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赫悲憫的笑了,不知是在悲憫唐瑛,也不知道是在悲憫他自己,她大概忘了,19年前,她也曾對她至愛的男人蕭靖軒說過同樣一句話。

19年前,唐瑛渾身顫抖,指著客廳大門,對蕭靖軒嘶吼道:“滾——”

那一晚,蕭靖軒眸子是迭起的雲霧,燈光冷清的照在他的身上,顯得身影異常孤獨,像是冬天裡的一棵樹。

兩歲的蕭瀟坐在地毯上玩耍,見父母吵架,母親淚流滿面,她晃動著小身體跑到唐瑛面前,抱著母親的腿,眼睛也紅了:“媽媽,不哭。”

當時的唐瑛低頭看著女兒,骨血的力量是神奇的,她彷彿在看另外一個蕭靖軒,那眼神是憎惡,是愛恨交織,她心如刀割,她一把將蕭瀟從身旁拽起來,塞給了蕭靖軒,眼神像血一樣紅:“你走,帶著你的女兒走的遠遠地,再也別讓我看到你。”

蕭瀟嚇得嚎啕大哭,她在蕭靖軒的懷裡眼淚巴巴的看著唐瑛,她哭著喊:“媽媽——”

那一聲聲的“媽媽”,蕭瀟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唐瑛也站在原地眼淚止不住的流。

那是一個深夜,蕭靖軒抱著蕭瀟離開了,唐瑛站在那裡哭,像是一具風乾的屍體,等她回過神來,她出去找蕭靖軒,那是她的孩子,她後悔了,她怎麼能那麼對蕭瀟?

夜很靜,街道也很靜,她跑了幾條街,終於看到了蕭靖軒,路燈下,他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蕭瀟趴在他的肩頭抽噎著。

她遠遠地跟著,伸出手想叫住他們,剛呢喃了一聲“阿媯”,就心痛的彎下了腰,哽咽難言,她在淚眼中看著蕭靖軒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那一走,他徹徹底底的走出了她的生命。

007年,蕭靖軒離世即將五個年頭,酒香瀰漫的書房裡,唐瑛坐在那裡失神良久,然後彎腰撿起了那張“傷痕累累”的照片,她看著照片中的男子,她張了張嘴,但喉間湧起的卻是哽咽。

“你死後,我才明白,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打翻你骨灰,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太難過了,看到你,看到阿媯,我常常會覺得很難過,我不想死後還要在唐家墓園裡跟你糾纏不清,你放過我,我們放過彼此好不好?”

“方之涵回來了,她回來的太晚,如果你還活著,看到她如今這副摸樣,是否會放下心頭芥蒂,和我成為朋友。我只敢和你做朋友了,我如今這樣,已不配再做你的妻……”

“你放心,唐氏是阿媯的,我再撐幾年,等唐氏業績穩定了,我就把唐氏交給她,誰也搶不走。”

窗外,雨越來越大。

老天爺積蓄眼淚太久,終於在11月最後一天哭得驚天動地。

11月0日這天晚上,“凱悅酒店”處處可見奢華之景,這裡是正規營業場所,但陪酒女人不乏少數,她們在人群裡穿梭,身段像是最婀娜的蛇。

傅寒聲在包間裡喝酒,只有他一人。是的,他說過,幾乎沒什麼朋友,1歲的男人,雖然功成名就,卻是一身的滄桑。

周毅在外面站崗,今夜是他開車帶老闆去學校的,當時老闆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壞,但目睹蘇越和蕭瀟在一起,老闆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周毅知道,老闆情緒如冰點。

一人喝酒太單調,周毅擅作主張,找了容貌上佳的陪酒女進來,陪酒女給傅寒聲倒酒的時候,沉甸甸的胸脯有意無意的往傅寒聲眼前湊;傅寒聲沒理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陪酒女若識趣,只管倒酒,倒也相安無事,說不定離開時,周毅還會給她一筆數目可觀的陪酒費,奈何做這一行的女人啊……

周毅一直覺得,在男人開拓事業的疆土裡,女人****一直是制勝法寶,衣著打扮怎麼妖冶怎麼穿,不利用火辣身材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誓不罷休。

並非人人都是美女,什麼叫美女呢?有些女孩子姿容一般,只要肯花費十分鐘左右化個精緻的妝容,那就是所向披靡的萬人迷。

任何男人,表面上會對輕浮女人心潮澎湃,但骨子裡沒一個瞧得起這些女人,“凱悅酒店”的這群妖精們比大多數女孩聰明,她們活得圓滑世故,活得精明,出入這裡的人金融人士居多,若是套中一個,上下班有人開著跑車接送不說,吃飯免單,購物自有金主付賬,何樂而不為。

傅寒聲不是金主,他是“凱悅酒店”老闆,是取之不盡的金庫,若被他看上,或是伺候到位,就算將來沒有江安琪宣告俱收,至少很長一段時間裡衣食無憂。

這夜陪酒女不識趣,坐在傅寒聲身邊時,應是緊張羞怯在先,所以面頰緋紅,她先抑制激動和歡喜,嬌滴滴的叫了一聲“傅先生”,見傅寒聲沒理她,這才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把手放在了傅寒聲的腿上,僅是移動了一下,就見傅寒聲“啪嗒”一聲放下酒杯,酒水灑出來,溼了他的手背,他不理,身旁女子早已嚇得臉色煞白。

