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鳴翠泉弟子熊居仕、熊韋伯、熊路仙、陸月居,八宅派弟子梁廣海,臥牛派弟子牛金泉,三元派弟子羅斌、於成韻,形法派弟子慕容純明,疊嶂派弟子李永雋,龍樓派弟子石雙,尋巒派弟子何德清、張流冰一共十三人受邀登上了那艘改造過的漁船。

就在當天上午,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張流花溜到亞龍灣買潛水裝備,卻不知怎麼回事纏上兩個模特,後來又和某位經紀人起了糾紛,為當護花使者爭執起來差點動了手。張流冰很生氣,要趕過去教訓弟弟,卻讓一向穩重的何德清給拉住了,讓包冉去處理。

遊方特意問了一句:“這種事情,讓女孩子去處理,合適嗎?”

何德清則笑道:“沒問題,你別看包冉在前輩您面前的樣子很乖巧,在外面辦事可潑辣了,張流花最怕她!”

在場眾人都面露古怪之色,想笑又不好笑,陸長林掌門剛走,張流花就鬧出妖蛾子了,江湖風門這一代年輕弟子中,也就這一位最另類、最出格的人物了,換作別人還真幹不出這種事。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意外,登船的時候少了兩位,原本是十五人。

遊方看了一下,加上消砂派自己的人,船上一共有九派弟子,原先參與圍剿無衝的七大派弟子中,除了九星派與松鶴谷這次沒有人來,其他五派都有,而且都是門中最出色的下代傳人。江湖風門中三十歲以下,有移轉靈樞境界的年輕高手除了個別幾位,其他的都在這條船上。

湊齊這一船人可不容易啊,但在此時此地卻顯得順理成章,誰也沒有意識到有什麼蹊蹺。萬一這條船在海中出了什麼意外,如今江湖風門倒不至於受滅頂之災,但傳承絕對要受重創,自幼培養出這樣的傳人很不容易。

舉一個例子,張流冰可是張璽寄託未來的希望所在,他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尋巒派雖不至於後繼無人,但是這位張長老整合宗門的謀劃恐怕要落空一半,本人受到的打擊就更別提了。

遊方見到這個場面不得不慎重,昨天晚上他與張流冰密謀,考慮的就是這件事。消砂派當然也很重視,雖然沒有遊方想的那麼多,但考慮的也很周全。

這艘船的船員都是消砂派弟子,他們自幼在海邊長大也是遠洋漁民出身,非常熟悉南海海域的情況,船上不僅有蒼霄掌門自己的女兒蒼嵐,還有詹莫道、柳希言兩位功力深厚的長老。就是和一幫年輕人出去玩,派兩位長老陪著似乎沒必要。

詹莫道本身就很年輕,與熊居仕等人也是平輩,這些人就是他邀請的。而柳希言是南海漁民出身,在遠洋活動幾十年,見多識廣,有他在可以放心。

這艘船是漁船改造的,吃水大約三百噸左右,內部結構是遊艇模樣,艙分兩層,上層是餐廳、活動室、觀景臺,下層有十二間客房,每間可以住兩人,都帶著非常別緻小巧的洗浴間。船上的裝置也很前進,配有海事衛星電話、衛星無線網絡、與南海漁政巡邏警的直接呼叫通話裝置、聲納探魚探礁裝置、磁力計探測裝置等。

這裡還有全天候的海洋天氣預報動態顯示系統,可以提前避開大浪警報與熱帶風暴。這條船的效能非常好,如果不是遇上過於猛烈的熱帶風暴,普通的風浪一般都不懼怕。

上船後分男女住下,遊方單獨住一間屋。放好東西之後到艙外扶船舷看著遊船離港,分波推浪迎著烈日向南駛去,海風吹來,遊方輕輕理了理額前的亂髮,問站在身旁的詹莫道:“真沒想到,一艘漁船能夠改造的如此精緻,誰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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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莫道笑了:“其實不是改造,建造的時候就是這樣。如今國內的經濟發展很快,有很多人想擁有私家遊艇,但是國外進口的那種華而不實還太貴,噸位又偏小。我們最近也做造船生意,名義上造的就是漁船,卻專門造成這樣,按買家要求接受訂做。”

遊方好奇的追問:“你倒是很有經營頭腦,生意怎樣?”

