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建民與孟蘭一直到下半夜才睡著。井建民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站在一條河邊,河水很寬,河對岸,有人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是玉蘭。

玉蘭穿著一身素衣,裙裾飄飄,沿著河岸邊跑邊向他喊:“建民,建民,快回家——”

井建民也想喊,但是他喊不出聲,眼看著玉蘭向河裡衝來,她準備游過來,這時,一個大浪打來,一下子把玉蘭打進了水裡不見了。

過了一會,玉蘭又從水裡冒出了頭,伸出雙手,繼續喊:“建民,建民,我等你,你快回家吃飯吧——”

井建民急了,一下子跳進水裡,然後他就醒了。

“建民,建民,快回家吃飯——”這聲音還有耳邊迴響。井建民被這夢給驚得心嗵嗵跳,他坐起來。外面正下著大雨,雷聲一陣陣,閃電一下一下地在空中劈開一道閃亮的口子。

“建民,建民,過年了,回家吃飯吧——”

奇怪,這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來!

井建民支起耳朵細聽,聲音好響從遠處傳來,細細的,斷斷續續的:“建民……回家吃飯——”

井建民一下子跳起來,衝向了洞外。

他站在傾盆大雨中傾聽。一道閃電彎彎曲曲地劃破長空,接著,一聲巨響,脆雷在空中爆炸。雷聲過後,雨更大,井建民的渾身瞬間就溼透了。他站在雨中,極力從雨聲風聲中辨別出那個細細的聲音、那個心上人的聲音,但是,一切都沒有了。

他衝著天空,大聲地喊:“玉蘭,玉蘭,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

又是一陣雷聲,將他的聲音淹沒。雷聲過後,他又喊:“玉蘭——”

這時,一道閃電從對面山頂直飛過來,在他的頭上炸開,巨大的轟鳴將他耳朵震得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有嗡嗡的響聲。接著,只聽見譁啦啦一陣聲音,山頂上有泥土石塊紛紛滾落,一棵幾米高的松樹,被閃電擊斷,帶著火光和煙霧,從山頂上滾落下來,掉在平臺上。

碎石不斷地從上面滾落,井建民急忙躲到洞裡。山頂上好像是有一個地方塌方了,石頭落在洞口,有一些落到河裡。不一會,洞口上就積滿了泥石,把洞口堵住了一半。

孟蘭把井建民往洞裡拽,喊:“別靠洞口太近,小心!”

井建民還想往洞外衝,但是,紛紛下落的石頭,使得他無法出去。

過了十幾分鍾,雨停了,上面的石頭也不再往下掉了。井建民從快被堵死的半個洞口爬出去。

可是,那聲音再也沒有出現。

是自己發生了錯覺?不像呀,當時他清清楚楚地感到那聲音是從洞外傳來的,而且,他可以確定,那就是玉蘭的聲音。玉蘭的身體和她的聲音,他都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一樣熟悉。她聲音那種關切和溫暖,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在這荒山野嶺裡,玉蘭怎麼可能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早晨,來喊他回家吃飯呢?玉蘭怎麼找到這樣一個絕境呢?不可能。

還是他聽錯了。

可是,井建民內心裡仍然不甘心,他有一種超自然的感覺:玉蘭好像就在他身邊,離他很近很近。

井建民全身溼透,站在平臺上,向山頂遙望,他多麼希望,玉蘭的身影突然出現哪。

孟蘭走了過來,輕輕地拉住他,說:“你溼透了,小心著涼,快回去吧。”

孟蘭把井建民拉回洞裡,讓他下衣服,用火烤幹。兩人吃了一點昨天晚上的剩飯,把東西都收拾了一下,能帶的都打包帶走。

就要離開白宮了,井建民與孟蘭忽然感到一種留戀不舍。住在這裡的時候,每天都在想著逃離這裡,這陰暗的洞,潮溼的床,兩人像野人一樣在這裡生活。可是,真的要離開它,卻有些不捨了:那厚厚的床,多麼柔軟呀,兩人曾經在上面留下美好的春夢。那火爐,紅紅的火光,曾經在多少個夜裡給他們帶來慰籍和溫暖。那木柵欄,那石牆門,那石桌和木架子,即使那些棍子,也都幫了他們大忙。可是,現在都留在這裡了。

孟蘭說:“再見了,老朋友們,我們以後會回來看望你們的。”

井建民樂了,說:“你還真有趣,他們聽得見麼?”

孟蘭說:“萬物皆有靈,何以無聰?”

井建民說:“什麼呀?酸掉牙了,我聽不懂。”

“知道你聽不懂。”孟蘭白了他一眼。

井建民說:“快走吧,雨停了,太陽都出來老高了。”

孟蘭說:“我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還有什麼東西沒有帶走。再想想,還有什麼沒有帶上的?”

井建民四下看了看,說:“沒有什麼了。我們走吧。”

孟蘭剛走了兩步,又停住腳步,說:“我確實有一種感覺,我們落掉了什麼東西。”

井建民轉身回去,到處檢視了一下。一堆黑黑的炭塊,一些柴草,一隻木架,一個石桌,一個爐灶。

忽然,他發現了床邊牆角的那堆小玻璃粒粒。它們堆在一起,亮閃閃的,陽光正好從洞口折射進來,它們格外地亮,有些刺眼。井建民眨了眨眼,想伸手去拿,但是,它們太刺眼了,他便沒有去拿。

孟蘭問:“你找到什麼了?”

“沒有,只有那幾個玻璃粒粒沒帶。”

孟蘭說:“那就帶上吧。”

井建民說:“都扔在床邊的呢。我看沒用了。到了她那裡,一定有紙筆,說不上有萬年曆呢,我們肯定不用往牆上劃道道來記日子了。”

孟蘭想了想,覺得井建民說得對:那些玻璃粒粒,根本就是小孩的玩具嘛,兩個大人,帶著它們幹什麼?

於是,兩人揹著大包小裹,離開了白宮,把一筆天文數字的財富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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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玻璃粒粒”,靜靜地躺在石壁下一個小凹坑裡。

也許,它們在等待著下一個主人?

細節決定一切。哲學家們這樣說。

有時,一個細節,會改變你的命運,影響你的一生。

井建民忽略了一個細節,他錯過了一筆巨大的財富。這些財富本來是上天為他落入絕境受盡苦難而補償他的,而他卻大大咧咧地把它們放走了。

如果世界上真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藏的話,黃石寨子村的兩罐金條不是,井建民在礦場拍得的那塊翡翠也不是,只有這8顆小玻璃粒粒,才真正配得上“價值連城”四個字。

也許,井建民暫時還沒有擁有這筆財富的命?

也許,將來他會有這個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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