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上過往的時光,對於許麟來說,是一段始終不能忘卻的回憶,即使他曾試圖讓自己不再記起,就像白衣軒宇的一壺香,以為可以醉酒人不醒,可總有酒醒人也醒的時候,一切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虛妄而已。

許麟笑著摘下了系在腰間的白玉酒壺,面對那個背劍的人,仰頭而飲壺中酒,直到臉上豔麗起兩朵紅雲的時候,才是心滿意足的隨手一拋,將酒壺扔給了對面的男子,就那麼笑盈盈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男子沉默的接過酒壺,看著上面“一壺香”三個醒目的古篆大字,聞著那讓人不禁迷醉的酒香,靜默的仰起頭,開始狂吟起來。

黑暗中,彼此面對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甬道內,滿是醉人心腹的酒香,許麟說:“這是軒宇真人的酒,喚作一壺香。”

背劍男子,沉默的望著許麟,眼神沉靜的好似一柄還未出鞘的利刃,隱隱之中,散發著一種莫名的冰冷。

“而這酒,是魔主給我的。”許麟笑著說道,然後伸手拾起了地上兩把長翎羽劍,反手一轉,紅光乍現之後,便又隱沒不見。

“師兄或許不知道,開闢黃子門廊的軒宇真人,本身就是出自洗劍閣,和魔主乃是一脈相承的師兄弟。”

臉色陰鬱的男子,聽到許麟的這一聲“師兄”的呼喚,本是波瀾不驚的眼波裡,似乎有了一絲顫慄,而後再聽許麟後面的話,已經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我說的這些,想必都是師兄不知道的。”許麟望著自己這位曾經無比敬愛的大師兄,看著他再次冷峻的臉龐,終於忍不住的嘆息一聲:“聽說這酒,喝了便能忘記人間事,寰宇之內,任精神之海,神遊萬里,亦在醉夢中。”

男子將背後的劍取下,彷彿從未聽到許麟在說什麼,亦或者現在在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許麟咧開嘴角,瞅著男子手中的長劍,又是笑道:“一開始魔主給師弟這酒的時候,我就無比珍惜,心想著,這麼好的寶貝,可不能隨便糟蹋了,但有一晚,還是沒能忍住,偷喝了幾口,沒想到一下子就喝沒了。”

“可你並沒有忘記過往裡的事情。”

終於還是開口了,許麟聽著那無比熟悉的嗓音,有些緬懷,然後笑道:“是啊,原本以為可以重新來過,將過去的事情都統統的忘掉,誰曾想,第二天酒醒人也醒的時候,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我,事與願違的,倒是記起了不少曾經不想記起的事情。”

“這酒很香!”明遠將酒壺丟還給許麟,而後踏出一步之時,劍息凜然,錚錚作響。

許麟接過酒壺,重新系在腰間,笑意收斂,目光轉瞬變得冰寒無比,聲音亦有些沙啞道:“就像這酒,還是那個酒,裝在一壺香的酒壺裡,便也變成了一壺香,可酒還是那個酒,始終就沒有改變過。”

明遠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已出劍,劍吟龍鳴,崩鳴作響!

崑崙山上,一位身穿鵝黃長裙的女子,此刻憑欄遠望,臉色哀愁,一縷秀髮,輕墜身前,夕陽已經紅了臉,漫天的雲霞,更是鋪滿了遠處的天空,映襯著少女雪白的肌膚,美豔傾城,卻又有幾分的嬌柔之美。

羅黎看的痴了,身為羅浮宗當代宗主唯一的子嗣,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家世,而對於修道,在羅浮的眾多青年才俊裡,他更是其中數得著的翹楚人物。

曾幾何時,那些被世間凡人看成仙家人物的美豔女子,他羅黎何曾多費過心思,只有眼前這位憑欄遠眺的女子,自從那一日偶然的相遇以後,卻讓他如臨深淵,勾魂攝魄的神魂顛倒。

無論他怎樣在她的面前展現著自己的才華,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在那女子的眼中,似乎都已經化作了雲煙,因為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羅黎知道,天下人也都知曉他的名字,一個在崑崙永遠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羅黎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臉色陰鬱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忽然轉身,直到她似笑非笑的翹起嘴角,羅黎的五指鬆開了,即使他知道,那是她對他的嘲笑,可他還是願意看,彷彿永遠也看不夠。

“帶我離開這兒,你敢嗎?”呂嬌容的聲音輕柔,卻充滿了挑逗性。

羅黎張了張嘴,而後慘然一笑道:“你是要去找他?”

