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訝然,有些一頭霧水,李如柏乾笑了兩聲,就說道:“那吳家家主如今不就在拙政園住著麼,下官哪裡還見得著。”

這話一說,提醒了乖官,這拙政園可是吳家的產業,心中有些明白,當即喚來王啟年,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不著痕跡和李如柏隨意閒聊,李如柏有些心不在焉,說了會子話,就道明來意,“下官想趕在年關之前回寧遠,想請大都督賞臉,若有暇,往寧遠走一走……”

如今乖官這當紅的架勢,明顯的很,他這是想和鄭國蕃拉攏好關係,而且如今九州宣慰司使建立,明顯日後海上貿易就要被壟斷,寧遠伯李成梁財雄勢大,但是他銀子哪兒來的?靠朝廷撥銀子?朝廷一年才多少銀子,哪裡夠,別的不說,當時李成梁光是家妓就養了三千人,這銀子真是潑水一般使出去,天上不會掉銀子,還不是寧遠伯自己想法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和朝鮮的貿易。

李如柏並不是紈絝子弟,來蘇州求親,成,亦可,不成,亦可,並不會如傻子一般當真以為自己預訂的老婆被鄭國蕃搶走了,便要撕破臉不管不顧和對方鬥上一斗,先不說有沒有搶,即便搶了,他也不會腦子一熱跟正權勢滔天的國舅爺鬥,梟雄人物送老婆給別人也是正常的,他李如柏雖不是梟雄,卻也不是笨蛋。

正說著,王啟年從外頭進來,低聲就在乖官耳邊說了幾句,乖官頓時苦笑,怪不得李如柏臉黑,感情那天方妙手吳家的家主如今真就住進拙政園了,卻是之前自家姨娘的手筆,甚至還收了吳家的股子,也就是說,他鄭國蕃如今就是天方妙手吳家的股東了。

他想了想,覺得這[國朝兩百年來第一]的名將還是要拉攏的,雖然對方在漕運事件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讓他很是不喜,可天下大事,並不能光靠個人喜好,而且李成梁九個兒子也很厲害,後來不是總兵就是參將,這樣一個顯赫的將門,暫時來說,還是好好拉攏為妙。

故此乖官騰了一下站了起來,右手抱拳,左手覆其上,彎腰深深一揖,“都是國蕃失察,讓小伯爺受此大辱,國蕃給小伯爺賠罪了。”

李如柏當即就慌得跳起來彎腰去扶他,可乖官依然執意給李如柏行了大禮,旁邊王啟年不語,默默觀察著這位一手提拔自己的頂頭上司,眼神中若有所思,而李如柏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

後來滿韃子編撰的明史是這麼描述李如柏的,說他在朝鮮之役和寧夏之役都是極為驍勇,後來碰上英明神武的[我大清],哨兵二十做追擊狀,[如柏大驚,奔走相蹴死者千餘人],最後李如柏被召還北京,無數言官彈劾,李如柏羞憤自殺。

意思大抵便是這麼個意思了,其中著重烘托[我大清]的英武,二十個哨兵就讓李如柏的精銳土崩瓦解,其中牛逼之大,真比五百年後網絡小說寫十萬重騎兵不需要後勤輜重還牛逼,所以說,滿韃子吹牛逼是有傳統的,不管是[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康麻子,還是玩弄了不知道多少清穿女的四爺雍正,又或者閒得蛋疼整天不務正業微服私訪的十全老人乾隆,這爺孫三個都是牛逼一個比一個大,正像是本書那位強悍解釋牛逼一詞的何馬象所說那般:既然光武皇帝騎牛得馬,想必牛逼大似馬逼的。

不管怎麼說,歷史上自殺的李如柏武勇過人,而且喜歡講究派頭,遇事容易衝動,總的來說,還算是比較好掌握的一個人,故此乖官一諾到底,就讓李如柏給跪了。

“大都督如此待如柏,如柏……如柏……何以敢當。”李如柏滿臉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表情,他是勳貴子弟不假,可正是因為勳貴子弟,更能瞭解勳貴子弟這一群人的心理,起碼,讓他自己如鄭乖官這般給身份比自己低的人賠罪行禮,他是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別人能做到,這樣的人,便值得佩服。

故此李如柏給跪下了。

“如柏兄快快請起。”乖官趕緊伸手拽李如柏,以前李如柏跪他,那是下官給上官行禮,可如今雙膝一跪,那是大禮,兩者不可同日而語,故此乖官看拽不起李如柏,乾脆也跪了下來,這是一個禮節的國度,處處都要遵循禮節。

乖官跪下之後,突然靈機一動,“如柏兄,不如,你我結拜為兄弟,如何?”

