

科學院地下十二層丙區。

這是一個佈置和裝置與此前任何實驗室截然不同的區域。電梯門剛一開啟,老宋立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冷風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的裹緊衣服,目光視及之處,是一個結構特殊,以管狀結構製成的巨型中空圓柱牢籠。

“這種管子是用特殊材料製成。強度跟合金差不多,即便是高階強化人也很難對它熬成破壞。”

王啟年走到近前,用手指彈了彈透明的管壁,淡笑著:“看到沒有,這玩意兒是中空的,裡面設定了能夠發光的特殊管線。是不是很像和平時期政府設定在馬路上那些充當裝飾的熒光燈?那時候所謂的“亮化工程”只是光花錢騙眼睛的擺設,我這個卻是有著實際控制效果的大殺器。呵呵!兩者完全不一樣的。”

老宋對胖子院長的介紹幾乎連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牢籠中央的那株植物身上。

那是一棵樹。

準確的,是一棵在中國北方常見的白楊。

這棵高大的喬木已經長到二十多米,枝幹表面呈現出粗糙的淡綠色。卵圓形的葉子繁茂的生長著,樹根浸泡在一個兩米多深的水泥池子裡。從老宋站立的角度低頭俯視,可以看到密集如須的雜亂細根,以及十幾條相互糾纏交錯,直徑粗達一、兩米的主根。

整個牢籠都在散發著極其怪異的藍光,其間偶爾摻雜著耀眼刺目的亮紅光線。光照幅度及強弱沒有任何規律,感覺就像是一個頑童拿著手電筒,很是隨意的來回摁動電鈕,發出混亂無序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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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光線,牢籠四周還安裝了十幾個半米見方的型玻璃箱子。這些玻璃箱距離地面的高度不一而定,有些位於白楊樹中部,有些位於枝梢端,還有幾個設定在樹根位置。這些籠子裡裝滿了大大的昆蟲。老宋對昆蟲種類所知不多,只能看出其中有天牛,也有正處於幼生期的松毛蟲,以及蝸牛、鑽心蟲等等。

王啟年慢慢互握著雙手,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陰森奸詐的笑:“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

老宋沒有回答。他已經從這棵白楊身上看到了很多與同類樹種異常的部分。

它的主幹非常粗壯,延伸出來的枝幹卻顯得怪異。它們不是像普通喬木那樣四散展開,而是沿著籠子邊緣開始形成環繞。就像一條體長十米的帶魚被關進只有五米見方的水箱裡,不得不蜷曲、摺疊,強迫自己以適合箱體的方式存在著。

“植物對黑色顆粒的存在同樣敏感,改造效果對它們仍然有效。”

不等老宋發問,王啟年已經走近旁邊的控制檯,衝著老宋露出不無得意的陰險笑臉:“下面,我讓你看兒特別的表演。”

老胖子在控制臺上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敲擊,設定在管壁牢籠周圍的型電機立刻轟鳴起來。在老宋的目光追隨下,牢籠底部四個二十多釐米的黑色管口突然釋放出大量電火花,它們在高大的白楊樹體表閃爍跳躍,很快佈滿了整個樹幹。乍看上去,彷彿那裡已經變成充滿雷暴的雨雲深處。到處都是噼裡啪啦作響的電火花,卻沒有隆隆作響的雷聲。電火花閃爍同時,白楊樹枝幹和葉片都在不停地抽搐著。盤曲在主幹周圍的枝幹迅速伸展開來,卻在葉片剛剛碰觸到外圍管壁的一剎那,迅速回縮,重新返回到原來的位置。

老宋徹底睜大的眼睛。

他感覺到這棵樹是真正有生命的。不是那種沉默著只會從土壤裡吸取營養的無聲生命,而是與動物相同,會慘叫,會哀嚎的智慧生命體。所有葉片都在電火花中飛舞,它們在閃避,在躲藏,卻無法逃出管壁牢籠徹底得到安全。這絕對不是腦子裡的幻想,而是眼睛實實在在看到的景象。

是的,它在慘叫,在求救,在衝著自己和王啟年憤怒咆哮。

“混蛋,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反覆折磨我?”

