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明天下午我去學校接你,我們一起去萬佛寺。”

蕭瀟睡意消散了一些,抬眸看他:“去萬佛寺做什麼?”

“求子。”

“額……”蕭瀟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週四,萬佛寺。

之前說好下午來萬佛寺,但傅寒聲公事耽擱,以至於黃昏才抵達萬佛寺,原本蕭瀟覺得時間太晚,改天來也是一樣的,但傅寒聲卻很堅持。

“說拜不拜,不夠虔誠,佛祖會怪罪。”

傅寒聲說出這話,並不代表他是一個信佛之人,用他的話來說,他對信仰一事,不熱衷但也不排斥。

萬佛寺距離山水居不遠,是山林之地,雖然只是黃昏時間段,但寺院早已被暮色籠罩,有些背光角落異常昏暗。

此行,傅寒聲手裡拿著香和紙,每進一處院落,便會把香點燃,然後遞給蕭瀟,讓她依次插進香爐裡。

偌大的佛院,香客寥寥無比,院落樹木常年受香火薰染,有些樹身烏黑無比,一路走過去,處處可見枝杈肆意延伸,在朦朧的天色裡猶顯猙獰。

兩人慢慢的走著路,話語不算多,蕭瀟視路不好,所以一路上傅寒聲一直牽著她的手,腳步聲在院落交接的走廊裡格外響亮,但落在心裡卻很平和溫淡。

偏殿上香,蕭瀟不問傅寒聲為什麼心血來潮前往萬佛寺,不知從何時起,她順服他的很多安排,如同現在。

他要來萬佛寺,她就跟他一起過來;他要她上香,她就聽話的去上香。

知道要來萬佛寺,蕭瀟早晨出門前特意換了一身中式服裝,顏色素淨,長髮濃密披散,佛前上香,一步步都帶著她獨有的韻味。

傅寒聲站在殿門口,他很清楚蕭瀟生性敏感,即便是嫁給了他,依然沒有強烈的歸屬感,因為置身事外,所以她對人、對事多是無動於衷。

不怕女人貪心,就怕她無欲無求,什麼都不要。

來到主殿停留,萬佛寺已被夜幕籠罩,但佛堂裡卻是燈火通明,佛前燭光暈黃而又溫暖,搖曳在檯面和蒲扇上,只餘聖潔。

最後一把香,是傅寒聲親自上的,他跪在佛前蒲扇上,仰臉望著萬佛寺主佛,蕭瀟站在他身後,只知道他很虔誠,至於他在求些什麼,想些什麼,她是不知道的。

傅寒聲示意蕭瀟近前,蕭瀟走近了,跪在他身旁的蒲扇上,他不看她,而是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那張紙摺疊的方方正正的,被他拆開時,蕭瀟好奇,視線落在了他手中的紙頁上。

蕭瀟眼眸裡有光在跳躍,竟是他和她當初簽訂的婚姻協議。和他生活,好像每一天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輩子,我跪過傅家列祖列宗,我父母,如今唯有萬佛寺主佛。我帶我妻子過來,是想請佛祖做個見證,這張婚姻協議雖然給了我婚姻保障,但這協議只要存在一天,我妻子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婚姻歸屬感。和她結婚後,我想要的不是兩年,也不是二十年,而是一輩子……”

蕭瀟愣了,呼吸也止了,她轉眸看著他,眸子水光盪漾,他說一輩子?

他是說真的,007年8月初,蕭瀟在暮雨墳前燒燬了她的結婚協議書;008年月末,傅寒聲在佛前同樣燒燬了那張兩年婚期。

香爐裡,火光吞噬協議,蕭瀟心中百感交集,那裡早已化成了軟軟的一池春水。

她緩緩閉上眼睛,掩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意,遇上他之後,她變成了一個心思柔軟的人,她一直都不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但他卻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刺痛她靈魂的人。

萬佛寺,燭火搖曳,蕭瀟跪坐蒲扇之上,眸光虔誠,她問傅寒聲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要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是夫妻,也是親人。”

