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鏡湖指著楚彧,大吼,“如果不是他痛下殺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有鳳傅禮,也不會有他楚彧什麼事,更不會有那讓你受盡苦頭的上一世。”

蕭景姒愣愣出神,不知所措,四目相對,鏡湖的聲音忽而啞了,一字一字如鯁在喉:“景姒,不是我挑釁,是楚彧,他欠我的。”

她無言以對。

鏡湖看著她,灼灼視線,許久許久便那樣看著她,再也不發一言,他轉身,瞬間消失在了融融夜色裡。

“阿嬈。”

楚彧喚了她一聲,出神的她才回過神來,收回失措的目光,看向楚彧。

“阿嬈,告訴我,他在說什麼?”

楚彧抓住她的手,她身子冰涼,手有些輕顫,輕輕雅雅的嗓音,像飄在遠處的月下:“我幼時養過一隻貓,後來,它離家出走了,再也沒回來。”

鏡湖沒有走遠,站在欽南王府的外面,看著門匾若有所思。解了封印,鋪天蓋地的記憶充斥進腦中,模模糊糊幾百年記憶,他已經連貫不起來,只有這些,有蕭景姒的過往,捲土重來,清晰如昨日。

回憶那年,還是上一世,蕭景姒才九歲,還未抽條,是個半大的孩子。

他是除序妖王的胞弟,封了妖尊,賜了一片魚塘,只是,不到半年,魚族便被他吃得快要滅種了。

因為貪吃,他出了北贏地境,去水域裡捉魚吃,不想陰溝裡翻船,被一漁夫捉了去,漁夫將他關在了籠子裡,帶去了攤販,逢人便說他是招財貓。

招財貓?

他想一爪子撓花那愚蠢人類的臉!

不僅如此,那漁夫還將魚攤上的內臟給他吃,他雖愛吃魚,可從來不吃內臟的,正欲捻了妖法逃掉。

一個粉嫩漂亮女孩兒便出現了,穿著嫩黃色的裙子,聲音清脆得像北贏聽茸境裡的鳥兒。

“伯伯,這只貓可不可以賣給我?”

那小姑娘只長到了魚販的腰高,梳了兩個小辮,笑起來很明媚,眼睛亮晶晶的。

魚販而立之年,長得粗獷,見小姑娘生得粉嫩,也十分友善:“小姑娘,我這裡是魚攤,不是賣貓的。”

她看了看籠子裡的黑貓,嫩生生地說:“我可以多出些銀兩。”

籠子裡的那只貓,左後腿,正在流血。

魚販瞧了瞧小姑娘的穿著,雖不如大戶人家的姑娘穿得繁複,衣裙的料子卻也是極好的,便道:“伯伯家裡有四肢健好的貓崽,明日這個時候你再來,我給你換一隻。”

小女孩兒搖頭,指了指籠子裡的黑貓:“不,我就要這一隻。”

然後,她花了十兩銀子,還有一隻玉鐲子,將它買了回去,十兩銀子與玉鐲子,是她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那魚販子還笑眯眯地附贈了她一小袋小魚,都是七八兩的小嫩魚,她把它放出籠子,餵給它吃。

鏡湖都幾頓沒吃魚了,用爪子把魚內臟刨出來,吃得狼吞虎嚥。

女孩兒蹲在地上,雙手支著下巴,笑著說:“慢慢吃,都是給你的。”

它抬起腦袋,不吃了,就看著女孩兒,用前爪扒了一條小魚分給她,不過她不吃,回頭看去,有人在喊她。

“景姒。”

“景姒。”

巷子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姑娘,身量高一些。

景姒?

奇怪的名字,它這麼覺得。

“寶德,我在這裡。”

那喚寶德的女孩兒板著張秀氣的臉,老氣橫秋地說:“你又逃出來玩了,秦臻在四處尋你,若是讓你外公知道你不練劍出來戲耍,會打你手心的。”

女孩兒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有秦臻在,他會幫我圓過去的。”

寶德白了她一眼,便不訓她了,也蹲在地上,指著那黑乎乎的一團:“這是什麼?”

“貓啊。”

“哪來的?”

