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了一夜,聊得通透,真真如血肉兄弟一般,鍾離就說,今日是我大明皇帝萬曆十一年正月初一,咱們兄弟雖然一夜沒睡,不過,吃些苦,乾脆就今日出發,哥哥我先給你八艘五百料的船,一艘一千料的船,再挑些沒甚負擔的軍衛給你,你和那些扶桑人徑直去九州島便是了,至於那侯小白跟段夫人,你放心,交給哥哥我來處理。

他說著,眼神中露出一絲兇狠,心說即便他們逃回大明,到時候我就找以前相識的綠林中人暗中結果了他們。

這種事情,乖官信得過他,畢竟人家是馬賊出身,轉身招安做了遊擊將軍這麼多年,不管是手段還是人脈,都要比他鄭國蕃強。

當下他就點頭,看著蜷縮在地板上睡覺的大頭,就對鍾離說,大頭就拜託給哥哥了。

商量底定,兩人又煮了熱茶,慢慢喝著,吃了些點心,等著八衛的戰船歸來。

果然,到了上午時分,便陸陸續續有一部分八衛的戰船回來,這些放出去大索的武將基本都是鍾離手下得用的,也就是說,能幹的昨兒出去辦事了,昨晚大多數都是不太能幹的,這些鍾離的老弟兄得知了昨夜之事,一個個氣得臉紅耳赤,紛紛請纓要去追擊,鍾離挑了五艘五百料的箭頭快船率先往寧波回駛,暗中就叮囑一個老兄弟,只要發現那侯小白的船,佛朗機炮直接打沉了,若是回到衛所還沒發現蹤跡,就派人把海面封鎖起來。

那老兄弟跟他多年,心領神會,當下也不歇息,對乖官抱了抱拳,就匆匆去了。

接著,就是挑船,挑人,不需細說,最後大約有五百多人願意跟小茂才老爺往扶桑去,當然了,都是單身,而且還有一個共同點,都聽說過扶桑女人溫順,任打任罵,因此都幻想著到了扶桑最後能帶個老婆回去。

最後,那試百戶胡立濤也肯跟乖官走一趟扶桑,這胡立濤跟在乖官身邊,覺得比在衛所舒服,他的脾性裡面遊俠氣極濃,這從六品的試百戶身份也看的不太重,他手下二十個精銳也想跟著,鍾離卻不肯,他們辦這事兒雖然瞞上不瞞下,但若是一下少了那麼多精銳,畢竟難以交代。

這八艘五百料的鐵甲船一艘一千料的鐵甲船,加上賠給立花家的一艘五百料的船,大小十艘,足夠攻略九州平戶了,而少了五百人,這對一支擁有兩萬五千人的隊伍來說,簡直跟毛毛雨差不多。

立花家的武士們得了一艘鐵甲船,雖然看見是一艘比較小的,略微失望,但是畢竟這是撿來的便宜,人家將軍大人也不可能把自己座駕那艘最大的給他們,因此都心滿意足,尤其是立花玄賀,他看問題不同別人,在他看來,這船要不要都無所謂,關鍵是和明國的這位鍾將軍搭上了線,基本上,他已經覺得大友家能夠在九州保持住地位了。

實際上,鍾離作為浙江巡撫蔡太手下頭號大將,一下回去報損十艘戰船,估計也是要被痛罵的,不過,鍾離這一趟可是替蔡巡撫撈了狠狠一筆銀子,他自己估計,頂多也就是被罵一頓,無甚大礙。

當然他絕不知道,若是蔡太知道他跟國舅爺已經好的斬雞頭燒黃紙,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提拔他幹個參將再說。

要知道,在大明朝,當官的都知道,皇上不可怕,拒絕接收皇上聖旨的事情文官們又不是沒幹過,甚至公公也不可怕,因為你只要抱住一位公公的大腿,其餘的公公大多也不會刻意為難你,公公們之間大多有默契,各撈各的,但,皇上的女人就可怕了。

作為男人,誰沒個三妻四妾的,誰不知道枕頭風的厲害,你若是得罪的德妃娘娘唯一的弟弟,豈不就是大大的得罪了德妃娘娘,到時候德妃娘娘只消吹一吹枕頭風,你就大大的不妙了。

就像是憲宗朝的時候,這位皇帝為被他老爹殺掉的於謙於少保昭雪,又為被他老爹趕下臺的景泰帝恢復帝號,要知道景泰帝當年可是廢掉過他的太子位置的,而若是有官員直諫憲宗,憲宗基本也能虛心接受,可算是溫和的皇帝,但是,你不能得罪他的女人,萬貴妃,有位御史直諫憲宗本人,一點事兒沒有,接著,又參萬貴妃的弟弟驕橫,結果,廷杖被打斷雙腿。

何況,即便你抱住了某個公公的大腿,難道公公還會為了你去得罪自己主子的女人?