“我會永遠詛咒你這個該死的人類!永遠詛咒!我一定要殺了你!”

“……放過我吧!我會永遠服從,絕不抗拒!”

一棵樹當然不會話。然而老宋的確是聽到了這棵樹在吶喊,在狂吼,在哀嚎。他驚駭的發現,聲音是透過枝幹與樹葉相互間碰撞產生的。就像一根細鋼絲被繃緊,手指觸碰只能發出單一音節。可如果在鋼絲中段塞進木卡,使鋼絲距離長短產生變化,碰觸產生的音節也就可以變成哆、來、咪、法、索,連貫起來就成為一段音樂。

葉子和枝幹的碰撞就是遵循相同的原理。一片葉子和柔軟的枝幹碰撞發出“a”這個音,枝幹與主幹的碰撞變成了“o”,很多葉片重疊起來,與枝幹較粗的部分撞擊嗎,產生的音節效果是“e”,以此類推,發出的音節雖然沉默嘈雜,卻也能夠聽出這棵樹想要表達的基本意圖。

“它有獨立思維能力。”

“它用這種最奇妙的方式話,與我們溝通。”

“它的智慧水準絲毫不弱於動物,甚至跟人類差不多。”

王啟年一直在喋喋不休:“看到了嗎?這就是構成地球世界的一棵樹。我們把它們歸類為無法自由活動的植物,事實卻告訴我們這種分類真的很愚蠢。無論動物還是植物,都是按照預先設定的規則繁衍。它們是亞特蘭蒂斯人實驗室裡的產物,但黑色顆粒的出現,卻填補了地球生物圈至關重要的環節。”

老宋這次沒有等到王啟年解釋,直接開口:“你指的是智慧?”

“不!”

老胖子搖頭否認:“我指的是基因。”

“基因?”

“它們擁有和我們相同的基因組成部分。”

王啟年臉上滿是嚴肅與深沉:“我抽取了所有被捕捉到的異種怪獸和病毒樣本,還有目前已知物種的絕大部分進行對比。它們與我們之間肯定存在著差異。以你看過的尼斯湖怪為例,還有野人芳,那些會話的老虎猴子鱷魚蟒蛇螞蟻蜘蛛,包括這棵樹,哪怕再過幾萬億年,它們也不會進化成我們現在的樣子。”

“你指的是……”

“無論外形還是大腦發育程度,人類都是最適合地球環境的種族。這並不是我的個人觀。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過這棵樹根部的細節?從表面上看,視線有部分被遮擋。你最好過來看看電腦探測的立體透視圖,這樣會更加直觀。”

著,王啟年把老宋拉到電子螢幕前。他按下鍵盤,螢幕上立刻出現了白楊樹根部的影象。

粗壯的主幹在營養液池子裡分叉為四條主根。它們就像章魚的觸手,牢牢把持著水泥池四角,使樹幹保持穩定與平衡。

王啟年的聲音在老宋耳邊響起,聽起來就像魔鬼在傳授來自地獄的邪惡知識:“看到那些主根了嗎?這傢伙沒有選擇最穩定的三角支撐結構,卻偏偏選擇了鬆散的四角分叉。那些鬚根是如此柔軟,我估計你也不會想到主根的柔韌程度其實也差不多。它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把四條主根合併成兩條。嘿嘿嘿嘿!感覺怎麼樣?想象一下,是不是很像人類的大腿?”

