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晚霞如血,義大利首都羅馬沐浴在這片金紅色的光暈裡,顯得壯觀而又亮麗。一幢幢米蘭式的建築星羅棋佈,鋪展綿延,雖不及倫敦巴黎那般繁華富麗,但卻也別有一番屬於義大利的流暢清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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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攢動,電車叮鈴。兜售各種物品的商販在人流之中穿梭往來,色味俱佳的比薩和義大利面在街邊隨處可見。街道上沒有站崗執勤的士兵,諸如郵政局、政府大樓、王宮之類的重要場所也沒有額外架設機槍和鐵絲網,一片歌舞昇平的場景;只有報童懷中那一份份整版整面報到歐洲戰爭的報紙,才在提醒著這幫亞平寧半島的美食家們:慘烈血腥的歐洲戰爭,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激烈上演。

1882年,德奧意三國在奧匈首都維也納締結了同盟條約,這是俾斯麥利用義大利與法國在突尼西亞殖民地上的矛盾,以孤立法國為目的所在外交上取得的又一次勝利。然而令老首相所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地中海國度卻根本不像哈布斯堡一樣對柏林忠心耿耿,而是在始終都在和以法俄為首的協約國暗通款曲,甚至單方面同法國簽署了有關殖民地的諒解條約。由於意奧之間所存在的歷史宿怨、領土糾紛和巴爾幹爭端,使得義大利成為了三國同盟當中的最脆弱的一環;他們與德奧締結的僅僅是防守同盟,而並非是共同進退的攻守盟約。當歐洲大戰爆發之後,義大利便不出意外的以他們與德奧簽訂的防守同盟為藉口,宣佈在這場由德國主動宣戰而引爆的戰爭中嚴守中立。對戰爭前景拿捏不準的意大利人,要來個坐山觀虎鬥,等交戰雙方的勝負趨於明朗之際,再對弱勢的那一方落井下石。

實際上,義大利在大戰爆發後宣佈中立,也並非全然是出於觀望騎牆、奇貨可居的考慮。實際上這個國度,根本沒有做好加入到大戰中去的任何準備。

時間進入20世紀,籠罩在歐洲上空中的戰爭烏雲,隨著一紙英法協約的簽署而變得愈發濃重而猙獰。擁有直接利益衝突的兩大陣營都開始加緊擴軍備戰,矢志要在未來爆發的戰爭中搶得先機。然而就在歐洲列強們都在厲兵秣馬的時候,意大利人卻仍舊在懶洋洋地曬著地中海和煦的陽光,不想去做有關於戰備的任何事情。義大利與法國和奧匈之間雖然都有罅隙,但意大利人深知這兩個鄰國的主要仇恨都不在自己身上:法國對德國恨之入骨,開戰之後肯定是直搗柏林,而奧匈和俄國之間,也早就是一對不死不休的仇敵。一旦爆發歐洲大戰,義大利所受到的壓力將是所有歐洲大國中最小的;更何況義大利北部阿爾卑斯山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這也為義大利的安全提供了一層堅實的天然壁壘。

由於這些緣故,義大利便基本上與整軍備戰這個詞彙談不上半點關係了。他們每一千名士兵當中,就有330人是目不識丁的文盲;這個數字不僅超過了腐朽崩壞的沙俄,更超過了民族紛亂、語言眾多混雜的奧匈,位居全歐洲之首。除此之外,義大利軍隊的訓練、裝備、戰術指揮和作戰意志,也都和德法這種頂尖陸軍強國有著雲泥般的差別;即便是塞爾維亞、希臘這些巴爾幹彈丸小國,其陸軍力量也能傲視這群被衣索比亞土著打得賠款求饒的傢伙!

而在海軍這一傳統的強項領域,近年來的義大利,也呈現出了疲軟的跡象。義大利原本是最早提出全重炮搭載艦理念的國度,其艦艇設計水準之優越也是冠絕世界;然而其國內相互傾軋掣肘的各黨派勢力、連年低迷疲軟乏力的國民經濟、和這個民族在骨子裡所流淌的憊懶血液,卻都是極大拖累了義大利海軍在這場大變革中迎潮而上的後腿。

當英德兩國已經開啟了無畏艦競賽的大幕的時候,義大利海軍還在不緊不慢地建造僅裝備了2門305毫米火炮的埃琳娜女王級前無畏,其中維託裡奧.伊曼紐爾號的建造時間竟達7年之久。直到奧匈於1907年開工拉德茨級無畏艦、把這種最強大的海上戰爭兵器放在義大利家門口的時候,麵條們這才如夢初醒,匆忙於次年將自己的無畏艦推上了船臺。截止到大戰爆發之時,義大利海軍的世界排名,已經被他們所歷來鄙視的奧匈給徑直超越;若不是英國海軍開始全面向本土收縮,義大利海軍在地中海內早已是處於敬陪末座的尷尬局面了。

