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德國政府以對方缺乏誠意為由,拒絕了俄國最高軍事委員會所發來的停戰宣告。由興登堡統御的6個集團軍在兩千多公里長的戰線上繼續推進,彷彿是要盡全部力量將俄國巨人置於死地。

儘管奧匈和羅馬尼亞這兩個俄國曾經的手下敗將,此刻都對強敵的妥協表示出了相當濃厚的見好就收之意,但眼見柏林仍舊不依不饒,他們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在德國轟鳴不絕的戰車之上繼續坐下去。畢竟東線局勢是由德國所一手挽回的,即便是奧匈總司令赫岑道夫,在很多時候也不得不遷就興-魯的意志。當前,奧羅兩軍早已成為了東線戰爭中的從屬配角:除了少數精銳之外,他們都在寒冬中充當著佔領軍和運輸隊的角色,為前線友軍提供一個穩定良好的後方環境。

得知自己的和平提議被對方一口回絕,驚怒交集的沙皇雖然將自己的威利表哥狠狠詛咒了無數遍,但後院起火的他卻對此沒有任何辦法。當前他的唯一指望,就是用忠於自己的軍隊迅速平定首都局勢,而後再回轉身來同德國人進行有關和平的商談。對於尼古拉而言,現在每一個小時無疑都是決定他今後命運的重要轉折點:如果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國內亂局,那麼無論是發起叛亂的後方、還是被德國人趁火打劫的前線,其損失都將降到最小;然而如果任由國內革命繼續蔓延的話,不僅西方國土會大量淪陷,就連自己的帝位也將在革命中轟然瓦解!

意識到這一點的尼古拉,立即火急火燎的催促軍隊向聖彼得堡開進,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對首都的控制。當前,雖然全國的各大工業城市中都爆發了起義,但其中勢頭最大的無疑是聖彼得堡:只要將在這裡鬧事的革命黨人一舉擊潰,那麼其他城市的動亂就都對他的統治構不成威脅。在這一點上,尼古拉還是看得相當透徹,很快就從烽火遍地的亂局中找到了問題核心。

然而,尼古拉反撲首都的這一行動,卻是從一開始就遭到了令他無法忍受的巨大阻力。為這場革命蓄謀已久布爾什維克黨人,已經派出他們潛伏在軍隊中的間諜剪斷了與腹地駐軍聯絡的電話線:作為平叛主力的第86師指揮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命令傳達給沒有電報機的基層部隊,而這無疑大大延長了反撲俄軍的集結時間。等到他們好不容易集結起來並登上火車之後,軍列卻又在開行了短短幾個小時之後便被迫停了下來:俄國軍官們焦急望去,只見前方的鐵道已經被破壞分子大量拆去了枕木;而那一根根在爆炸中扭曲斷碎的鐵軌,更是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修復!

一天下來,俄軍連火車帶步行的才向前走了不到80公里,距離聖彼得堡仍有近三倍於此的距離。焦慮萬分的尼古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凌晨深夜之時仍舊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水中掙扎,火裡煎熬。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權位、自己的妻女,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遠去,而自己卻對此完全無能為力。根據將軍們最新傳來的報告,黑海艦隊也爆發了起義,剛剛上任不久的艦隊司令高爾察克根本無法控制局勢;而國內的農民也開始追隨布爾什維克的叛亂,羅曼諾夫的國家機器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喪失其所能統治的據點!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空中又重新亮起了晨曦的光明。頂著兩個大大黑眼圈的尼古拉走出了居所,隨即開始催促軍隊繼續前行——在得知妻女落入布爾什維克手中之後,他便再也在前線的指揮部中呆不下去,而是不辭辛勞的親自領軍返回救援了。經過一天幾乎毫無作為的醞釀,尼古拉當前所面臨的局勢果然較昨天急劇惡化:原本囤儲在聖彼得堡兵工總廠內、並準備向前線發貨的4萬支步槍,連同300萬發子彈一道被革命者繳獲。與此同時,那些剛剛動員起來的民兵和後備役部隊,更是整營整營地倒向革命者一方;他們原本就是被當權者殘酷壓榨的窮苦階級出身,布爾什維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說得他們成建制的主動歸降!