“我用銀子與玉鐲子換的。”女孩兒將貓兒抱起來,揉了揉它的腦袋,它甩開到一邊去。

小寶德很吃驚:“那只玉鐲子不是外公送你生辰禮物嗎?”

“嗯。”她又囑咐寶德說,“不可以讓外公知道,就說是我練劍的時候打碎了,你不要說漏嘴了。”

那寶德又白了她一眼,似乎十分不理解的樣子,問她:“你要這只瘸腿貓做什麼?你喜歡,讓秦臻給你弄一隻四肢健全的來。”

‘瘸腿貓’齜牙咧嘴,衝寶德叫喚了一聲。

女孩兒笑了,用自己的手絹在它後腿上綁了一個很醜很醜的結:“因為它瘸腿了,別人會不要它。”

她把它帶回去了,給它取了名,叫小黑,因為它全身沒有一根白毛。

後來,小黑才知道,她姓蕭,名景姒。

蕭景姒……

這樣好聽的名字,卻給它取名叫小黑!整個熾火貓族都沒有一根白毛,按照它取名的法子,豈不是北贏遍地的熾火貓族都要叫小黑,小黑一,小黑二,小黑三……

它是小黑,還好整個衛平侯府,只有一隻熾火貓,沒有小黑二三四,因為她天天給它魚吃,紅燒清蒸水煮的,所以,它就容忍了,頂著如此俗氣的名字在衛平侯府‘小住’。

蕭景姒給它搭了一個窩,不過它不喜歡,它喜歡在樹上睡覺。

蕭景姒總說它:“小黑,快下來,可別又摔瘸腿了。”

摔瘸腿?

榻事北贏最會爬樹的熾火貓族好嗎?

然後小黑蹬著小瘸腿,用力一躥,從樹根爬到了樹頂,驚呆蕭景姒了。

那個叫寶德的,也在衛平侯府住,不是個討喜的人類。

洪寶德不止一次跟蕭景姒抱怨說:“景姒,你這貓的毛色真醜,黑不溜秋的。”

熾火貓族都是黑的!黑的才美,又不是白靈貓族?

你才醜!你全家除了蕭景姒以外都醜!

小黑不喜歡寶德,看到她就叫喚。

蕭景姒坐在樹下的木椅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跟洪寶德說:“小黑哪裡醜了,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秦臻佩劍上的那顆黑寶石?”

小黑覺得,整個衛平侯府就數蕭景姒這個小姑娘眼睛漂亮,眼神好。它還特意去看了秦臻那把佩劍上的黑寶石,比北贏玉石山的差遠了,它就把秦臻佩劍上的黑寶石給叼了,扔到了隔壁一隻野貓的窩裡。

秦臻要訓它,是蕭景姒攔下的。

它大概在衛平侯府‘小住’了一個月的時候,有一天,蕭景姒給它擦身子的時候,咕噥了一句:“為何你的腿還沒有好?”

它自愈能力好著呢,是它隔一天就撓破一次,要是腿好了蕭景姒就會把它送走,她買它不就是看上了它瘸腿。

它暫時還不想走,蕭景姒天天給它魚吃,日子還是很自在的,北贏的魚越來越少了,它很不想回去。

所以,小黑決定,不‘小住’了,它要‘常住’。

不過——

蕭景姒喜歡捉它去洗澡:“小黑,過來,我給你沐浴。”

它是熾火貓族,喜歡火,怕水。

它最討厭水了,就潑了蕭景姒一身水,她也不怪它,天天都給它‘沐浴’,這一點,小黑是很不滿的。

洪寶德還是很喜歡告它的狀,三天兩頭。

“景姒,你的貓又撓我,就不能把它的指甲都剪了嗎?”

蕭景姒在院子裡練劍,身量才剛長過劍的高度,回洪寶德說:“要是沒有爪子,隔壁的野貓會抓花它的臉的。”

隔壁的野貓敢抓花它鏡湖妖尊的臉,它就端了它祖宗十八代的窩,還有祖宗十八代的墳

小黑趴在院子裡的樹下納涼,看著小女孩在大太陽底下練劍,它想不明白,為何衛平侯那個老人家總要蕭景姒練劍練棍,若是自保大可不必,要是誰敢欺負蕭景姒,它就用四個爪子撓花那人的臉,還要端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墳。

問它為什麼對蕭景姒這麼袒護?