不過,義大利卻無疑是有著獨霸地中海的勃勃野心。突尼西亞、利比亞、埃及阿爾及利亞、法屬西非等地,都是意大利人所垂涎三尺的海外殖民地;一旦有機可乘,他們就將會像惡狗撲食一般,毫不猶豫地猛衝上前。隨著歐戰局勢的不斷發展,義大利這頭在遠方觀望的鬣狗,也逐漸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剛剛從法國戰場上傳來的訊息,德國人已經開始對巴黎城區展開了總攻擊。他們的首批進攻部隊便有一個半集團軍,其所集中的重炮、戰車和飛行器數量更是無法估計。經過不到三天的戰鬥,法國人在巴黎外圍的築壘陣地就幾乎已經全部失守;雖然不知道德法兩軍的各自傷亡數字,但大量法軍開始向巴黎城中撤退,卻已經是被我們在協約國軍中的隨軍記者所證實的事情了。”

寬敞簡約的辦公廳內,一身戎裝的義大利陸軍總司令路易吉?卡多爾納上將,正站在一張巨幅懸掛的歐洲地圖跟前述說著西歐的戰局。在他面前,義大利現任首相的喬瓦尼?喬利蒂正坐在精緻的靠椅上皺眉沉吟;那雙耷拉的灰色長眉之下,不時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作為第三次組閣拜相、在義大利政界堪稱泰山北斗級別的人物,喬利蒂在軍事領域上也有著一定程度的瞭解;聽得陸軍司令的講述,法國戰場上的大致輪廓,已經在他的腦中浮現了出來。

“除此之外,在波蘭戰場上也傳來了嚴重不利於協約國的訊息。由興登堡將軍指揮的南翼德軍在完全殲滅了俄國第2集團軍之後,又在奧匈第1集團軍的輔助下,於前幾日完全擊潰了俄國第9集團軍;俄軍10個步兵師和4個騎兵師全軍崩潰,二十萬軍隊只有不到六萬人能夠安然退回到華沙附近。而由魯登道夫指揮的北翼德軍,也擊敗了阻擋在其面前的俄國第5集團軍所部;這支俄軍同樣損失慘重,這從德軍已經宣稱他們抓獲了超過三萬名的俘虜就能足見一斑。”

卡多爾納語氣平和,緩緩說道:“算上前段時間所爆發的第一階段戰役,俄軍已經在波蘭戰場上至少損失了三十萬軍隊,輜重火炮遺棄極多;而德奧軍隊的傷亡人數不到八萬,其中奧匈部隊的損失人數佔到了接近半數。自從德國人介入到俄奧之間的東線戰爭之後,原本還有利於協約國的戰爭天平,頓時朝著同盟國一方急劇傾斜;如果近期內沒有大批俄國生力軍趕到波蘭助戰的話,華沙的陷落將是毫無疑問的定局。”

“首相閣下,我意大利王國是否應該參與到這場戰爭中去?”佇立一旁的外交大臣宋尼洛扶了扶鼻樑上的單片眼鏡,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期待之意,道,“現在的局勢已經日趨明顯了。殖民地遍及全球五大洲的大英帝國處處受挫,遠東、印度洋、亞丁灣、北海、大西洋到處都是德國潛艇和軍艦的狩獵場。而被搶走了一艘超無畏艦的土耳其人,也將復仇的槍口對準了這幫撒克遜強盜,他們已經集中了十幾萬兵力,正全力清除英國人在阿拉伯半島的一切力量。”

宋尼洛瞄了仍在沉吟思索的喬利蒂一眼,而後又道:“俄國人在東歐戰場上損兵折將,開戰兩個半月便損失近百萬兵力;法國人更是丟掉了大片的國土和工業核心,其民族象徵巴黎,也即將像1870年那樣被普魯士的軍靴所再度踩在腳下。協約國連戰皆敗,同盟國獲勝的趨勢愈發明顯,我聽說羅馬尼亞人已經開始向德國大獻殷勤,並準備在德軍攻佔波蘭之後就向俄國宣戰了。”

“羅馬尼亞也要按捺不住了麼……”喬利蒂喃喃唸叨了一句,眼中流露出了些許複雜的神情。與義大利頗為相似的是,羅馬尼亞在大戰爆發之時,也是一個偏向同盟國的觀望騎牆黨;只是由於擔心俄國巨人的威力,這才遲遲沒有做出最終的正式表態。此番見德軍氣勢如虹,接連以少勝多、大破歐洲壓路機的大軍,一直對俄國又怕又恨的羅馬尼亞,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狐假虎威、落井下石的大好機會。而一旦羅馬尼亞加入同盟國的戰團,德奧在東線戰場上將在再添一支70萬大軍的助力,協約國的戰勢必將陷入更加深重的危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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