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水晶窗欄斜斜灑入,將整座書房都照得纖毫畢現,一片亮堂。

清英目光呆滯,臉上滿是驚愕震異的神色,因為他赫然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在他的魂靈當中極為熟悉的身影面龐。略顯矮小的削瘦身軀,三七右分的灰褐短髮,而最為標誌性的還仍舊當屬他嘴唇上方的一撇方形小鬍子,這在整個德國都鮮有人會將自己的鬍鬚修剪成這種形狀。再加上那高挺鼻樑,以及熟悉的面部輪廓,清英有幾乎十成的把握可以斷定,眼前之人就是那名曾經在另一個位面中令整個歐洲都為之戰慄顫抖的撒旦魔王!

“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清英努力壓制下心中澎湃的情緒,輕聲開口問道。

小鬍子畫師恭敬地鞠躬行禮,用略帶沙啞的嗓音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在他的心裡,眼前的君王必定是透過先前的畫像預約,而瞭解到了自己的姓名資訊。眼見自己的判斷被徹底證實,清英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絲荒誕的感覺;這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天命之齡的畫師,已經顛覆了自己在心目當中對他的一切形象認知。

在沒有清英干預的另一個平行世界裡,眼前的男子在他五十餘年的生涯當中創造了一段前無古人、也極有可能是後無來者的傳奇歷史。他中學肄業,父母早喪,窮困潦倒的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維也納街頭臥冰飲雪,扛李搬箱。一戰結束後,在槍林彈雨當中穿梭戰鬥了四年的他也不過只是一名下士兵長;凡爾賽和約對德國陸軍規模的嚴苛限制,讓他在隨後到來的裁軍復員的浪潮中失去了這份穩定的職業,從而以家庭人生本應都步入正軌的而立之年,重新回到了他早年所無比熟悉而又無比淒涼的流浪生涯。

然而就是這樣一名命途多舛的普通青年,卻在此後的歲月裡綻爆開了映亮整個歐洲乃至世界的極盡光芒。啤酒館的槍響,慕尼黑的鐵窗,成為了褪盡他身上最後一絲稚嫩的磨鍊經歷;復出後的蟄伏隱忍,競選時的全力宣揚,則讓他在殘酷激烈的政治角鬥中真正蛻變成了一位人傑領袖,並最終入主政府,在短短十五年內完成了從無業貧民到大國元首的驚世龍翔。即便是那場波及世界的經濟危機給了他得以在選舉中大獲全勝的絕佳良機,但其在過往歲月裡所經歷的奮鬥歷程,本身也就是一座光芒熾烈的熊熊燈塔,鼓舞著無數遭遇挫折的後人立桅升帆,在通往最終目標的人生航路上再度起航!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清英的內心都不會出現太多的觸動,然而接下來他所做的一切,卻是徹底詮釋了撒旦魔君的真諦——其既擁有凡人所根本無法企及的驚人偉略,但卻又全然不具備常人的最基本良知。在他的統御下,德國一掃魏瑪時代的虛弱萎靡,重新變得如前帝國時代一般強大雄偉;而這架隆隆開動起來的復仇戰車也在他那決定性的領導之下一舉蕩平歐陸,創造了自拿破崙時代以來任何一個歐陸帝國都未能實現的絕世武功。挪威極北的連綿冰峰,大洋深處的浩淼海波;非洲赤道的烈日黃沙,東歐平原的沃野黑土……都飄揚在一面錚錚作響的火紅色萬字戰旗下,國勢鼎盛到極致。然而,這個建立在極端民族主義上的畸形國度,卻也如同劃過天空的彗星一般璀璨而短暫。僅僅數年後,他和他的帝國就都在過於強大的外敵攻擊中轟然倒下,而那場駭人聽聞的大屠殺也在戰後被披露出來,成為了他將被永遠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不可洗刷的罪惡。

歷史上的希特勒,無疑是一個權勢極重的獨裁者,在他流傳於世的照片和影像中,都可清晰感受到從他身上所流露出的獨特領袖氣質。然而此刻站在清英面前的這名男子,卻全然沒有清英印象中的那般縱橫睥睨的氣韻,其表現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帝國臣民,在見到皇帝國主後所自然產生出的緊張和惶恐。

“希特勒先生,您不是上場大戰時的榮獲一級鐵十字勳章的傳令兵勇士麼,此刻為什麼會以畫師的身份出現在了這裡?”數分鍾後,清英終於平復下了自己那波瀾洶湧的內心;他緩步走到自己的書桌跟前坐下,用平靜的聲音再度詢問道。看到眼前完全不同於歷史位面的小鬍子,清英心中不僅產生了一絲難得的好奇:因為自己的緣故,這名失去了舞臺的關鍵人物又走上了一條怎樣的人生道路?