詹莫道:“造船廠不在海南,在山東青島,生意相當好,訂單都排到三年後了。蘭德前輩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們也可以為你造一艘船,收費一定便宜,工期也能往前排,以後你出海行遊也就方便了。……可以比這條船小些,連船帶內裝修,一千萬以內就行。”

遊方笑了:“聽上去真是不錯的主意,如今沿海城市的房價那麼貴,花個幾百上千萬在市郊弄個豪華別墅,還真不如造這樣一條船呢,住在上面都可以。……呵呵呵,我怎麼想起楚留香了?以後有需要,一定找你們消砂派,可千萬別推辭。”

遊方現在哪造得起這樣一艘船?也只能不置可否的開句玩笑。

這時張流冰又湊了過來,遊方轉頭問他道:“聽說南海一帶最近不太平,在陸地上可以打電話叫110,如果在海上遇到什麼事,都聯絡什麼人啊?”

張流冰答道:“有事的話可以向海軍求助,他們經常救險,當然了,更多的時候是給漁政打電話,漁政與海軍是一家的。”

遊方愣了愣:“海軍還管漁政?”

張流冰笑了:“我們尋巒派也做遠洋生意,不過是搞運輸不打漁,情況還是瞭解的。漁政雖然歸農業部管,但實際上跟海軍差不多是一家,很多巡邏船就是軍艦改造的,船員有很多就是從海軍退役的。……詹長老,我們這一趟走什麼路線啊?”

詹莫道:“不必往南海走太遠,往中沙、西沙一帶走就可以了,看看珊瑚礁,登幾個小島,再釣釣魚嚐嚐海鮮,玩個三、五天盡興而回。這片水域沒什麼風險,頂多在靠近西沙那邊碰見猴子偷偷溜過來的漁船,想管閒事的話就給漁政打電話報告,自會有巡邏艇把他們趕出中國水域。”

遊方又納悶道:“猴子?”

張流冰趕緊解釋道:“看來蘭德先生真是第一次到南海來,很多情況不瞭解,猴子就是指越南猴子,漁民的土稱呼,和日本鬼子的叫法有點像。”

眾人又說笑一陣,在餐廳用了一頓特色海鮮大餐,有各種酒品可以任意自選,大家盡興舉杯,席間就屬遊方喝的最多,要不是他素有海量還真挺不住,而且心中有事也沒敢真喝多。等到回房間休息,每夜習慣性的行功滋養形神之時,遊方就察覺出不對了。

在這種環境下運轉地氣靈樞,要比陸地上難得多!海洋是無邊無際的水面,他們航行的地方海水平均有近百米深,水體聚陰、水面反陽,地氣靈樞浩蕩渾然,並沒有陸地上那麼紛繁復雜有諸多巧妙可借用。要麼憑強大的神識匯聚靈樞之力,這是考驗功力絲毫取不得巧,要麼就是在精微極致處化轉陰陽之氣。

遊方想了半天,憑自己的本事,在這種環境下最可靠的手段還是運轉陰陽生煞大陣,於是將冷雲晶和七曜石取了出來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幸虧他還帶著畫卷和秦漁,有隨身的天下山川地氣可展開,還有那鋒銳無匹的煞意靈性藏於鞘中。

在海上遊玩的第一天大家都非常開心,遊方也在心中感嘆,這些人可真會享受,而那位詹莫道安排的這場接待也真見心思,將來如果他真的執掌了消砂派,這一批年輕人也將成為各大派中的首腦人物。未來的事情且不談,但這種心思可夠深遠的,不是人人都能想的這麼遠還能做出來。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遊方拿了個墊子,一個人靜靜的獨坐在船頭,迎著海風與下方被分開的波浪。這場景有點像《泰坦尼克》裡面那個經典造型,只是他是坐著的,也沒有抱著一位張開雙臂的美女。

