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偉剛一邁進悅賓夜總會,王菲菲就高興地迎上來打招呼,說幾天不見林家偉,怎麼瘦多了。林家偉笑著說,這就對了,現在正在減肥。說笑了幾句,王菲菲就叫小姐帶林家偉先到“仙人閣”喝茶,說馬車已經來了,過一會兒李總才能來。

林家偉一進“仙人閣”,見馬車正怔怔地看著餐桌上的一塊紙片出神,就湊過去,看那紙片上劃滿了槓槓,就知馬車正為別人推卦,就忍不住笑道:“看你神道道的,莫非真成了半仙?”

馬車仍是不說,嘴中唸唸有詞。半天,他才猛一擊案道:“好運,李堂和的財運就是好,幹啥成啥,這一次又要大撈一把了。啥叫命,這就是命,沒治。”

林家偉說:“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好久不見,就不能談點別的?”

馬車說:“什麼叫發神經?你根本就不懂什麼叫生命科學。春秋時,周文公演繹了八卦、意味著在人類歷史上拉開了生命科學研究的序幕,後來,西方的一些預言家紛至沓來,但誰都未曾達到過周文公的高度。這足以說明,從事這門科學研究是非一般人能為的。也許我說服不了你,正如你有時也無法說服你自己一樣。比如,你在幹一件事之前,你隱隱地感到它必將成功或者有可能失敗,後來的事實真的印證了你的感應,而這個感應實際上就是生命科學中的最淺顯的道理。憑你的智商,你應該懂得這些,但卻又無法解釋這些……”

林家偉打斷他的話說:“好了,好了,我的耳朵快要磨出繭子了。我承認,承認你的生命科學,好了吧。”

馬車還要喋喋不休,見李堂和來了,就只好打住了。

馬車最初痴迷於詩歌,後又迷戀上了《周易》。應該說馬車的詩寫得很棒,在全國都有名氣,但在金都卻沒因他的詩寫得好而得到社會應有的尊重,倒是他的推卦算命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金都的商界、政界要人遇事都想找馬車推一卦,但馬車自有馬車的個性,不是誰找他誰出錢他就為誰推卦,他不高興了,你就是給他多少錢他也不算,他高興了,你一文不給他也算。這樣一來,就使人更感到了馬車的神秘。再經他算過命的一些商人一傳播,說馬車的預測是多麼多麼準確,投資經商賺了多少多少錢,或者說當時因為不信馬車的預測,做了什麼生意統統賠光了,這樣,一下子就把馬車的身價抬高了,甚至一些外地的商人也慕名來找馬車測卦。詩人馬車的詩作沒曾為他帶來榮耀,卻透過測卦相術得到了補償。

世界上的有些事真是說不清楚,這叫歪打正著。

三位朋友相聚,無話不說。

李堂和問馬車近期怎麼失蹤了。

馬車說:“走了一趟西藏。”

馬車又說:“你們不要光顧當官光顧掙錢,也應該到西藏去轉一轉,看一看,那雪山,那草原,那潔白的哈達,那虔誠的朝拜,真讓人心靈撼動。”

林家偉說:“你別你們你們的,我們與你並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走的時候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怕我們搶了你的文學女青年不成?你真正是重色輕友。”

馬車一陣哈哈大笑後,辯白道:“這次你可冤枉我了,我誰都沒帶,就一個人去的。不過,在途中卻發生了一件令我終生難忘的豔遇。”

正說間,服務員來上菜,馬車的“豔遇”只好中斷了。

吃喝了一陣,李堂和將服務員打發出去,掩起了門才說:“叫你們二位來,是想請你們……”“打住!打住!”馬車突然伸出一隻手,在空中壓了兩下,打斷李堂和的話說:“你別說破,讓我來說,說得準了,你就聽我的,說得不準,我金盆洗手,永遠不再為人推卦。”

林家偉、李堂和都說行,給他一個機會,驗證一把。

馬車說:“剛才我已為你推了一卦,你的運氣太好了。應該說,你現在已經做成了一筆大生意,一翻手,就可以賺得四五百萬。你的猶豫就在於現在出手好?還是留著增值好?這是其一。其二,你還有一次發大財的機會,但必須抓緊辦,如果在一月內辦不成,就會泡湯。咱兄弟之間,沒有什麼含的骨頭露的筋,堂和,你直說,我說得對與不對?”

李堂和由衷地感嘆道:“神了,真的神了,情況正如你說的一樣。”

林家偉聽李堂和這麼一說,不免詫異,就問李堂和:“真的是這樣,還是怕傷了馬車的面子故意說是這樣?”