公公們有權勢,像是東廠督公張鯨這等遮奢的公公,說不準也不怵德妃娘娘,但你要說督公肯為手底下的人去故意得罪德妃娘娘,這話,恐怕有腦子的文官誰都不會信。

因此,鍾遊擊實際上就是只要一回去鐵定升官了,不過,這時候他畢竟不知道,倒是還對乖官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到了扶桑萬事小心,並且開玩笑說,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小芙蓉會心疼死的。

明知道這話是玩笑,但乖官忍不住還是打了個寒噤。

大頭淚眼淋漓地拽著乖官,乖官為了安撫他,不得不編了一套說辭,要他回到家中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末了還問他,可記得牢了,大頭狠狠點頭,其實所謂如此這般,無非就是把事情告訴陳繼儒讓陳公子想辦法。

這十艘鐵甲船,實際上五百多軍衛根本只能操作,也就是說這五百多人分散到船上以後,只能掌舵操作船帆什麼的讓船行駛起來,但卻是沒有戰鬥力的,這還是大明的戰船容易操作的緣故,像是西洋軟帆船,對水手要求極高,想要讓西洋軟帆船在海裡面走起來,水手的數目得超過明朝福船的一大半。

這時候胡立濤就給乖官出主意,把一千料的大福船作為座船,在船上留兩百五十人,然後請誾千代公主和她的那兩百快槍隊也上船來,這樣咱們這大船就有戰鬥力了,把剩下的軍衛再集中一艘鐵甲船,最後留個五十人,問扶桑人要五百人來,把這五十人撒進去做頭兒,溝通有問題不要緊,只要能把船行駛起來就行了,等到了扶桑,咱們再招水手就是了,我常常聽有跑海的說扶桑也定居不少大明人。

正所謂要聽內行人的建議,乖官當即就覺得這法子好,不管怎麼說,有兩艘鐵甲船有戰鬥力,而且,若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的話,這傢伙出的點子還有把誾千代和兩百早合少女隊扣押在船上的嫌疑,於是就看著胡立濤似笑非笑,沒想到胡立濤根本不躲閃他的目光,眼神很真誠和他對視著,乖官從他眼神中分明看到了那種[我就是那個意思]的味道。

乖官這就沒轍了,人家如此坦蕩蕩,還能說什麼呢!至於誾千代姐姐,本來就要跟他一條船,幹嘛非得往那個上頭想,豈不是自找不痛快,所以對胡立濤笑笑,就說按照你的意思做好了。

這時候李玉甫有心抱鄭國蕃的大腿,忍不住就說,小茂才,你人手不夠我這兒有人啊!

乖官也沒跟他客氣,實際上,李玉甫隨後也會往扶桑去,只是要在鍾離等八位的戰船全部走了以後。

看乖官最後挑了兩百人,然後看著他把人分成十組,李玉甫忍不住心裡頭嘆氣,這個鄭茂才,真是活學活用啊!且先不說本身就是挑的一些相對老實的,而且分成十組散到船上,頓時就把所有威脅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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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乖官是當場學的胡立濤的路數,實際上,摻沙子這種手段,後世早被寫的爛大街了,根本不是什麼稀奇的本事。

這麼一來,乖官十艘鐵甲船就有一千人了,當然,其中一艘名義上是鍾離賠給扶桑人的,但小野鎮幸和立花玄賀都清楚的很,人家說送是看的鄭茂才和誾千代公主的面子,難道自己還真的能把船拿走不成,何況鐵甲船就要集中起來使用才威風,就像是鐵炮,大友家重臣手上有鐵炮的不少,但大多沒什麼規模,和誾千代公主的二百早和少女一比,威力小多了,可見厲害的東西還是集中起來用比較好。