“再回過頭看看上面,這兩條尤其粗壯的枝幹是不是覺得很眼熟?整棵樹連貫起來,難道不是一個模糊的人形?知道我為什麼要用發光管來構築籠子嗎?只有紊亂無序的光線能夠對它形成限制,這傢伙的生長能力強悍得驚人,黑色顆粒對它的改造效果非常明顯。它的鬚根甚至可以在水泥裡生長,可以透過滲透方式對合金板進行穿透。這傢伙動作緩慢,它一直想要從這裡逃出去。它悄無聲息的醞釀著,如果不是監控電腦發現營養池底部有液體滲漏,它造成的危害恐怕遠遠超出想象。”

“對一棵被改造過的植物進行威脅,遠遠要比對動物困難得多。我嘗試過用火,但它根本不怕。燃燒後的火灰對它而言等於是肥料,它已經進化到可以用一條鬚根就能繁衍的可怕程度。你也看到了這傢伙與我們之間的交流方式。知道它對我提過些什麼要求嗎?它想要被移栽進外面的樹林,我當然拒絕了這種無禮要求。然後它就開始嘗試著控制實驗室裡的其它植物。它的葉片能夠釋放出孢子,一盆研究員擺在辦公桌上的仙人掌被寄生了,然後產生劇毒,扎傷了研究員。這棵該死的樹主動與我聯絡,威脅如果不把它放走,就不會給我解除毒性的果實。這當然不是假大空的虛言,它可以在二十四時內在開花結果,果實裡含有能夠解毒的特殊元素。於是我告訴它,這裡是科學院。在這裡,從來就只有我能威脅別人。”

儘管內心充滿了驚駭,老宋仍然對王啟年的故事感到好奇:“然後呢?”

“然後?嘿嘿嘿嘿!”

老胖子陰森森地冷笑著,臉上的皺紋隨著肌肉抖動不斷收縮、釋放:“然後,我每天給它過一遍電,刺激它提前完成生長期。我給營養池裡的液體加了更多內容,有瀝青,有石灰和各種金屬,偶爾還需要加溫,給它用熱水洗洗腳。營養池裡有一種很的水蝨,它們喜歡攀附在樹根表面慢慢吸取汁液。喏,上面那些玻璃箱子你也看到了,每當我不高興,或者這傢伙惹毛老子的時候,我就會開啟箱子,放進去一些可愛的毛蟲,給它們加加餐。”

著,王啟年奸笑著按下電鈕,玻璃箱門開啟了,成群結隊的松毛蟲蠕動著鑽出箱子,順著傳送帶爬上樹葉,大口咀嚼著嫩綠的葉片。飢餓已久的天牛展開雙翅飛到樹幹上,用堅硬的口器直接刺破樹皮,哼哼唧唧吃得很過癮。蝸牛的速度最慢,箱子旁邊卻有幾條靈巧的型機械臂為它們提供幫助,輕輕拈住硬殼,把它們穩穩擺在最嫩的枝梢末端,至於剩下來的破壞工作,當然是由蝸牛自己來完成。

高大的白楊樹再次發出怒吼。它顯得更加狂躁,不斷在空中揮舞枝幹,用力抽打著爬到身上大大的蟲子。那些柔軟的枝條彷彿人類手臂一樣來回擺動,不過幾分鐘時間,所有蟲子都被擊落,甚至被碾得粉碎。

老宋轉過身,看了一眼王啟年:“你的威脅似乎沒什麼效果。這棵樹比想象中更難對付。”

“那可不一定。”

老胖子淡淡地笑著,再次按下電鈕,牢籠四周的牆壁開始向內收縮,伸出十幾條直徑半米的軟管。成群結隊的蟲子從管口裡飛湧出來,簡直多得不計其數。隔著透明的籠子,彷彿裡面正在形成一場昆蟲模式的龍捲風暴。

可憐的白楊樹幾乎是在嘶吼,它揮動枝條的速度變得更快,不斷有蟲子從空中和枝幹上被擊落,也有更多的蟲子爬上葉片樹幹大肆肯咬。這場反抗戰爭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時,當一切都平息下來,水泥池液體表面也覆蓋了厚厚一層蟲屍,白楊樹的葉片也變得稀稀拉拉,樹幹表皮到處都是傷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種事情每隔幾天就要來上一次。這棵樹屬於那種不怕疼,容易忘記過去的傢伙。只有給它不斷來上兒狠的,它才會老老實實聽你的話。”

著,王啟年把目光轉向老宋,認真地:“現在,你明白我帶你看這些被改造物種的意思了吧?”