李堂和說:“真的是這樣。不瞞二位說,年前聽一位朋友說,西安路延伸段有一塊空地,本來是市政府留著修建老幹部俱樂部,而一些老幹部有意見,說太偏了,不方便,不利於老幹部們去活動。政府領導只好放棄原有的計劃,打算在市中心徵一塊地再修建。朋友建議我要想辦法把這塊地搞到手,再一出手,少說也可賺得三四百萬。聽了朋友的話,找了黃市長,就把這事兒辦成了。現在一出手,賺回三四百萬已成了事實,但問題並沒有那麼簡單,昨天晚上黃市長來這兒吃飯,問到了我什麼時候動工?我只好搪塞了幾句。因為我是打著修建總廠辦公樓的幌子才要來這塊地皮,如果我要來就出售,怎麼向黃市長交代?更重要的是,黃市長讓我選擇一個好專案,政府可以拿出一些錢支援一下。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選擇個什麼專案好,選擇什麼專案可以多向政府要些資金?所以,請二位仁兄幫我參謀參謀,你們一個是報社副總、掌握瞭解的資訊多,一個會神機妙算,再加上我這個文盲,三個臭皮匠,合成個諸葛亮,不愁辦不成事。”

林家偉聽後,心裡一驚,沒想到李堂和竟然也把黃市長拉下了水,就狡黠地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你沒有向我們談。”

李堂和說:“什麼問題?”

林家偉說:“你給了黃市長多少好處,他為什麼這麼肯為你辦事。”

一語道破天機。

李堂和笑著說:“不敢胡說,不敢胡說,我同黃市長一青二白。”

馬車說:“你這可是不打自招呀,現在辦事,哪有一青二白之說。同樣一塊空地,黃市長給誰不是給,反正他走哪兒也帶不上去,你不給他足夠的好處,他給了你李堂和?同樣是財政的錢,他給誰也是給,反正他也帶不走,他為什麼能給你?還不是因為你同他第一次打交道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說你真是生意場上的一個精靈,將來必成大器。”

馬車的話說得入木三分,但李堂和並無一絲難色,仍是一副嬉皮笑臉模樣。待馬車說完,李堂和叫冤道:“我請你們來是幫我參謀參謀,原來是開我的交代會呀!”

林家偉笑道:“好了,好了,玩笑打住,出門作廢。堂和抓住了這樣的機遇,是堂和的福氣,也是我們福氣。對這個問題,我的看法是這樣的:第一,西安路延伸段這塊地皮暫時不要出售,但選擇專案,爭取投資辦廠也絕不能放在這裡,如果將來把廠子設在這裡,一是很難打上開發小區的牌子多要資金,二將來會把你套在這裡。倘若廠子辦好了,倒也沒啥可說的,若廠子辦不好,等於前功盡棄地皮費也得統統栽到這裡了。因此,選擇專案辦廠子應放在開發小區,一是那裡的地皮費用低,二是打著“開發”的招牌好要資金,也可擁有許多優惠政策,這樣把政府投資辦廠單獨分離開來,進退都留了後路。一旦在開發小區搞到了地皮,延伸段這塊地皮就不妨高價出售掉,兩筆買賣,應分離開來,切不可混為一談。”

李堂和說:“很有見解。這第一點,我算採納了,第二點呢?”

林家偉說:“第二點就是怎麼選擇專案的問題了。這裡面可作的文章實在太多了,就看你要作哪種文章。就拿我們金都開發小區的一些事例來說吧,有一種人,完全是鑽了政策的空子,想個人大撈一把。他們也美其名曰立個專案,找個合作物件,好爭取政府投資。政府一旦投了資,他們利用進機器設備時大撈一把,然而,所進的機器設備名曰外國進口,實則是外國早已淘汰了的舊裝置,根本無法生產。最終是扔下一個破廠子,摔下一堆爛裝置,屁股一拍,逃之夭夭,政府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拿他沒辦法。這樣的事例在金都開發區可謂舉不勝舉。這其中的奧妙無需明說,一般的人都能看出一點明堂,但誰也不願說明,誰也不願意得罪人,反正是花公家的錢,與我何幹?人們最多是私下議論上一陣子,等事情一平息,發了財的重浮江面,照樣大腹便便、腰包鼓鼓地出沒於高檔消費場所,誰能把他奈何得住?此一種型別,另一種型別,是完全把自己捆綁了進去。雖說政府投了資,但投的不多,主要資金是他自己承擔的,這種型別也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成功了自不必言說,失敗了可就把自己的企業也搭了進去,從此,再難以翻身。”