因為蕭景姒給它吃魚啊,天天給它吃不同口味的,她是它的衣食父母。

蕭景姒喊樹下的它回院子裡吃飯了:“小黑,吃魚了,今天是紅燒的。”

今天怎麼是紅燒的?

其實,它最喜歡吃清蒸的,原汁原味,不過紅燒的也可以,它也會吃的連魚刺都不剩的。

小黑一住就是三個月,期間,蕭景姒見它總在樹上睡覺,以為它不喜歡她做的窩,就給它換了三次窩,然後,到了夏天了,人族的夏天很熱,它更喜歡住樹上了。

那年的夏天,天干物燥,火燭被風吹倒,火星子染了床簾,蕭景姒的院子裡走水大火了,所有人都拼命跑出院子,只有她,小小的個頭,一個勁兒地往大火裡面跑。

“小黑。”

“小黑。”

“小黑。”

它在床底下睡覺,聽見蕭景姒喊它,就出去了,火光很大,她一張小臉被燻得烏黑烏黑的,頭髮也燒焦了一縷。

踢開地上一根燃著的木頭,她就過去了,把它提溜了起來,開口就訓它:“你這蠢貓,這麼大火怎麼不知道跑。”

它哪用跑,它是熾火貓族,怕水不怕火。

還有,蕭景姒提溜它這個姿勢,它很不爽,太羞恥了,不過看在她被煙嗆得眼淚直流的份上,就沒有跟她計較。

然後,火越燒越大,門窗都被燒著了,火光堵住了路,她們出不去了,蕭景姒暈暈乎乎的時候,對它說:“快,躲到我的裙子下面,不然火會燒光你的黑毛的。”

然後,她就暈倒了,粉白色的少女裙子被撩起來了,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

屋外很吵,衛平侯和秦臻都出去練兵了,洪寶德父母祭日也不在府裡,是下人們在滅火,一個個慌了神,動作又慢又亂。

然後,它就幻成了人形,裹了被子抱著蕭景姒出去了,她很小,也很輕,抱起來都沒有重量,這麼小的孩子,怎麼還不怕死地跑進來救它?

它把她放在樹下,盯著她那張被煙燻得烏黑的小臉看了很久,罵了她一句:“你才蠢。”

然後他用被子擦乾淨她的臉,又變回貓,躲進了她裙子下面,等她醒來。

這是第一次,它在她面前幻成了人形。

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趁她午休的時候,他幻成了人形,因為要告別,他要回北贏了,他兄長除序妖王傳信來,說白靈貓族後裔楚彧叛亂,要他前去相助。

他其實不想去的,只是除序怎麼說也是他兄長。有點捨不得蕭景姒,摸了摸她光滑的小臉,他揚揚唇角:“我馬上就會回來。”

“然後就再也不走了。”

他早就決定了,以後都要陪著蕭景姒,要陪她長成大姑娘,衛平侯那個老人家說景姒像她母親,長大了也定是極好看的姑娘,他想看她長大後的模樣。等他從北贏回來,他就再也哪都不去了。

“等我。”

他舔了舔她的手,貓族對歡喜的東西都這樣。

那天,他挑了天黑才走,吃了蕭景姒給的清蒸魚後,為了不讓蕭景姒誤會覺得他是離家出走,他還在他睡覺的那棵樹下,用爪子撓了字,兩個字:等我。

可是,他沒能遵守承諾,沒有及時回來。

他大敗於楚彧,在大陽宮裡,被楚彧釘入了三十六道誅妖鎖,修為散盡筋脈全斷,他花了足足十五年,沒日沒夜地修煉,才修回了元身。

那時候,已經是大涼三十九年了,他去人族找過蕭景姒,那時衛平侯府已亡,別人說她嫁給了鳳傅禮,身死城下,別說,西陵兵臨城下,大涼國破,屍首都找不到了。

他不信她死了,一直找了她半年,卻了無蹤跡,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可能死在了西陵,因為有人看見西陵帝把一身是血的她抱走了。

他沒有找到蕭景姒,哪裡都找不到,然後開始怨恨,怨恨那白靈貓族的後裔,怨恨他往他的身體裡釘入了三十六道誅妖鎖,若非如此,他不會離開衛平侯府,不會扔下蕭景姒一個人,不會讓她身死城下。