眾人紛紛上船,連扶桑人也把五百門弗朗機給搬上了船,其中有一百門在乖官的一千料大船上,其餘的大多也在鐵甲船上,如今和鄭茂才是盟友,他們的船沒有鐵甲,萬一在路上碰到什麼海盜,還是放在鄭茂才的船上合適。

乖官和誾千代是最後登上蜈蚣船往海面上去的,大頭看著少爺站在船頭,忍不住哭著大聲喊:“少爺,你要小心哩!等俺回去辦完事情就去扶桑找少爺你。”乖官就站在船頭笑著對他揮手,甚至誾千代也對他揮手示意,這是夫君大人最重視的相伴眾,又是夫君大人老師的孩子,我可不能以普通少年的眼光來對他。

這時候,顏大璋和老管家在城寨中聽見外面淆亂,走到門外,發現四周沒什麼人看管他們,也就有些李玉甫手下的婦孺,遠處有幾個在餵雞,彎腰咯咯咯叫著往地上撒碎碎的小米兒,看起來未免有一派祥和的氣象,完全想不到這是一座海島的島嶼。

兩人咦了一聲,四周轉了轉,發現大多都是老人女子,忍不住就出了城寨,到了海邊,恰好看見遠遠的鄭乖官在揮手,他忍不住一愣,這時候李玉甫瞧見他,居然還客客氣氣跟他打了聲招呼,“顏船主,你那些手下他們也沒吃什麼苦,你放心,下午你們就可以走了。”

“鄭小相公這是要往哪兒去?”顏大璋忍不住問了一句,若說要是回大明,可他身邊站著那個扶桑姑娘,身後還站了一個,明顯有些像是往扶桑去的模樣。

李玉甫笑笑,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鄭茂才這是往扶桑九州島而去。”

顏大璋聞言悵然,而老管家則有些擔心,這鄭小相公一走,萬一這些人……似乎看出來了老管家的擔憂,李玉甫笑道:“老管家放心,我欠著鄭茂才一個天大的人情,絕不會動你們顏家一分一毫的,若不放心,此刻便可以離去。”

顏大璋做生意也多年了,自然不會因為這句話生氣,而且,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花銀子認識了海閻王李玉甫,也算值得了,當下笑笑說:“李當家的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信李當家的一諾千金。”

而遠遠的,乖官和誾千代登上大船,戰船緩緩動了,而寧波八衛的戰船依然不絕地從四周聚集,等到了下午,所有的戰船基本都回來了,鍾離看在乖官的面子上,差人來請顏大璋,問老船主是否要和我們八衛的船一起回返寧波呢!

顏大璋卻是搖了搖頭,他顏家這次可虧大了,還想著在琉球淘換點商品回去轉手賣錢,鍾離不屑,心說還真是鑽到了錢眼裡頭去了,若不是我那兄弟拼命保你,你早不知道死了幾次了。

這時候乖官已經在船艙內睡覺補上昨夜沒睡覺的消耗,到了黃昏的時候,被試百戶胡立濤叫醒,告訴他,發現了對面幾里外有幾艘佛郎機國的戰船。

乖官一骨碌爬起來,到了外面,拿出千里眼來,在手上一抽,然後湊到眼前去看,果不其然,是有幾艘西方的風帆船,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海盜。

一聽海盜,胡立濤那叫一個來神,興奮地說:“小茂才,打不打?”

乖官拿千里眼緊緊盯著,仔細看了許久,覺得自己這邊聽起來十艘鐵甲船,但由於人手嚴重不足,實力一般,這時候的海戰打的可是接舷戰,對方的海盜看起來似乎是臺灣島上的西班牙海盜,一個個頗為精銳的樣子,有很多還是穿著半身甲的,就覺得把握不大。

總有一天收拾你們,乖官刷一聲收起千里鏡,自言自語道:“這些人看模樣顯然是老手,有半身甲有短火銃還有佩劍,看他們行駛的方向,應該也是往扶桑去了,奇怪了,按道理來說,海盜們不是都很瞭解風俗的麼,咱們大明朝過年的規矩,這個時間,海上根本沒什麼貨船,他們不好好在雞籠島蹲著,跑出來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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