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讓譚夢把相關檔案發到她的郵箱裡,此刻唐瑛不忍心,但她早晚有一天會想方設法辦了他們。

給黃宛之打電話,是謝雯接的,黃宛之在洗澡。

謝雯:“瀟瀟,不是說你今天會回學校嗎?怎麼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見你人?”

“我回南京辦點事,過兩日就回去。”

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蘇越的,蘇越問她是否來了南京?蕭瀟和他淺聊數句,問他:“見到劉院長了嗎?”

“沒有,劉院長去外地探親,明天才能回來。”頓了頓,蘇越遲疑道:“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話,我想邀請你跟我一起去見劉院長,畢竟你們來往多年,彼此熟悉,說起話來也比較方便。”

這一夜,蕭瀟睡著後,竟在南京做了一個有關於傅寒聲的夢。夢裡同宿一床,她的背抵著他的胸膛,有聲音在她耳邊緩緩響起,彷彿耳語:“瀟瀟……”

這聲“瀟瀟”被他喚出,從來都是溫暖柔和,但在夢裡卻格外陌生遙遠。

蕭瀟睜開眼睛,側眸望了一眼身畔。身旁無人,也不再有溫存的依偎,她拉高被子蓋好身體,卻睡得輾轉反側。

半睡半醒到了天亮,蕭瀟起床漱洗,她看著鏡子裡的那個“她”:眼下微有青色,氣色不太好。低聲嘆了一口氣,估計是近月在山水居安逸慣了,所以才會經不起熬夜。以前在學校時,為了趕論文,通宵達旦是常有的事,習慣還真是可怕。

掬起冷水洗臉,蕭瀟精神了許多,穿衣下樓,她今日起的早,正是一日清晨時,前臺小姐看到她,笑著點了點頭:“早。”

“早。”

出了酒店,遙望南京這座城,雨幕在昨夜停歇,太陽尚未露面,但晨曦已現,高樓大廈矗立在街巷裡,寂靜無聲,看在眼裡略顯清冷,相信再過不久,便會被陽光籠罩。

路過一家曾經吃過的早餐店,過往記憶猛然間竄上了心頭。那天天氣很陰,早就聽說這裡的早餐很出名,他便帶著她一起過來,誰知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他牽著她的手,一路往這邊跑,那時候的他和她,邊跑邊笑,開心的像是這世上最無憂的人,那麼歡喜,就連沿途濺落的雨花,也變得異常調皮和靈動。

愛,是一把最鋒利的雙面刃。最極致的溫暖,通常隱藏著最極致的痛苦。

手機打斷了蕭瀟的思緒,是蘇越。

蕭瀟吃早餐的時候,蘇越來了,穿著淺灰色毛衣,手裡拿著一件黑色大衣,站在門口尋找蕭瀟身影時,表情略顯冷峻。

“蘇越……”蕭瀟抬手喚他。

蘇越尋聲望了過來,眼睛裡有笑意濺落,他上前道:“抱歉,來遲了。”

那是低沉的男子聲音,因從小在國外長大,不習慣說中文,所以出口講中國話,會帶著淡淡的捲舌音,跟難聽無緣,從某一程度上來說,很好聽。

蕭瀟詢問他想吃什麼,隨後起身道:“你坐,我幫你叫早餐。”

“一起。”他怎麼好意思讓她忙前忙後呢?

蕭瀟並未多說什麼,買早餐的時候,蘇越見她氣色不好,接過服務員遞給他的營養粥,問蕭瀟:“昨晚沒睡好嗎?”

“可能是忽然換了新環境,睡不習慣。”蕭瀟接過一盤小籠包,跟蘇越一起朝先前座位走去。

早餐味道很好,蘇越也實在是餓了,低頭吃了幾口,隨口問道:“以前常來這家早餐店嗎?”

蕭瀟搖頭:“這裡離蕭家有點遠,只是偶爾會過來,並不常來。”

“暮雨也來過?”

問這話時,蘇越還頗為猶豫,擔心蕭瀟會不喜,但蕭瀟的舉動和話語卻出乎他的意料,蕭瀟指著店鋪某一角:“暮雨喜歡坐靠窗位置,今天用餐來遲,位置被人給佔了。”她說著,夾著香菇餡的小籠包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裡:“這是他喜歡吃的小籠包,你嚐嚐看。”

蘇越微微一笑,吃完包子,點頭道:“是很好吃。”

蕭瀟笑了一下,低頭默默的吃著早餐。

蘇越看著她,突然開口道:“瀟瀟,你變了。”

蘇越語速平緩:“不再避諱別人講暮雨,現在的你,講起暮雨時,比以前平靜了許多。”

這個問題,蕭瀟聽了之後卻是表情平淡,她低頭喝粥:“心境使然,有些事情需要時間,也需要我自己去看淡,他已不在,可我還有我的路要走。苦一天是過,樂一天也是過。生死之事,命中註定,不認命又能如何?”

蘇越眸子溫軟,笑意輕淡複雜:“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他已離世半年了。”

已經半年了嗎?再憶暮雨,彷彿昨日還在。其實,他從未離開過。

吃罷早餐,蕭瀟和蘇越專門去了一趟商場,既然是去孤兒院,總要給孩子們置辦一些禮物和糖果才行。

是週一,南京的天空很藍,偶爾會飄過來一縷如煙白雲。

抵達孤兒院,除了蕭瀟和蘇越,還有其他幾位愛心人士,在門口遇到,均是相視一笑,雖然他們並不認識,但那份心卻都是一致的。

距離上一次來孤兒院,是四月末。蕭瀟推著暮雨來孤兒院,那天他們買了玩具、食品和一些生活用品,暮雨坐在輪椅上看著那群孩子,笑容溫淡。

“哥哥,你腿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啊?”有孩童無邪的圍著暮雨直打轉。

蕭暮雨笑,摸著孩童的頭,輕聲道:“哥哥不小心受傷了,休養一段時間就能走路,不礙事啊!”