他恨得想殺掉楚彧,即便知道楚彧殺了他的兄長除序妖王時,也沒有遮陽恨過。

大涼三十九年冬,一條蛇妖告訴他,楚彧妖王帶了一個女子回大陽宮,那女子,是妖王楚彧的逆鱗,他潛伏進了大陽宮,伺機而動。

楚彧喚棺材裡的女子阿嬈,女子瘦得脫相,很白。

楚彧沒日沒夜地守在那女子身旁,哭哭笑笑像個瘋子,後來,喚阿嬈的女子要死了,楚彧把她放在了棺材裡,不停不停地給她渡妖氣,可她還時要死了。

終於等到了,那日,楚彧催動了上古禁術逆轉乾坤,為了給他那個逆鱗女子改命,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在楚彧催動禁術時,趁機奪了他的內丹,要殺楚彧就易如反掌了。

女子躺在棺材裡,像死了,不過可能還有一口氣,因為她在哭,眼角一直有眼淚流出來。

“阿嬈。”

“阿嬈,你別死,不要丟下我。”

“阿嬈,等我。”

女子沒有說話,閉上了眼睛,大概死了,或者將死。

藍光破開,整個大陽宮裡充斥著濃濃妖氣,楚彧站在棺木前,逼出了自己的內丹:“吾以北贏萬妖之魂,以祭星辰,以動月時,易君之宿,渡君生以。”

是時候了。

他捻滅了屏障,走到棺木跟前:“沒人告訴你嗎?內丹是妖族的命脈。”

一雙藍色的眸子狠狠睃來:“滾開!”

“阿嬈!阿嬈!”

“阿嬈乖,很快便好了。”

楚彧用手擦了擦棺木裡女子額頭的汗,對他吼道:“你滾開!再不滾,我殺了你!”

“我沒打算活著出大陽宮,但你楚彧欠我的債,該還了。”

之後,他們至死不休,在棺木前。

楚彧取出了內丹,並非他的對手,只是,他也殺不了他,因為他看到了,逆轉乾坤的禁術裡,有那個名喚阿嬈的女子的臉,有她的的前塵過往,畫面裡,還有他自己。

女孩兒言笑晏晏地說:“以後你便喚小黑,我養你,我給你做魚吃,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話。”

原來,蕭景姒的乳名,喚阿嬈……

他收手了,受了近半數的反噬力,封印了妖術,一身筋骨被上古禁術的反噬力拆開,他失去意識前,聽到楚彧說:“阿嬈,乖,吞下去,以後便不會再痛了。”

“阿嬈。”

“阿嬈……”

她有了萬妖之王的內丹,應該沒事了吧。

再醒來,是大涼二十九年,一個瘋老頭告訴他,他叫夏喬喬,是他兒子,他什麼都不記得了,脖子上的黑玄鐵,他以為是他親生父母留給他的,所以一直寶貝地放在衣服裡。

直到那晚,在欽南王的地下暗室裡,成壁解了他的封印與他的記憶,強烈的反噬力將整個暗室都摧毀了,包括那條蛇妖的銀鏈子。

沒有時間容他整理,他拖著烈火焚身般的身體,一直跟著成壁,他擔心那條蛇會對蕭景姒不利。

果然,夜半後,成壁便出現在了欽南王府外。

他按主她的肩:“你做什麼?”

她回頭,揚唇一笑:“報仇,鏡湖妖尊,你我聯手如何?”

這只蛇妖果然耿耿於懷,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抬眼,一雙黑漆漆的眸,融了瀲灩一汪花色,道:“我要報仇何須與你聯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緊了緊,桎梏住成壁的肩,很嫌惡,“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我最討厭臭蛇。”

當年大陽宮裡,這條蛇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從大涼三十九年重生而來,處處與蕭景姒作對,他怎麼能放過她。

抬手,他便直面攻擊。

成壁閃躲不及,狼狽地滾開了屋簷,惱羞成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言簡意賅:“殺你。”

成壁怒極:“我給你解了封印,你竟還恩將仇報。”

他置若罔聞,眼神冷冰冰的:“大涼三十九年,是你誘我去了大陽宮,你該死!”