距離二月末還有最後一天,傅寒聲在佛前說了這麼一句話,說者平靜,聽者卻有眼淚緩緩滑落。

傅寒聲說對了,自從結婚後,蕭瀟一直對他們的婚姻沒有歸屬感,他覺察出了她的內心,卻不言明,只是用行動表露,他視她如妻,縱使沒有協議,她也是他的傅太太。

避這事,傅寒聲和蕭瀟都未曾再提起,他在這件事情上不使計,暗地裡也不做小動作,他直接又妄為,他用行動告訴她,一切本該順其自然。

二月最後一天,蕭瀟站在馬路邊,對面是一家醫藥超市,她就那麼站立良久,內心不再有遲疑和複雜,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靜。

那天,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轉身離開了。

罷了,隨遇而安,萬事聽從命運。

她在路上想起了那個男人的強勢和不通融,想起了他的狡詐和陰狠,想起了他的現實和世故,想起了他柔和的眼眸,想起了他溫暖的懷抱……那麼多,那麼多。

曾經傅宅貪歡,她在睡夢中,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那個人好像在她耳畔說:“給我一個孩子,我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她,從此再不貪心。”

似夢非夢,她把那樣的話語視作了一場夢。

她一直不肯正視她的心,因為暮雨在先,她怎能移情別戀,但這世上總會出現很多的身心不由己。看得多了,經歷的多了,漸漸的就會明白,很多人這一輩子會有若幹段愛情,如果一定要說區別的話,無非是深淺不同罷了。

但愛,畢竟是愛。

婚後最美好的時光是在錦繡園,不大不小的房子裡,只有他和她。有時他忙完,站在樓下高喊一聲她的名字,她便會出書房,趴在樓梯拐彎處朝下望。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菜?”

他不讓她下廚,他也曾說過家務活要分工明確,比如說他做飯,她洗碗,但很多時候做飯洗碗的活,全都被他獨自承包。

她能做的好像只有幫他熨燙衣服和整理衣服,他也曾半真半假道:“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小女傭。”

張婧說:“你不是傅先生的太太,他就沒把你當大人看待過。”

黃昏時分,錦繡園臥室陽臺,半圓形黑色鐵欄環繞,他和她各自一杯白開水,沐浴在晚霞中,閒散的聊著天,或是無言看書,那水喝著喝著竟能喝出幸福感來。

“幸福”這個詞彙閃現腦海時,蕭瀟心裡五味雜陳,曾經以為遠離的東西,忽然間重新歸位,熟悉中夾雜著陌生,念及莫不唏噓感嘆。

細想婚姻路,雖然有過諸多不快,但人與人相處尚且需要磨合,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夫妻。生活裡,他包容她的地方有很多,也在某一程度上給了她極大的成長空間。

週六在錦繡園,天氣晴好,傅寒聲中午回來,就看到蕭瀟正盤腿坐在院子裡的草坪上,周圍散佈著一張張數據分析表。

她在專業問題上,向來很專注,拿著筆俯身翻閱地上的檔案,即便是他開車回來,她也僅是抬眸看他一眼,道一聲“嗨”,便又低頭忙碌起來。

依傅寒聲對她的瞭解,若想她搭理他,必須要等她忙完手頭工作。

她在金融理論知識上能獲得業界人士高度評價,並非是捕風捉影,她寡言,不太愛笑,也不太喜歡和人深交,但她在忙碌煎熬的研究生階段卻是如魚得水,比同班級同學都要輕鬆閒適,這源於她的聰明。如果一定要說她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不太愛交際,不太熱情。這對經商者來說是大忌。

傅寒聲端了一杯水從屋子裡走出來,彎腰放在妻子身邊,就又轉身回屋做飯去了。

陽光穿過樹木,在廚房視窗留下斑駁的光影,如此溫軟,撥動了男子心頭的溫柔,低頭洗菜,他忍不住笑了笑:生活,其實每一日都是一首小情詩。

這時候若是旁人看蕭瀟,一定會覺得她變化不大,但蕭瀟自己很清楚,她的心境變了,變得輕快,變得日子明朗。

C大外國留學生很多,白人、黑人處處可見。在C大東門附近有一條商業街,那裡時常會出現一些外國小夥,蕭瀟有時候從那裡走過,中國女子盤扣衣衫,再加上她的美麗,時常會讓他們高聲吆喝,或是吹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有一次謝雯在側,皺眉嘟囔:“一群流氓。”

對此,蕭瀟只是笑笑,那笑優雅,毫無惡意的口哨,不是耍流氓,而是一種別樣的語言,那語言需要靜下心去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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