呂嬌容眉頭輕挑,嫣然道:“是帶你去見他。”

聞聽此言,羅黎怔了一下,而後臉色轉陰道:“你想讓我死?”

呂嬌容嘴角的笑容略有收斂,然後重新轉身,看向遠處漸落的夕陽,呢喃著:“我只想知道,你和他我更喜歡誰?”

羅黎悶吼一聲,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呂嬌容的身子,緊緊的抱在懷裡,聲音淒厲道:“我哪裡比不上他,我哪裡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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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嬌容順勢依靠,竟然順從的將身子依偎在了羅黎的胸前,聆聽著心臟跳動的聲音,感受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氣息,不知為何,竟然又生出了一絲厭惡感。

呂嬌容輕輕的推開了他,然後用充滿誘惑性的聲音道:“你敢帶我去見他嗎?”

方才的一瞬溫存,已經迷亂了羅黎的心,這一刻的誘惑,即使他明白,那是一顆惡毒的果實,也要硬生生的給吞下,於是冷聲道:“我會殺了他!”

呂嬌容燦爛的笑了,猶比天邊的雲霞還要好看,看的羅黎神魂顛倒,卻沒有喪失最後一絲“理智”道:“殺了他,你就是我的!”

“你知道他在哪裡吧?”呂嬌容儘量裝出淡然的神色。

“門中有言,血魔最後出現的地方,在蜀地,明日大師兄要帶隊圍剿蜀地出山的魔宗弟子,我們可以一起。”

呂嬌容“嗯!”了一聲,然後牽起羅黎的手道:“你殺了他,我就是你的。”

夕陽無限,雲霞血紅了一片。

地底世界中,有劍鳴在輕響,卻也有幽芒在閃爍著血紅的花。

劍鳴崩音之術,已然被明遠催發到了極致,以有聲化無聲,劍鳴時斷時續,寬窄不大的甬道內,一層層震盪的紋路,如潮水一般湧向許麟,卻被一朵朵突然綻放在空氣裡的血花所阻擋,許麟沒有出劍,雙手倒背的看著他的大師兄,好像在笑。

劍鳴再響,這一聲,卻是猶如春雷炸響,將方才還未斷絕的劍鳴迴響,一起牽扯進去,竟然泳盪出一波聲浪來,鋪天蓋地的將那一朵朵血色的紅花,盡數崩碎的同時,明遠周身的氣勢,居然再次攀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許麟詫異的咦了一聲,一道錐芒豁然刺出,無聲裡,突然出現在明遠的前胸不遠處,而面對如此兇險的境況,明遠不退反進的踏出一步,一頭黑髮飛揚亂舞,可以明顯的看到他額頭的青筋暴起的景象,那尖錐彷彿是撞到了一面氣牆上,被崩飛了出去。

許麟順手一接,將這件從廣陵真人那得來的,並且未煉火過的法寶,重新收回到了六寶指環當中,嘿笑了一聲道:“我是不是該恭賀師兄步入真人境呢?”

明遠冷麵的直視著許麟,聲音陰冷道:“為了老十三,為了師傅,你,必須死!”

許麟收斂笑容,眯起眼睛的同時,全身的氣息忽然一滯,在紅光乍現裡,一抹紅色的身影暴跌在明遠和許麟的中間,卻是一位身穿火紅羅裙的長髮女子,只是這膚色乾枯如樹皮,周身的氣機早已斷絕多時,明遠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先前見過的女子,而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竟然就此被許麟吸成了人幹,不由得齜目欲裂怒吼道:“你確實該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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