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啟動,列車員來送了一次熱水,包廂內就安靜了下來。

楊銳又拍了兩張照片,便將照相機交給了文思擺弄。

作為報社編輯,文思喜歡攝影,但接觸好相機的時候並不多,尤其是紅旗0這種旁軸測距的高階相機,好不容易得到它的攝影記者都愛護如己身,最多只能借給他把玩幾分鐘,拆換一個鏡頭都是不可能的。

楊銳卻是將三個鏡頭都拿了出來,甚至拿出一個膠捲,隨便文思使用。

他雖然有收藏的**,不過,照相機這種東西,增值速度是遠遠趕不上通貨膨脹的,所以,收藏只是對消費**的一種解釋罷了,他既然將之拆出來用了,其實就沒有指望收藏它能賺錢。

文思顯然有些樂不思蜀,一會的功夫,就坐到了楊銳這邊,和他討論起廣角和標準鏡頭的區別。

楊銳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權當是旅途中的消遣。

文滿乘此機會,仔細的端詳著楊銳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好看,心臟更是砰砰砰的直跳。

她對這次的旅途,實在是太滿意了。

“烤魚怎麼不吃了?”馬麗華輕輕的推了女兒一把。

文滿的臉瞬間紅了一下,掩飾著用手捂住,:“不想吃了。”

“剛才不是看你挺愛吃的?怎麼了?”

“就是……就是吃飽了。”文滿其實是不想自己狼吞虎嚥的樣子被對面的漂亮男生看到。

雖然烤魚很好吃,雖然文滿很多時候都不顧及形象,但是,身著一身黃藍相間的運動服的楊銳,也確實有漂亮過頭了,遠遠超過烤魚的美味等級。

馬麗華不太理解的看看殘餘一半的烤魚,搖頭道:“你平時都能吃兩三碗米飯的,今天怎麼吃這麼少?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哪裡有,老師不是讓我們保持體型嗎?要為明年考試準備了。”文滿深深的低下頭,似乎在為這些年被消化的米飯而懺悔。

“這孩子……”馬麗華看看剩下一個半的烤魚,道:“老文,別玩了,趁熱把烤魚吃了。這個,楊,你也吃一條。”

“不用了,我出來的時候吃過了。”楊銳謙讓了一下。

馬麗華果然不再勸,又將半個烤魚推到文思面前。

“我等會再吃。”文思忙著玩相機呢,忙不過來。

馬麗華只好自己拿起來吃。她右邊,老公盯著楊銳的相機看,她左邊,女兒盯著楊銳看……

馬麗華突然心生警惕,用胳膊肘倒倒女兒,道:“你,看書去,作業都沒做。”

“我做了。”文滿很不樂意。

“做了也看書去,曲譜背了嗎?”

“背了。”

“背新的去。”

“哦。”文滿低低頭,又瞅一眼楊銳,抽出本音樂教材,默默的哼了起來。

姑娘的音調很不錯,也成功的引起了楊銳的注意。

這是個很可愛的姑娘,一雙眼睛極有靈氣,頭上扎兩辮,活動而伶俐。

用超過時代的話來形容,這簡直就是一隻萌系的二次元女孩。

“真不容易啊,能在80年代遇到這麼萌的女孩子。”楊銳暗自評價了一句,卻也沒有盯著人家看,轉而開啟姚悅送給自己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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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挺大,又高又寬。第一層開啟,是炸成焦黃色的裡脊和肉丸,聞起來就噴香撲鼻的。

第二層,是經典的宮保雞丁,雞肉的大勻稱,顏色鮮亮。

第三層,則是用一個的鐵飯盒,上面還附著紙條一封:將熱水灌入最下層,就可以保持飯菜的溫度。

紙條上的字跡纖細,正是楊銳熟悉的姚悅的筆觸。

楊銳開啟鐵飯盒,裡面滿滿的裝著顆粒晶瑩的米飯。

“是你物件剛剛送的?”馬麗華突然問了一句。

楊銳驚醒似的抬頭,笑笑沒話。

文滿嘟嘟嘴,問:“楊大哥,你讀北京大學,她呢?”