老宋眉毛一揚:“你指的是黑色顆粒?”

“所有地球生物的基因共同,在於基因鏈有著相同的缺失部分。”

王啟年從電腦裡調出一份研究檔案。那是在顯微鏡下拍攝到的電子影象。背景是淡黃色的液體,充滿了熙熙攘攘的細胞。它們在緩慢移動,偶爾發生碰撞,又很快離開。無論動作還是流速都顯得遲緩,彷彿是在太空裡漫步。

一種遍體黑色的圓形顆粒突然在景象邊緣出現。它們的遊動速度遠遠超過原有細胞,體積超過那些細胞數十倍。一旦接觸,無論對方是任何形體或者種類,黑色顆粒都會從邊緣凸伸出銳利的尖刺,直接扎進對方內部,將自己的流質注入。很快,被捕捉的細胞內體開始變得渾濁,以不正常的方式顫抖,甚至膨脹。它們沒有當場崩潰,而是被黑色顆粒放開,彷彿失去了靈魂,在營養液裡漫無目的的飄蕩著。

“這些細胞會在二十四時裡產生新的變化。它們會重新組合,分裂速度加劇,在生物體內形成新的系統。這是一種從內部進行基因空缺填補,進而產生前所未有變化的連線。它幾乎對所有物種有效。請注意,這裡的“幾乎”,是因為我沒有對所有地球物種進行檢測。但就目前掌握的資料,這種改造情況應該是對所有物種產生效果。”

老宋瞭然地了頭。嚴謹與刻板是王啟年的最大特,也可以看做是優。

他很快聯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把這種黑色顆粒看做是寄生病毒,那麼……”

王啟年當然知道老宋尚未出口的問題:“那麼整個地球生物界都會變得與人類一樣。”

“你剛才過,這是一種改造?”

“沒錯!至少在我們看起來是這樣。獅子螞蟻毒蛇植物都變得更像是人類,交流方式也和我們一樣。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所有物種的食譜都和我們差不多。”

王啟年的話絲毫沒能讓老宋變得輕鬆起來。恰恰相反,老宋只覺得有種不出的恐懼:“那麼,你能不能確定,有沒有什麼物種是能夠對黑色顆粒免疫的?”

老胖子盯著老宋看了半天,忽然咧開嘴,笑了。

“哈哈哈哈!看來,我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老宋的表情依然冷峻:“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王啟年“嘿嘿嘿嘿”笑了幾秒鐘,臉色重新變得刻板:“我不確定。但據我猜測,應該是有的。”

“猜測?這可不像你的話方式。”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助。或者換種法:我們之間必須進行更加密切的合作。”

老宋沉重地了頭:“吧!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真心奉勸諸位讀者,來雲南旅遊千萬不要去普者黑景區,員工差一兒把遊客活活打死,為了生命著想,遠離這種黑心景區。),所有物種的食譜都和我們差不多。”

王啟年的話絲毫沒能讓老宋變得輕鬆起來。恰恰相反,老宋只覺得有種不出的恐懼:“那麼,你能不能確定,有沒有什麼物種是能夠對黑色顆粒免疫的?”

老胖子盯著老宋看了半天,忽然咧開嘴,笑了。

“哈哈哈哈!看來,我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老宋的表情依然冷峻:“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王啟年“嘿嘿嘿嘿”笑了幾秒鐘,臉色重新變得刻板:“我不確定。但據我猜測,應該是有的。”

“猜測?這可不像你的話方式。”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助。或者換種法:我們之間必須進行更加密切的合作。”

老宋沉重地了頭:“吧!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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