手持畫筆的小鬍子面露驚訝之色,似是因面前君王對自己往昔的知根知底而感到極為疑惑;他微微在腦中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緒,而後恭聲道:“我微不足道的過去竟然能被陛下知悉,實在是能令我銘記終生的驕傲。實際上,在進入德意志軍隊服役之前,我便曾經有過成為畫家的夢想;當歐洲大戰結束後不久,我認識了同樣喜歡畫作的布勞恩小姐,而正是在她的支援和鼓勵下,我才選擇辭掉了軍職,並前往我少時曾經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維也納學習專業作畫。也正是因為我在一年多的服役生涯裡所磨鍊出的軍人意志,使得我能以大齡進入、完成維也納學院的學業,並透過十幾年的工作實踐,真正實現了我年少之時的夙願。”

清英聽得心下瞭然。這一位面的小鬍子沒有經歷帝國傾崩的巨大打擊,在戰爭結束後也只是一個25歲的小鮮肉;當心儀的女性認為藝術是遠高於戰爭的人類文明發展追求的時候,他便徑直褪下軍裝,重執畫筆拾起了自己年少時的夢想。雖然清英對一位極具天賦的軍人和領袖的被埋沒而感到萬分惋惜,但他隱隱也覺得這未嘗不是最好的結果:一個熱愛和平的理性民族,和一個投身藝術平凡老者,這無疑比歷史上那全民陷入戰爭癲狂、並犯下種族滅絕罪行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陽光明媚,鐘擺悠悠。眼見面前的皇帝並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剛嚴威厲,小鬍子那初進房間的緊張忐忑也開始漸漸淡去。面對端坐於桌前的人體樣本,他一邊用畫筆在紙張上仔細勾勒著輪廓稿底,一邊也開始主動和清英進行著閒聊式的對話,以便讓這三四個小時的枯坐時間不至於太過難熬。透過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言語,清英也將小鬍子在這些年來的生活瞭解了七七八八。他的婚姻比歷史上在末日降臨前所贈予對方名分的那個形式要早上二十多年,而且也顯然幸福得多;雖然女方是一名大學教授之後,與家貧如洗的小鬍子社會地位懸殊,但小鬍子卻用自己在藝術上的成就折服了對方的老父,最終獲得了其對這樁婚姻的點頭。目前,小鬍子已經是在整個德國都排的上號的一流畫師,各種生意預約絡繹不絕;而他也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並為了維持整個家庭的核心頂樑柱。

聽得這滿含正能量的奮鬥史,清英不禁心中慨然。眼前之人在軍政領域的天賦雖然被掩埋了起來,但他卻畢竟是有著遠超常人的非凡意志和頭腦,即便是在這繪畫層面,他也一樣大器晚成,成為了在整個業界都堪稱頂尖的存在。忽然間,清英竟對這場自己所一直不怎麼感冒的肖像繪製產生處了一絲期待之意,在“元首”的筆下,自己又將會是一副怎樣的形象?

時光如流水細沙,隨著兩人的交談快速逝去,不知不覺間,那輪懸在中天的紅日已經移到了西邊。房間裡被拉出了長長的灰影,隱隱可見細小的塵粒在金色的陽關匹練中歡快地跳躍。忽然,小鬍子長舒一口氣,手中的畫筆也終於離開了面前的繪板;那張略顯蒼老的瘦削容顏上流露出了澄淨而歡悅的笑容,和另一位面中只有寵物狗和情婦真心伴隨左右的獨裁孤寡完全是兩個人的模樣。

“陛下,肖像繪製已經完成了,敬請您閱覽。”小鬍子將畫筆和顏料盒熟練地收入工具箱當中,而後滿臉自信的旋轉畫架,將自己的作品正面展示在了清英的面前。清英呼吸一滯,目光竟如磁石附鐵一般再無法從畫卷上抽離出來。他只見一名清俊英武的中年君皇端坐在寬闊厚重的書桌跟前,臉上的神情顯得莊重而又仁和;在各層背景色彩和身旁陳設的完美映襯下,一股雄渾浩然、令人不敢逼視的帝王之氣已透過畫紙,撲面而來。

“這真的是我麼?”清英喃喃開口,眼眸中已經流露出了驚喜交集的神色。傳統畫像相比拍照的最大優勢,便在於畫師能夠對原像進行藝術化處理,使得人物更加飽滿生動,宛若是擁有靈魂的活物。以這幅畫的水準來看,小鬍子比起歷史上那個只能在街頭畫明信片的半吊子已經不知高到哪裡去;難怪他能成為今天走進這間書房的人,並與自己展開一場跨越位面的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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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希特勒先生。希望您以後的事業和生活能夠永遠順利。”清英握住了一隻略微冰涼的右手,用源自內心的話語輕聲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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