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283 天使墜落人間（1）

紐約洲高等法院。

獵手們四面包抄過來,獵殺即將開始。

兩千年前,在羅馬的納羅尼斯競技場——又名柯洛悉姆競技場——裡,貪饞的獅子,怒目圓睜,正張著血盆大口,向站在血跡斑斑的沙地上的獵物步步進逼,恨不得一下子將它撕成碎片,吞下肚去。

今天,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紀,這圍獵的場地卻設在曼哈頓鬧市區刑事法庭大樓的第十六號審判庭上。

幾十名記者和來賓被報紙上有關審理謀殺案件的新聞所吸引,為了弄到一個座位,早上七時便趕到這裡,在門口排成了一字長蛇陣。

坐在被告席上的狩獵目標是迪.羅馬諾。他年紀才三十出頭,沉默寡言,模樣英俊不俗,每一個第一次見到這個外表斯文儒雅的年青人的人都會把他看成一個富家子弟或高階白領,沒有人會把他與一個窮兇極惡的黑幫首領的形象聯絡在一起。

迪.羅馬諾身材修長,頭髮烏黑,髮式入時,凸出的下巴上出人意外地長著一個小酒窩,一雙青黑色的眼睛深嵌在眼窩裡。他身著定製的灰色西服,淺藍色襯衣配著深藍絲領帶；腳上是一雙定製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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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羅馬諾除了不時用雙目掃視審判庭外,紋絲不動。

這位迪.羅馬諾先生也是楊洋的熟人,正是那位在綁架好萊塢巨星阿諾德?施瓦辛格事件中出過場的那個英俊的惡棍。

向迪.羅馬諾發起攻擊的獅子是阿爾伯特?西爾瓦。這位紐約洲的檢察官雖然身為公眾的代表,脾氣卻向來暴躁。

阿爾伯特?西爾瓦精力充沛,生性好動。平日說話做事總是急急忙忙,好像赴什麼約會已經遲到了五分鐘似的。這與迪.羅馬諾的好靜不好動的脾性恰恰成了鮮明的對照。

西爾瓦身材矮小,骨架粗壯,花白的頭髮推成了平頭,看上去有點兒背時。他不停地挪動著身體,好像正與想象中的對手進行拳擊比賽。他年輕時的確當過拳擊手,臉上和鼻子上至今還有拳擊留下的傷疤。在拳擊中他曾打死過一名對手,但他從未為此感到過內疚；打這以後,好多年過去了,可究竟什麼是惻隱之心,他還是一竅不通,得從頭學起呢。

阿爾伯特?西爾瓦雄心勃勃。他之所以能步步高昇,直到身居地區檢察官的高位,一不靠金錢賄賂,二不靠親友提攜,全靠個人奮鬥。他把自己裝扮成一心為公眾服務的僕人。而實際上,他是一個好惹是生非的潑皮無賴,向來不忘舊惡,也從不饒恕仇人。

按照慣例,像今天這樣的審訊,紐約洲檢察官迪?西爾瓦根本不用親臨現場。他有一個龐大的工作班子,任何一個高階助手都可以勝任對該案的起訴。可是打一開始起,阿爾伯特?西爾瓦就拿定主意,非親自辦理迪.羅馬諾的案子不可。

有關迪.羅馬諾一案的報道成了報紙的頭條新聞。他是東海岸五個黑手黨家族之排名第二的阿比諾家族家主阿比諾?格拉納利的女婿。

阿比諾?格拉納利年事已高,人們紛紛議論,都說他選中迪.羅馬諾做女婿,是要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迪.羅馬諾與幾十起殘害人體以至謀殺的案件有牽連,可是沒有一個地區檢察官能抓到任何確鑿的證據。這是由於迪.羅馬諾處事謹慎,在自己與那些執行他命令的打手之間設定了層層防線。阿爾伯特?西爾瓦花了三年時間,親自收集迪.羅馬諾觸犯法律的證據,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現在,阿爾伯特?西爾瓦突然交上了好運。

卡米羅?斯特拉是迪.羅馬諾手下的一員干將,他是在一起搶劫殺人案中被逮捕的。

為了活命,卡米羅?斯特拉表示願意坦白交代。

這對阿爾伯特?西爾瓦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它將使東海岸最強大的黑手黨家族之一土崩瓦解。迪.羅馬諾將因此身受電刑；而他,阿爾伯特?西爾瓦則可以一舉登上紐約州長的寶座。

紐約州歷任州長中許多人後來都入主白宮,例如馬丁?範布倫、格羅弗?克利夫蘭、特迪?羅斯福和富蘭克林?羅斯福。阿爾伯特?西爾瓦希望成為他們的後繼者。

州長選舉將於明年進行。紐約州勢力最強大的政治領袖曾找過迪?西爾瓦,口授機宜說：“透過這一案件,你可以大出風頭,阿爾伯特?西爾瓦。你將被選為州長候選人,最後正式當選。只要你牢牢抓住迪.羅馬諾不放,你肯定會成為我們的候選人。”

阿爾伯特?西爾瓦慎之又慎,為迪.羅馬諾一案做了大量過細的準備工作。他指示助手收集各種證據,清除每一個尚未完成的細節,堵塞每一個漏洞,以防迪.羅馬諾的辯護律師鑽空子。

挑選陪審團成員前後花了整整兩個星期。阿爾伯特?西爾瓦堅持要挑選六名候補陪審員,以防出現無效審判的局面。以往,在審訊涉及黑手黨的骨幹分子時,陪審員常常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者是碰上了致命的事故。所以這回從一開始阿爾伯特?西爾瓦就對陪審團成員採取了隔離措施,每天晚上都讓他們秘密地隱藏起來,誰也別想挨近他們一步。

迪.羅馬諾一案的關鍵人物卡米羅?斯特拉是這次審訊中最重要的人證,自然受到更嚴密的保護。

紐約州檢察官本人對於幾年前艾貝的猝然死亡記憶猶新。艾貝?利爾斯當時是政府方面的證人,他被安排住在柯尼島半月旅館的六層樓上。雖然派了六七名警察日夜看守,不料他竟然從視窗“跳”了出去,墜地身亡。

這一回,阿爾伯特?西爾瓦親自挑選負責卡米羅?斯特拉的保安人員。在開庭之前,斯特拉每晚換一個住處。眼下法院已開庭審理此案,斯特拉被移至一間孤零零的單人牢房,由四名武裝警衛擔任警戒,任誰也不準接近。斯特拉明確表示,只有阿爾伯特?西爾瓦絕對保證他的安全,使迪.羅馬諾無法對他實行報復,他才願意出庭作證。

這是莉迪婭第一天出庭。她和另外五個年輕的地區律師坐在公訴人席上。

他們六人都是那天早上宣誓就職的。

莉迪婭今年二十四歲,身材苗條,深棕色頭髮,皮膚白皙,臉部表情豐富,一雙碧眼顯得又聰明又深沉。她的臉龐非常美麗,有一種引人注目的魅力,眉宇間不時流露出高傲、無所畏懼而又敏感的神情。一言以蔽之,這是一張叫人看了難以忘懷的臉。此刻,她正襟危坐,凜凜然抵禦著人世間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