李堂和掐滅了手中的菸蒂說:“可謂肺腑之言,不是自家兄弟,也許你不會這麼說的。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實話說吧,酒廠目前固然很好,但畢竟是國有企業,不是我的,哪一天,職工不滿意了,讓我下臺就得下臺。我的意思是不願意把這筆生意同酒廠扯到一起。資金嘛,當然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儘量把專案搞大,多要一些。至於以後怎麼樣,只能聽天由命了。”

林家偉說:“至於專案,有的是。前不久我去開發小區採訪時瞭解到,準備在開發區立項的外地客商多的是,他們都等著釣魚。到時,我可以給你搞些資料來,任你選擇。”

李堂和端起酒杯,高興地說:“好吧,一切都在不言中,幹了。”

馬車沉默了半天,灌下一杯酒後,突然伸出一根指頭,豎到眼前神道道的說:“記住,必須力爭在一月內辦完,否則就要泡湯。”

事情剛談到這時,王菲菲推門進來了,王菲菲說,派出所的張所長有事要找李堂和。李堂和說你就說我不在,你應付應付不就得了。王菲菲說,不行,他非得找你,說有急事。李堂和只好同林家偉、馬車打了一聲招呼去了。

剩下林家偉與馬車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笑,不覺又過了一陣,李堂和才紅頭漲臉地進來。林家偉說:“什麼要緊的事兒,處理完了?”

李堂和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就是來給我報個信,說下一週要開展掃黃打非活動,請我注意點。其實,他跟王菲菲說一聲就得了,還非要跟我說,讓我領他個情。”馬車介面道:“什麼叫警匪一家,這才是真正的警匪一家。他給你報信兒,護著你這方平安,你再免費為他提供一條龍服務,他何樂而不為,你也何樂而不為。”

李堂和說:“好了好了,別再針砭時弊了。你們二位是洗桑拿,還是上酒吧?”

林家偉一聽桑拿、酒吧,心裡就癢癢,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洗桑拿時玩過的揚州小姐,心想今日要玩,一定要放得更開些。但嘴上卻客氣地說:“你還有派出所的朋友等著去招待,我們就免了吧,別再給你添麻煩了。”

李堂和說:“這是哪兒哪兒呀,我們三兄弟難得聚到一塊兒,不放開玩玩怎能行?我早已安排好了他們去洗桑拿。”

林家偉說:“他們洗桑拿,我們就上酒吧。馬車,你說怎樣?”

馬車說:“要玩你們玩去,我還得回去爬格子去。”

林家偉說:“你那麼清高幹啥呀?”

馬車說:“不是我清高,我的一生中,除了與懂文學的女人有可能發生什麼外,其餘的女人我一概不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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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偉就譏刺說:“所以,這就註定了你寫不出一流的作品來。”

馬車笑道:“你別挖苦我,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李堂和被灌多了酒,走路有點搖晃,林家偉就上去摟著他一塊兒走。李堂和卻湊過臭烘烘的嘴伏到林家偉的耳朵旁悄聲說:“你知道黃市長昨晚跟誰一塊兒來的?”

林家偉說:“我怎麼能知道?”

李堂和說:“於虹。”

“她!”林家偉一驚,想這於虹怎麼是這樣,一見高枝就往上攀,既然已投身於陳部長,怎又去巴結黃市長,要讓陳部長知道,還不氣死?這女人,真是禍水。隨之叮嚀李堂和說:“你可千萬不能讓陳部長知道。”

李堂和說:“這我懂。不過,與她同來的還有一個,叫常什麼來著,我看她倒是有一手,於虹只是噹噹電燈泡而已。”

林家偉心裡又“咯噔”了一下,想那天晚上,常琳同他跳了一曲舞,說一聲“我還得到那邊去,失陪了”之後飄飄然而去,就已經註定了這個丫頭有不同尋常抉擇。此刻,當一種微微的失落感從他心頭滑過之後,又暗自慶幸終沒有給她打電話,如果那樣,真會讓她見笑他太自作多情了。

林家偉為了進一步摸摸實情,又問道:“同來的是不是還有秘書長?”

李堂和說:“你怎麼知道?”

林家偉說:“我也會算。”

李堂和打了一個嗝,林家偉立馬把頭偏了過去,還是沒有躲過那股臭氣。心想,這李堂和酒一喝多就洩密,以後還得防著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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