這斬雞頭燒黃紙歷來是乖官這種人的大殺器,一旦祭出,幾乎無往不利,李如柏一聽,內心是巴不得的,他是世襲鐵嶺衛指揮使,錦衣衛千戶,很牛,可如今的鄭國蕃更牛,不管是背景靠山還是權勢,似乎都要比他強上那麼一截。

可是,這種事情,總要和禪讓一般,三辭不受才是,李如柏趕緊說哪裡敢高攀,可乖官卻扭頭叫了王啟年去擺上香案,拽著李如柏,訂盟表後焚燒禱告上蒼,便結成了義兄弟。

“如柏哥哥。”乖官起身後笑著就抱拳叫上了,裝乖賣萌本就是他拿手的好戲。

“大都督……”李如柏覺得叫鄭國蕃二弟有點僭越,越是權貴子弟,對森嚴的等級制度越是維護,他們的種種特權便是來自於這個制度,故此李如柏雖然跟乖官斬雞頭燒黃紙,卻依然有些腿軟,倒不是怕,而是對方的權勢,幾乎和他老子李成梁差不多,或許,還要超越一些。

乖官噯了一聲,故作不樂,李如柏臉上尷尬,“哥哥我錯了,鳳璋。”他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溫和的稱呼,作為青藤先生徐文長的入室弟子,他選擇這種文人間最常用的稱呼,倒也貼切。

“這還差不多。”乖官一笑,而王啟年也重新給李如柏見禮,“小伯爺。”

乖官叫人大擺筵席,慶賀自己和李如柏結拜,甚至還叫來了立花誾千代和諸位公主見禮,這是示之以誠,表示通家之好,李如柏面對鶯鶯燕燕,目不斜視,這就是古人的操守了,我和你一起**,那叫風雅,但是你的正經妻妾,我卻是正眼也不瞧一眼的。

席間李如柏就再次誠心邀請他往寧遠一行,乖官就大笑,說肯定要登門拜見伯父,接著,就把自家姨母瞞著自己收了吳家的股子一事說了,對此很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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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柏倒是無所謂,他對於前來求親,本就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之前有些尷尬,完全就是權貴子弟被打臉後的尷尬,這時候都訂盟表結拜為兄弟了,哪裡還在乎,再則說了,這一結拜,想必日後和朝鮮的貿易也是順暢無比了,故此一個勁兒搖手,說區區一個女子,哪裡值得傷了你我兄弟的感情。

不過,他還是略微提了一下日後朝鮮的貿易問題,乖官聽到這個話題,頓時就有些沉默,倒是讓李如柏一愣,一時間就有些訥訥說不出話來。

乖官看他表情,知道他誤會了,當下就笑著解釋道:“好叫如柏哥哥知道,和朝鮮貿易這事兒倒是沒什麼,關鍵是,我那老泰山……他準備過年之後就出兵朝鮮……”

這老泰山,說的顯然就是九州宣慰司使了,李如柏聽了頓時一驚,連腰桿子都直了三分,“怎麼?出兵朝鮮?雷神老大人這是要?吞併?”

笑著搖了搖頭,乖官就給他透露了一點點,他是不怕對方洩露出去的,因為這出兵朝鮮之說,本身就是一個大坑。

以九州島如今的實力,橫掃琉球國和朝鮮國那是輕而易舉的,但是乖官並不想做那種事情,關鍵是,擺出出兵朝鮮的架勢,先打掉朝鮮一兩個道,朝鮮肯定會對宗主國大明求援,這麼一來,朝廷估計是申飭、勒令退兵的居多,這麼一來,其中就有很多可以唱戲的地方了。

譬如說,藉著朝鮮使臣的嘴巴罵一些文臣啦!藉著朝鮮之事讓一些人滾回家吃老米飯啦!甚至藉著朝鮮之事客串一把海賊搶一搶跟乖官作對的海商啦!反正事後肯定讓朝鮮背黑鍋,地方糜爛嘛!有些朝鮮棒子流竄到海上為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什麼?要求出兵護航?這個當然可以,同為大明兄弟嘛!不過,銀子是不能少的。

至於大明出兵朝鮮,這就不可能了,以乖官的推斷,朝廷頂多吶喊兩聲完事,為何?歷史上扶桑出兵朝鮮,想的是滅絕朝鮮,然後吞併大明定都寧波,可九州島出兵,佔朝鮮一兩個道,是為了唱戲,而且事後肯定給大明最大的老闆萬曆皇帝使銀子。

我佔了好處肯定要分你嘛!我吃肉你喝湯,大家利益均沾,就像是後世花旗國出兵海灣,也要給天朝喝點湯來表示對棄權票的謝意,戰爭剛結束,中石油不就進去了麼!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

所以說,乖官早早就想好了,棒子必須打,當然了,不是他打,而是他那個桀驁不馴的老泰山打,到時候乖官肯定一臉無奈,哎呀!我這個老泰山,九州島出來的,那地方太窮,沒見過銀子啊!我也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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