1月7日上午,有孩童見到蘇越,歡喜的迎了上來,七嘴八舌道:“哥哥,你能走路了?真好。”

蘇越轉眸去看蕭瀟,她低頭抱起一個智障兒童,那兒童擋住了蕭瀟的臉,所以蘇越看不到她的表情。聽到這話,她的心裡又怎會好受呢?

劉院長見到蕭瀟很歡喜,說她好久沒有過來了,後來看到走過來的蘇越,劉院長嚇了一跳,蕭暮雨下葬後,劉院長曾去看過蕭暮雨,當時悲從中來,哭了很久。

她把暮雨當成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多年來,蕭家隔三差五就會去孤兒院,感情自是深厚的很。此時看到一位跟蕭暮雨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劉院長除了震驚之外,很快就紅了眼眶。

“劉阿姨,他叫蘇越,是暮雨的同胞兄弟。”蕭瀟把蘇越介紹給了劉院長。

劉院長愣了,她沒想到暮雨還有一位同胞兄弟,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擦了擦眼淚:“可惜了,可惜暮雨看不到。”

得知蘇越是來詢問暮雨的身世,劉院長帶兩人一起上了二、三樓,那裡是歲以下孩子入住的地方。隔著玻璃窗,有二十幾位小孩子或坐、或站、或趴在房間裡。

劉院長道:“這裡的孩子從0歲到18歲不等,一部分是身體殘疾,智障、偏癱,或是腦癱。暮雨是一生下來就被扔在了孤兒院門口,他當時呼吸衰竭,心臟也不好,我們發現他之後,當天就送他去兒童醫院救治。後來暮雨身體好了,也有好心人見他模樣討喜想收養他,但他是個敏感的孩子,有人帶回去試著相處了兩天,但很快就又把他重新送了回來。因為收養家庭懷疑他有自閉症,他在新環境裡,會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不哭也不鬧,無論別人怎麼示好,他都不為所動……”

蘇越看著玻璃窗內的育嬰室,有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因為雙腳殘疾,只能跪著移動。心裡一時間什麼滋味都有了,他看不下去了,這就是暮雨從小生活的環境,二十年前的孤兒院,條件遠比現在還要簡陋……蘇越揹著身,眼睛紅了。

一張紙遞到他的面前,是蕭瀟。這時,劉院長在一旁開口道:“我能告訴你的,實在是不多。有關於暮雨的身世,我一無所知。暮雨快兩歲時,他曾被一對中年夫妻收養,但半年時間不到,我們這裡有一位義工,也是一位自小看著他長大的老太太,姓莫,我們都叫她莫阿姨。莫阿姨因為擔心暮雨會被養父母欺負,所以一直很關注暮雨的生活。後來她發現暮雨養父時常對暮雨拳打腳踢,我們只好出面,透過法律手段又把暮雨要了回來。自此以後,暮雨有了陰影,防備心很重,只肯和莫老太太接觸,莫老太太孤家寡人一個,倒是很想收養暮雨,但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也實在是見暮雨可憐,就請故人前來收養暮雨。”

蘇越恍然:“那個故人就是你父親?”

劉院長輕聲嘆道:“暮雨防備心太重了,靖軒只能另想辦法,接連數月前來孤兒院做義工,跟暮雨相處了一段時間,這才讓暮雨對他消除了芥蒂之心。”

“那位莫老太太還在世嗎?”蘇越問。

“沒有,靖軒收養暮雨不過三個月,老太太就在醫院裡去世了。”劉院長說著,示意兩人跟她一起去辦公室。

路過一樓大廳,蘇越看到了幾張照片,竟是蕭瀟、蕭暮雨跟隨父親蕭靖軒一起過來做義工的照片,那時候的他們盤腿坐在房間內,和一群孩子在一起玩遊戲,笑的歡喜幸福。

果真是物是人非。

“劉阿姨,您先帶蘇越進去,我把皮皮送上樓。”伴隨著蕭瀟的聲音,她已邁步朝庭院裡走去。那裡有一個智障兒童,正坐在椅子上傻笑著。

蕭瀟伸手拉他,他鬧情緒不走,然後便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蕭瀟只得在他面前蹲下了身體,那孩子有八歲了吧?吃得很胖,趴在蕭瀟背上時,忽然間就不哭了,甚至還張著嘴傻的笑,嘴裡哇哇直叫,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蘇越迷惑了,陽光下暖暖微笑,耐心傾聽智障兒說話的那個人真的是蕭瀟嗎?那麼平和溫暖,不再是漠然寡淡的人,跟皮皮說話時,更是柔聲細語……

“瀟瀟對這些孩子很好,跟她父親一樣,外表看似冷漠,其實一顆心比誰都軟。”劉院長在蘇越身旁輕聲感慨道。

蘇越的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他對這些孩子尚且如此,以後定會成為一個好母親。白燁常說她是一個冷美人,但他很清楚,冷漠只是她的保護色,她其實比誰都脆軟,重情。

蕭瀟把皮皮送上樓,再下樓前往劉院長辦公室時,劉院長正翻開相簿,指著幾張照片給蘇越看:“你看,這就是莫老太太。不過那時候她可不是老太太,人到中年,每天都穿的很精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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