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樓頂,風很大,唐伊諾背對著樓梯口,長髮被風吹得肆意飛散,手裡夾著一支女士香菸,從側面看倒是頗有幾分墮落風情。

唐伊諾看到了蕭瀟,略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把煙送到嘴邊重新吸了一口,笑著說:“蕭董來了?”

這話是諷刺,聾子聽不出來,也能從那些菸圈裡看出來,那一縷縷被急速吹散的菸圈,可不正是唐伊諾內心最深處無法訴說的怨氣。

在此之前,蕭瀟並不知道唐伊諾有抽菸的愛好,想來是近期才學會的。紅唇,香菸,一個只有19歲的女孩子,這樣的舉動只會招人反感。

蕭瀟很反感。

唐伊諾手中的香菸被蕭瀟奪走扔掉,唐伊諾除了最初有些發懵之外,很快就又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整盒的香菸來,似是一種示威:你看,我還有一盒呢!

那盒煙的命運很悲慘,就在蕭瀟把它扔在樓下不到幾十秒鐘,就被一輛轎車當場碾過,沒有人會關注一盒煙的命運,正如沒有人知道天臺上蕭瀟和唐伊諾眼神較量時的無聲冷漠究竟有多濃。

“這裡是醫院,你不是我老闆,我也不是你員工,所以你憑什麼扔掉我的煙?”唐伊諾在這一刻並不打算掩飾她的怨,她有很正宗的理由可以拿怨恨的眼神直視蕭瀟,誰讓蕭瀟丟掉了她的煙。

蕭瀟沒有回應她的話,也無需回應,因為唐伊諾似是後知後覺,把目光投落在了蕭瀟的肚子上,嘴角適時的勾起一抹微笑,略帶歉意的聳聳肩:“哦,抱歉,在孕婦面前,抽菸確實是不對。”

唐伊諾說話時,蕭瀟就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惱怒,只有如常寡言冷漠。她這樣的表情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可以在寂靜對視間,就能瞬間僵化掉唐伊諾嘴角的那一抹笑。

唐氏董事長,儘管只有歲,但眉目間的凜冽氣勢卻讓人不容小覷。

唐伊諾告訴自己,她沒有辦法繼續保持微笑,並不是懼怕蕭瀟,而是情緒使然,跟外人,外界無關。

蕭瀟沒有站在風口,風太急,況且她本人並沒有自虐傾向,淡淡地掃了唐伊諾一眼,輕描淡寫道:“唐氏前任董事長有兩女,大女兒任職董事長,小女兒不服?”

“……”唐伊諾詫異的看著蕭瀟,她沒想到蕭瀟說話竟是這般直白。

蕭瀟不看她,風吹打在眼睛上,她略感不適,微微眯起眼睛,忽然開口問:“假設唐氏董事長是你,你覺得你坐得穩嗎?”

“不試怎麼知道?”唐伊諾說完這句話,大概是覺得氣勢略弱,於是加重語氣,似補充般又來了一句:“你能坐得穩,我也一定能坐穩。”

這話,唐伊諾說得正色認真,卻在看到蕭瀟的神情時,有些惱了:“你笑什麼?”

蕭瀟只笑不語,當她盯著唐伊諾觀看時,唐伊諾只覺得惱憤,看什麼?

大約有十幾秒鐘,蕭瀟方才移開視線,卻是語出驚人:“我身邊缺少一個助理,你明天來我辦公室報到。”

不是詢問,而是吩咐。

聞言,唐伊諾張口結舌:“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不服我嗎?我倒是要讓你好好看一看,我和你的相差之距,從來都不是一小步,而是上千上萬步,牛皮誰都會吹,但唐氏主位並非人人都能坐得穩,坐得牢。年紀小沒關係,但說話卻不能無知。”蕭瀟不緊不慢的說著話,那麼閒散的語氣,多像是家人閒聊,但話語深意卻令人心裡發涼。

涼得那個人是唐伊諾。

那一刻,蕭瀟想的是:與其憂心獅虎趁她不注意攻擊她,還不如放在身邊餵養,偶爾磨刀霍霍,偶爾大火烹飪,只要決定權在她手裡,什麼都好說。

……

一連兩日不見傅寒聲,聽說是因為他生了病。那個“聽說”來源於暗中保護她的高彥:“前兩天先生淋雨生病,後來高燒不退,直到現在還沒好。”

蕭瀟緊了緊眉頭,她想起廊簷下避開雨水侵襲的盆栽,好像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錦繡苑。

也對,溫月華在山水居,像生病這種事,如果他不願溫月華知道,住在錦繡苑倒是很合適。

錦繡苑,二樓書房。

周毅坐在沙發一角,一旁的桌案上放著一摞摞檔案,這些資料都是他千辛萬苦從公司裡帶過來的,等老闆批閱完,他再繼續抱回公司去。

折騰。

當然這話,周毅可不敢說,但他敢看。

他在看傅寒聲的背影,就在剛剛不久前,老闆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後,就有點奇怪,隔一會兒就會站在窗前朝外看。

外面是什麼景,周毅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老闆後來從窗前離開,拿筆籤合同時,嘴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消失過,似是有什麼開心事一般。

周毅猜測老闆心情還不錯,於是趁機說:“傅董,公司高層全都以為您生病了,私底下還說要來看您,您看您也沒生病……”

“誰說我沒生病?”傅寒聲今日脾氣好,說著威脅的話,但語氣卻是輕漫無比。

周毅愣了一下,笑了笑不吭聲。

跟隨傅寒聲多年,傅寒聲的情緒始終都是淡淡地,喜悲多是沒有界定線,難以分明,但今日他是真的開心,嘴角弧度上揚,那是喜悅色。

可是這樣的喜悅裡,很顯然夾雜著心不在焉,傅寒聲從窗前回到書桌前,原本還沉下心批了兩份檔案,但很快就丟下筆,再次朝窗前走去。

他這麼一過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或是沒看到什麼,不僅臉上的笑容沒了,就連言行舉止也是嚇了周毅一跳。

傅寒聲忽然轉身朝外大步離去,穿過走廊,再三步並作兩步的下了樓……

開門,樓下空無一人。

不,是空無一車。

之前,這裡分明停著一輛車,那是蕭瀟的座駕,可如今,只是批閱兩份檔案的時間而已,但座駕卻消失了,連帶消失的那個人還有蕭瀟。

既然來了,走那麼快幹什麼?

傅寒聲在錦繡苑外面環目四望,懊惱不已,怪他,見妻子來看望他,難免有些得意忘形,以至於——

唉,白忙活一場。

錦繡苑對於蕭瀟來說,是一個充滿綺麗遐想的居所之地,當陽光灑滿錦繡苑,猶如遍地白金密灑。但這日來到錦繡苑,滿目白金更像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諷刺。

她在來到錦繡苑之後,才忽然意思到這個地方不該來,所有跟“家”有關的地方她都不該來,“家”是傷,是痛,更是莫大的諷刺。

咫尺之距,傅寒聲生病,蕭瀟本該進屋探望,可以不用說些什麼,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但蕭瀟卻在院外止步不前。

隔著一道車窗,陽光穿過玻璃照在蕭瀟身上,少了熱度,多了些許清涼。那是一個平靜而又淡定的女人,她是為傅寒聲而來,卻在沒有見到傅寒聲的情況下吩咐司機開車離去,來去不過幾分鐘,甚至不曾下過車。

這天晚上,傅寒聲是在公司度過的,博達周圍的商業建築在夜間時分變成了最為璀璨奪目的燈火星空,點點閃爍,美不暇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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