“你忘了是誰用誅妖鎖將你打回原形?忘了是誰累你遭了上古禁術的反噬?”成壁躲開他的攻擊,氣急敗壞地朝他吼,“是楚彧和蕭景姒,他們才是你的仇人,你應該對付的是他們!”

她打得好算盤,以為助鏡湖解了封印,便多了一把對付楚彧與蕭景姒的利刃,只是未曾料到,這把利刃才剛拔出刀鞘,便反指向了自己。

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你更該死。”他抬手,濃濃妖氣肆意,殺氣凜凜,“你竟敢害她,罪不可恕。”

“她?”成壁怔了一下,“蕭、蕭景姒?”

他不答,一身森然地逼近她:“知不知道我為何恨楚彧?”

成壁剛欲張嘴。

“不是因為除序,也不是因為那三十六道誅妖鎖,是因為蕭景姒。”

他抬起手,捻風成刃,刺進了成壁的左肩,她閃躲,卻躲不過襲面而來的妖力,將她重重擊倒,那雙從人類身上取來的腿,被摔了出去,血淋淋的殘肢滾在了地上,猛地後退趔趄。

能與妖王楚彧一較高下的鏡湖妖尊,妖法極其深不可測。

她除了求饒,別無他法。

“別、別殺我。”

“自己動手,挖出你的內丹,我留你一口氣。”

內丹,竟是要內丹!那與取她的命有何不同,妖族沒了內丹,若非妖力極深,絕不可能久活,

成壁機械又下意識地退縮:“你、你要我的內丹作何?”

“等我縱化了你的妖法,等將來,同我的內丹一起,給我家景姒續命。”說到蕭景姒時,他滿眼陰鷙似乎柔和了一下,他停頓了片刻,“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一團灼熱,籠在她周身,那是鏡湖妖尊的熾火決,只有他動動手指,甚至可以讓她灰飛煙滅。

成壁顫著手,緩緩抬起,尖銳細長的指尖刺入了心頭。

“啊——”

內丹破出體內,濺起血色瀰漫,那一身剝來的皮,頓時腐爛成了泥濘的一團血紅,她倒在地上,掙破了本就襤褸的衣裙,粗壯的綠焰蛇原形畢露,半截蛇尾,有一雙血淋淋的眼珠滾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她仰天大笑:“哈哈哈……我以為天衣無縫,我以為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原來我也只是棋子,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蕭景姒開始,她才是下棋的人。”

手起風湧,他掌心醇厚的妖氣,從成壁頭頂蓋下,濃郁一團黑色裡,渾身沒一處完好的綠焰蛇在地上打滾慘叫,撕心裂肺。

便是如此,他取了成壁的內丹,化為己用。那成壁應該已經死了,楚彧怎麼會容她或者,就算不殺,沒了內丹也撐不了多久。

他縱化了成壁的內丹,未雨綢繆,他在等,等四十年後,等楚彧走投無路,他便將自己、還有身體裡這顆已經強大到可以壓下反噬力的內丹,一同奉給蕭景姒。

隔了兩世,那麼多那麼多日月星辰,雲升雲起,他才找到蕭景姒,那個他曾經那麼依戀的女孩兒,她已經長大成人,他卻面目全非。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可能很久很久,這卻是他所有的記憶,回頭想起,一如昨日。

鏡湖在欽南王府的門外,站了許久許久,才轉身離開。

一扇圓月,照進了欽南王府裡,隔著高高牆院,蕭景姒便在牆的另一頭,風吹散了她的聲音,講著那年故事,還有誰人在聽。

記憶裡,那只眼珠子很漂亮很黑的貓兒,很清晰。

楚彧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身子,一直沒有說話,聽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許多。

蕭景姒說著,輕輕嘆氣,她悵然若失。

“我養了它半年,突然一日便不見了,之後,再未相見。”

那之後,鏡湖便去了北贏,被楚彧三十六道誅妖鎖打回了原形,筋脈盡斷。

楚彧沉默了稍許,這才開口,聲音悶悶澀澀的:“那鏡湖說得對,當年如果不是我用三十六道誅妖鎖散了他的修為,上一世的那些苦,你興許可以不用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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