但是元神心像所見,他前方確實站著一位美女,幾乎無可挑剔的人間美色,擁有令世間女子豔羨、男子思慕的容顏身姿。她不是站在船頭,而是十丈外的大海波濤上,正是身披如月光輕霧般白紗長裙的秦漁。此刻的秦漁,白裙與黑髮也在隨著海風飄舞。

以秦漁立身處為靈樞,遊方運轉神識至極精微處,正在凝鍊陽光下、海面上盪漾的陽和之氣。他能體會到師父所傳秘訣中所說的純陽水是何形何相,但很難直接採集,這裡已經是最適合的地方,他可以藉助秦漁凝鍊那麼一絲純陽之相。看著秦漁的裙發飛舞,靈動之間已呼之欲出,很接近於全然養成之態。

但是這只是接近而已,遊方自己有體會,要想將劍靈完全養成,自己的境界還是不夠,至少要掌握神念之後才可以,此刻的嘗試只是瞭解方法,屆時心中有數。

他更重要的目的是透過這種方式掌握如何將純陽水緩緩煉化入自己的畫卷,此刻是在嘗試手段能否成功,在這麼多同道的眼皮子底下,並沒有真正的展開畫卷。

遊方施展秘法沒有迴避眾人,誰都知道他是前輩高手,能感應到他坐在船頭運轉神識,移轉靈樞匯於海中,匯聚很大範圍內海面上的無形地氣,也許說地氣並不合適,這裡根本看不見陸地,說是風水精微靈氣更加合適一點。

但大家並不完全清楚他究竟在施展何種秘法,同時對這位前輩很好奇也很佩服,能在蒼茫大海中做到這樣,相當不容易,在場眾人大部分自問沒有蘭德前輩這等本事。

就在這時,遊方的元神中突然聽見了水聲。在大海上除非起大浪,否則遠看波濤起伏但是聽不見岸邊那種水聲,只能聽見船頭劈開海浪的聲音。但此刻的水聲很特殊,似帶著一種韻味婉轉。

水聲從婉轉逐漸變得浩蕩,浩蕩中卻帶著輕揚,只有元神中方可聽聞,原來是蒼嵐走到了他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一手扶船弦,一手輕揮衣袖也在施展秘法。這秘法卻能與遊方的秘法相合,神識運轉之中匯聚含情水意,遊方覺得自己凝鍊純陽水融入劍意輕鬆了不少。

原來她是在與蘭德前輩試法,試法與鬥法不同,可以不是動手相抗,聯手施展秘法相助也行。她是晚輩,主動與前輩試法,當然要表現的恭謙有禮,用這種方式最適合不過。

遊方暗暗一笑,並沒有說什麼,看來這位消砂派弟子對自己的底細很感興趣,但如此出手相助也理當承情,沒有停下秘法,而是展開神識與之相呼應。蒼嵐施展的秘法有一種流水變幻的感覺,正合遊方此刻凝鍊的意境。

對梅蘭德這位前輩修為究竟如何感興趣的人多著呢,見蒼嵐出手,其他人也紛紛效仿,時間不大就有第二個人展開了神識,是站在船倉二層前方觀景臺上的詹莫道。

詹莫道揮出了那一支銀色半透明的細長軟鞭,朝著前方旋舞,船前的海面上凝鍊的水意化成了一片白霧,白霧又匯聚成一片輕雲盤旋。這時遊方微微一皺眉,神識中忽然隱隱透露出凌厲卻含而不發的煞意,生出一股斥力將輕雲揮散。

煞意雖含而不發,無形卻帶著一股磅礴的殺氣,遊船上正在以神識感應玄妙的所有江湖同道,幾乎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這不僅僅是秦漁的煞意,也是遊方本人的內斂殺氣,平常人不可能具備。