“她在河東大學。”

“那你們兩個以後不是很難見面了?”

楊銳不置可否的笑笑。

馬麗華拽拽女兒,道:“好好背書,管閒事。”

“不是你先問的?”

“我能問,你不能問。”

“獨裁。”

“恩?”

“哦,知道了。”文滿再次嘟嘟嘴低下頭,眼睛卻是亮閃閃的看著楊銳。

楊銳也覺得不能讓她再問問題了,於是笑笑合上木盒,拿出管慎買給自己的alkman,戴上耳機,閉目聽了起來。

輕輕的音樂,從耳機中流淌出來,看的文思和馬麗華目瞪口呆。

文滿反而雀躍的道:“是隨身聽,月用的也是這種。”

“我記得你過,月的隨身聽是她爸爸從國外帶過來的?”文思見楊銳好像聽不到,若有所思的問女兒。

“是呀,放一張磁帶進去,就可以邊走邊聽了,所以叫alkman。”文滿讀的是音樂,班裡同學的條件都不錯,也是見過這種新產品的。

“在家裡聽不是一樣,幹嘛要邊走邊聽?再了,後面有車過來都不知道,多危險呀。”馬麗華很不滿的搖搖頭,道:“你外國人也有意思,這麼好的技術,做什麼不好,做這些東西。”

“外國人的想法和咱們不一樣。”文思了一句,又將目光放在了照相機上。

這樣的機會不常有,他想多看看,琢磨琢磨,反正在火車上,閒著也是閒著。

楊銳閉著眼睛,聽著似曾相識又未曾聽過的粵語歌,體會著時空流轉的奇妙與屬於自己的安靜。

火車哐當哐當的向前奔跑,黑煙滾滾而出,噴向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優哉遊哉的在天上飄蕩,似乎對地面上的一切都漫不經心。

窗外的綠樹出現又消失,青山與溪一閃即過,又反覆出現,它們令畫面變的單調起來,也令楊銳昏昏欲睡。

不多時,換了兩遍的磁帶自動停止,楊銳沒有再換,翻了個身,發出均勻而細的鼾聲。

“唉,你這個夥子,家裡是做什麼的?”馬麗華一拉老公,起了八卦。

文思同志比劃著相機,不耐煩的道:“你管人家是做什麼的,河東那麼大,我哪裡知道。”

“這不是讓你猜嘛。”

“我猜不著。”

“喂,我問你,你手裡的相機,值多少錢?”馬麗華換了個方式,問了起來。

文思稍微有了聊天的興趣,嘿嘿的一笑,:“你別問多少錢,這個可是紅旗0,你有錢都買不著。”

“怎麼?”

“這是70年做的相機,79年就停產了,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馬麗華配合的問。

文思一笑,道:“太難做唄,你看這鏡頭,這機身,全都是仿德國人的相機,而且做的比德國人的還好,這些光學玻璃,那都是老師傅一個一個磨出來,總共就沒產多少個,全給中央媒體了。”

“那你們社還有一個?”

“咱不是北京日報嗎?近水樓臺先得月,那老子軟磨硬泡要來的,都捨不得給人看,我這次回去,得和他好好道道。”

“那要是買不到,這個夥子怎麼弄到的?”馬麗華問出關鍵問題。

文思想了一下,又搖搖頭,道:“不定他家裡人借給他的?要不然……”

“把話完,急死人了。”

“要不然就是從香港買的。”文思著搖搖頭,道:“也不能,那太貴了。”

“多貴?”馬麗華好奇的就是這種問題。

文思豎起三根手指,道:“三千多港幣,參加了好幾個展覽會,就沒賣出去幾臺,人家外國人都覺得貴。”

“三千港幣?”馬麗華重複了一遍,趕緊抓住文思的胳膊,道:“這麼貴的東西你還玩?弄壞了你賠得起嗎?趕緊給人家好好的放回去。”

“唉,你話怎麼就那麼像我們社的攝影記者……”

“你放不放?”馬麗華舉起了桌上的烤魚。

“放,我放還不行嘛。”文思委屈的將相機給收拾起來,裝好放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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