確實是臉色煞白,傅寒聲起身的時候,一起拽起陪酒女就往門口拖,陪酒女嚇慘了,穿著高跟鞋沒走幾步就身體一歪,跌倒在地。

周毅在門口聽到動靜,打開門往裡面看了一眼,頓時心一緊,把門給開啟了。

老闆動怒了,周毅知道。

陪酒女還在地上沒站起來,傅寒聲從來都不是憐香惜玉的人,竟拽著女子手臂,面無表情的往門口拖,那陪酒女很害怕,哭道:“傅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周毅站在門口也不敢動,只知道傅寒聲把女子拖到走廊裡,隨即返身回去,當著周毅的面“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走廊有人經過,看著哭哭啼啼的陪酒女,甚感疑惑,那可是“凱悅酒店”一枝花,是哪個客人竟這般心狠,竟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周毅皺著眉,問那陪酒女,她究竟做了什麼事,竟招來傅先生那麼大的怒氣。聽陪酒女說了幾句,周毅嘴唇直抽搐,再開口,言語冷得很:“我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進去後不要說話,只管倒酒,愚蠢。”說著不解恨,周毅看著陪酒女越哭越兇,冷笑道:“咎由自取,手太賤。”

周毅的冷漠和無情,還有對世人的冷嘲,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過往經歷,他和華臻跟著傅寒聲在商界一路拼殺走到現在,沒有一份鐵石心腸,走不到現在。

包間裡,傅寒聲在窗前站了良久,漆黑的眸底裝進了C市的風雨,周毅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身後跟著“凱悅酒店”負責人,還有剛才那位陪酒女,幾人一起走了進來。

傅寒聲沒轉身,修長挺拔的身影像是一尊雕像,在他身後,酒店總經理抬手摁住陪酒女的頭,一起彎腰給傅寒聲賠禮道歉。

“傅先生,是我工作沒做好。”

1月1日凌晨,週六。

C大金融系宿舍裡,熟睡中的蕭瀟忽然被手機鈴聲驚醒,那時張婧已回家,謝雯男朋友來C市看望她,兩人外出住宿沒有回來,宿舍裡只有她和黃宛之,手機響起的時候,黃宛之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再次睡著了。

蕭瀟看了一眼手機號碼,遲疑了幾秒,終於還是接通了,手機那端起先沒有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聲音。

“瀟瀟。”那個人的聲音隔著夜雨有些如夢似幻,他輕聲道:“山水居新移植了幾棵香樟樹,離得近,還能聞到樹香味,等你想回來了,知會我一聲,我去學校接你。”

蕭瀟躺在床上,她看著天花板,後半夜幾乎未曾閤眼。

週六上午,蕭瀟一大早去了萬佛寺,燒香拜佛後,正趕上和尚做早課,她在蒲扇上打坐聆聽了半個多小時,離開時抽了一支籤。

中籤:此卦月被雲遮,凡事昏迷未定。

家宅:不安。

交易:吉。

婚姻:不合。

禪師解籤:近期所有事情只是浮雲遮月,無須不安,等待雲收,便見分曉明白。

離開萬佛寺的時候,蕭瀟隨手把籤文扔進了外殿門口燃燒的大香爐裡,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背影從容,越走越遠。

香爐裡,煙火不足以迅速點燃籤文,先是被煙火烤熱,然後開始冒出淡淡的青煙,最後似是時機到了,顏色變深的籤文終於開始慢慢燃燒起來……

週六這天上午,傅寒聲在高爾夫球場正和人邊打球,邊談公事,周毅拿著電話走過來時,他本不打算接,但周毅湊近道:“是老太太的電話。”

母親的電話,自是要接聽的。

傅寒聲接過電話時,對幾位隨行人員做了個稍等的手勢,這才對著手機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詢問老太太打電話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周毅看向傅寒聲,也不知道溫月華對傅寒聲說了什麼,他那個遇事面不改色的老闆竟拿著手機一臉的不相信,遲疑著問:“你剛才說誰?”

再然後呢?

再然後,周毅老闆也不打球了,好在隨行人員都是博達下屬,要不然周毅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他老闆邊大步往外走,邊摘下手套拋給他,視線瞥向周毅時,周毅看到了,老闆的嘴角竟然浮出了罕見的笑紋

怎不罕見?要知道,他老闆已經好幾天沒有笑過了,博達這幾日人人自危,所以這笑是極為難得的。

周毅猜測了:難道跟那個人有關?

這日,兩輛全黑座駕飛馳在C市道路上,沿途有車主與之“擦肩而過”,均是感慨不已:這車速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葡萄園近了,傅宅近了,傅寒聲全身血液似乎都被燒熱了,他鮮少有這麼激動又緊張的時候,但下車的時候,他的步子卻比意識更為急切,未有絲毫停留,目的地明確,直接往客廳裡面走。

客廳門關著,他幾乎是“砰”的一聲就推開了門,還沒看到溫月華,就開始大聲的叫著“媽”。溫月華當時正坐在客廳裡削水果,被兒子這番舉動驚得不輕,心口一跳,老太太捂著胸口穩神的同時,傅寒聲已匆匆走了進來,“瀟瀟呢?”

不是說瀟瀟回傅宅了嗎?掃視一圈客廳,卻不見她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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