在場很多年輕弟子都是出身豪門世家,雖然自幼修習秘法得到高人指點並有種種便利條件,但難免有養尊處優之嫌。別人不說,就算向影華那種高手,在遇見遊方之前也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很多事沒必要以秘法搏命解決,而且以這些人的身份,一般也不會遭遇太多兇險。

可是小遊子不同,他經歷過多少兇險,殺過多少兇徒?殺氣濃烈,平常內斂於無形,但在元神中一旦展現出來,遽然之間確實能讓人打冷戰!小遊子如今還沒出師呢,假如是劉黎那種人,恐怕這種殺氣都難以形容。

詹莫道施展的秘法雖能與蒼嵐相合,卻與遊方的秘法相斥,起不到相輔相成的作用,所以遊方運轉神識以排斥。遊方在凝鍊純陽水,感覺甚為艱難,而詹莫道化水意為雲,這不等於是搗亂嗎?

而詹莫道一出手就知施展的秘法不能相輔,立刻就停了下來,同時也是暗暗心驚——這位蘭德先生年紀輕輕,卻有大將之威,當真不可小看啊。

詹莫道剛停下,另一人隨即就出手了,居然是牛金泉。他也站在船弦邊,與蒼嵐一左一右彷彿就似護衛在梅蘭德的身後,倒是挺會搶位置的。他感應出蒼嵐在如何施法,也清楚蘭德前輩的神識為何與方才詹莫道的秘法相斥,所以一出手就尋求相合之道。

遊方的元神中突然感覺海面平靜了下來,除了蒼嵐以神識運轉的流水聲,似乎船頭的波浪聲都已經遠去,水意凝鍊之時,輕靈中添了一份厚重之意,移轉靈樞之力更顯渾然。嗯,這小子做的不錯,雖然境界差了點神識也欠精微,但展開之時足夠渾厚凝重,而且也配合的很好。

牛金泉出手之後,也就是幾個呼吸之間,剛才碰壁的詹莫道又再度出手了,這次手法變了,不再凝流水為行雲,而是展開神識為助力,將凝鍊水意的範圍延伸更廣,這是一種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考驗功力的相助方式。遊方心中暗道,此人真的很懂機變,反應夠快的!

這時熊居仕走到了詹莫道身邊,取出一支六爪黃龍玉如意,向海面一揮,第四個出手了。他上次在松鶴谷和遊方交過手,結果輸了個稀裡糊塗,連蘭德先生的功力境界究竟如何都沒搞清楚,此刻有機會當然要出手施法了。

一陣龍吟之聲隱約從水聲中傳來,竟成水龍吟之調,原來這位熊家大少還通音律,手中黃龍玉震顫為靈引,激發海面上的水意升騰,使凝鍊更速,倒也是大家正傳弟子風範,顯得是中規中矩。遊方此刻感覺出來了,上次在松鶴谷試法眨眼就贏了熊居仕是憑機巧,如果當時一板一眼就跟他比拼秘法,不是對手,至於今日,遊方不用機巧手段也不會輸了。

船上年紀最大的柳希言長老在艙中被驚動了,也走到了觀景臺上,一見這個場面微微一笑,也未見他有什麼動作,背手以立身處為靈樞,延展神識施展秘法與眾人聯手相助蘭德先生。他的神識展開的範圍更廣,隱約在海面上布成了一個風水垣局,卻似消砂無定隨水意變換。

八宅派弟子梁廣海、形法派弟子慕容純明、疊障派弟子李永雋、三元派弟子羅斌、龍樓派弟子石雙都走到了船頭,紛紛施展秘法參與了這一場奇異的神識合律。有人施法不合,被遊方運轉神識相斥,隨即採用類似詹莫道那種應變方式,展開神識與之相輔相成。

也只有在這種場合,遊方才能得如此機緣啊!他之所以在眾人眼前運轉秘法,心中已想到了這一幕,這已是一段佳話,也是難遇之緣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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