截止到2月4日傍晚,參加起義的軍隊人數已經超過6萬,而尼古拉這支意圖奪回首都的軍隊還沒有走到全部路程的一半。與此同時,戰場前線的俄國軍隊,也開始在德軍的猛烈進攻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霜一般急劇瓦解。由於俄軍此前在戰爭中的連番慘敗,使得當前他們的軍隊中同樣充斥了大量剛被徵召入伍不久的莊稼漢:他們不僅沒有絲毫抵抗德國軍隊的意念和勇氣,更對將國家拖入戰爭泥潭、造成今天這一災難性局面的沙皇政府充滿憤恨。在忠於沙皇的軍隊被撤走之後,失去了管控核心的他們,登時便在德軍的進攻下如鳥獸散了。

從前線逃散下來的士兵們或各奔各家,或乾脆就加入了布爾什維克一方,軍官們根本無法像從前那樣正常收攏敗兵,其恐怖的非戰鬥損失已經和部隊解散沒什麼區別。俄軍一個師在遭到德軍一個步兵團的攻擊之後,短短兩天內就只剩下了一個不足1000人的空殼。恐懼和流言開始在俄軍當中蔓延開來,以至於連忠於沙皇的近衛軍也在當夜的休息之中出現了開小差的逃兵。尼古拉的身體也開始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消瘦,血絲密佈的眼中滿是惶急、驚懼、痛苦、怨恨等諸多負面神色:在2月5日的午後,他竟然為了一件小事動手扇了幼子阿列克謝一個耳光,而這在平時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眼見不能快速返回首都,尼古拉隨即聯絡上了包括憲政民主黨在內的多名杜馬高層。他表示願意向民主黨人大幅交出手中的君權、承諾在戰後組建一個類君主立憲式的政府,以獲得資產階級在這場內亂當中對他這位沙皇的支援。

絕境之中的尼古拉,攥住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資產階級民族分子同樣不希望布爾什維克攫取政權,他們對紅色瘟疫那與生俱來的厭懼,要遠遠超過被拉斯普京操縱的腐朽皇權。而經過國家這麼多年的發展,俄國的資產階級也已經得到了相當程度的壯大;如果能以他們為援,在同樣的畫餅許諾之下組織力量同布爾什維克相抗爭,也完全擁有翻盤的機會。雖然皇權的大幅削弱,讓已經習慣於主宰一切的尼古拉感到萬分痛惜,但現在已經明顯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了。

對於沙皇這種如同走投無路的無賴願意拋棄終生惡習的行徑,以憲政民主黨為首的杜馬成員雖然極度鄙夷,但他們卻仍是對尼古拉的提議表現出了極大程度的熱枕之情。不管尼古拉之前如何排擠打壓他們,資產階級和勞苦工人的天生對立就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而他們和君權之間的合作,則是有著無數的成例可循。既然沙皇已經表示願意退讓,那麼他們也就不用跟著自己的天生敵人布爾什維克一道,再去透過火中取栗來獲得自己所想要得到的權力。

然而,為了安撫已經得到越來越多底層民眾支援的布爾什維克黨的訴求,同時也是為了確保對方承諾給自己的權力、不像1907年那樣被緩過氣來的尼古拉給立馬翻臉奪去,憲政民主黨的成員們仍是要求尼古拉立即退位。只有選出一位新沙皇,才有可能安撫民眾那因長期的勞苦生活而對當前政府積聚到極致的澎湃怨氣。如此答覆讓尼古拉驚怒交集。如果得到資產階級支援的代價是自己遜位的話,那麼這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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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現在應該明白,正是由於您在之前統治中的悖逆時代和民主潮流的施為,才造成了今天這一舉國皆敵的局面。”國家杜馬主席羅將柯直入沙皇軍營,毫不留情地向這位曾經全俄羅斯的最高君主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您繼續在皇位上呆下去,不僅布爾什維克黨絕對不會同意,憲政民主黨和社會革命黨的成員也不會答應。因此我好言奉勸您一句,立即簽署退位詔書,將皇位讓給太子阿列克謝大公;倘能如此的話,我們還可以利用手中的力量和布爾什維克周旋,維護羅曼諾夫皇朝的統治。否則,一旦您率領軍隊強行開啟內戰局面,我們就只能和布爾什維克聯合,而沙皇的統治也將在我們的聯合之下徹底成為俄國歷史的灰燼。您不要忘了,您的妻子和4個女兒,現在可都在布爾什維克人的手裡!”

聽得這番話語,尼古拉頹然靠在了牆壁上,面如死灰。現在資產階級也棄自己而去,僅憑他手中所掌握的這點心腹軍力根本不足以扭轉時局。為了落入革命者手中的妻女,自己也只能做出最痛苦的決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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