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會庇護它的子民麼?

那麼……

刀刃碰到了粗糙的臺階,臺階應聲碎裂開。

右惜優冷汗漣漣,在千鈞一髮之際硬是扭轉身子,跌落樹叢。

拼盡全力大口呼吸著,眼前泛著閃爍的星點,頭昏腦漲。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會被殺掉!

奇山家族的另一個人不知去向,也許就等著伏擊她。不過更有可能——一個人就夠了!

強忍著不適感,她抽出腰間的軟劍,決定在不得不正面對上的時候,儘可能為自己掙得一絲生機。

這樣輕鬆就追上了她,殺招毫不留情。若真的死在這裡,百口莫辯。或許只會認為她失蹤了?

無論如何,她不能在這裡倒下!她還有未竟之願!

雙腿不住地戰慄,剛才匆忙撲身,摔得有點重,而長時間的狂奔也消耗了太多體力了。就連站起來,都十分費力。

好在還能夠站起來。不能夠認輸。即使求饒也未必能夠被在意,更何況她已經撒謊了,而謊言已被識破。

退路被堵死,只能一戰了。

右惜優雙手舉劍蓄力,指向手持長刀等待收割她的生命的高大男人,緊咬下唇,呼吸沉重,眸中閃過決絕之意,腳下猛然發力,迎了上去:“受夠了啊——”

憑什麼仰仗實力強大就可以不由分辨的決定他人生死?完全沒有道理。若是誤入奇山的地盤,至少給她道歉的機會,但這裡絕對是無主之地,憑什麼這麼霸道啊?

這樣的存在,也是人類中的敗類吧。

大勢力就很了不起嗎?誰不是努力地活著呢?誰不是抱著活著的信念呢?憑什麼高高在上地剝奪掉生存的權利呢?她又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她一直以來所做的,是為了保護人類,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她可不是當年只會瑟瑟發抖躲在庇護者身後的小家夥了呀!

悄無聲息的,一根銀白色的弦,猝不及防地隨風飄落,恰恰落在男人的肩頭,在對戰的兩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猛然繃緊,拉伸。

完整地分割開的,是一顆頭顱。

姿勢還保持在大刀砍下的狀態,瞪圓的雙眼微微突出眼眶。

腥味隨風飄向很遠,散去。

微弱月光下的陰影被拉得很長,沉默的嘆息。

在右惜優離男人還有二尺遠的時候,一隻冰涼的手悄然按在她的肩頭,象徵性地輕推一下,薄唇輕啟,話語融入黑暗中:“慢著。”

肢體頓時被寒涼包裹,變得麻木,發燙的手心顫抖變得

輕微了。

弦鬆弛下來,飄落掌心,變成晶瑩的鮮紅色。

“感謝款待,久違了。”

白皙得沒有溫度的面容,舒展的眉,透亮翡翠一樣的眸,高挺的鼻樑,淺色的唇瓣,弧度優雅的下頷。造物主的寵兒,月下的精靈。令人不敢生出絲毫褻瀆之意的完美容顏。

血液滴落的聲音。

轟然倒地。

緊繃的神經突然鬆懈,右惜優再也無力支撐,雙腿發軟坐倒在地,驚惶的雙眸看看倒下的龐大身軀,又看看憑空出現的人兒。

緩了一會兒,聲音乾澀沙啞:“……你。”

宛若幻象,血弦消失。少年負手而立,望向不安的少女:“聽說你在找我?我就在這裡。”

“你……可惡!”右惜優氣結,可是握劍的手痠軟無力,還有些發麻,根本奈何不了他。這般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她完全沒有準備,胸口情緒翻湧,卻說不出什麼。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注視著她,眸中澄澈平靜。

“不是很有勇氣嗎?現在在做什麼?”

右惜優使勁瞪著他,握緊的拳頭落下,捶著疼痛的腿:“你就是來取笑我的。”

她現在沒有反抗的力量。又感覺到肚子在叫了。

她站不起來。打不到他,更何況殺了他。

他是怎麼想的呢?為什麼恰好出現在這裡?他想怎麼做?

不要走。不要離開。她很快,就有能力幹掉他了。

就在這裡,乖乖等著她。已經找了這麼多年了。

太討厭了。

會為當年的事情感到痛苦嗎?睡夢之中會有夢魘嗎?

為什麼能若無其事地站在她面前呀?為什麼……要救她?

她就像笨蛋一樣……

能力完全不夠啊……

她還是會害怕……

她還有那麼多未完成的任務,為什麼……不可以喪失意志!

她不會死的。她活下來了啊。

儘管是被可惡的……

“你在哭?”略帶好奇的聲音。熟悉的聲音。恍若當年的日常對話。

兩個稚嫩的孩子。眼眸中是清澈的光,映著彼此身影。

“閉嘴!”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心,可是眼前卻是溼潤的模糊。

不可以變得軟弱。她還有要保護的人。她不能辜負父母的心願。她還需要戰鬥。她必須靠她自己站起來。

面前站著的,是她最恨的存在!他終於再次出現在她面前了!不要逃!不要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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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找我

嗎?睜大眼睛看著我。我就在這裡。”

她知道啊!可是,鼻子好酸,好餓……

“右惜優……”他念著她的名字,眸光低垂,看不清神情,“我不會逃的。只有你,才有資格找到我。我只允許,被你找到。所以,你明白嗎?”

“不明白!”想也不想地大喊。用力眨著眼睛,淚珠抖落也沒關係,右惜優竭盡全力穩住身子,定定地看著他,看著熟悉的精美的面容,千百回在腦海中浮現的面容:“你果然,就是……”

“嗯?你是靠什麼認出我的呢,這張無趣的臉?誰都沒有說謊,除了你自己。”少年伸出纖長的手指,面無表情的戳了戳自己的臉。翡翠一般的眸中,浮現一絲嘲諷之意。

“其實你剛才,最想見到的,是月千憐?讓你失望了。”

右惜優抿了抿唇:“我明明喊的是靈軒哥。”

其實也不是不行……無論誰都好。只是沒有預料到……

他是什麼意思?

“喂!”右惜優不知怎麼糾結起來,“月千憐,真是你哥哥?”

完美如雕塑一般的面容一瞬間扭曲了一下,語氣意味不明:“他是這樣說的?”

右惜優點頭。頭還是有些暈暈的。

“這個……算了。”似乎放棄了解釋。他的視線掃過右惜優的軀體,唇角微微揚起:“休息夠了?去找戊靈軒。”

“還說你不逃?”倔脾氣上來了。似乎放棄了思考。

眉頭微微皺起,但是不能跟她置氣:“不怕奇山家族了?”

右惜優心底有些微妙的感覺,氣勢下降了:“人是因我而死,我……”

“誰看到了?”

“嗯?啊,我知道了……”乖巧低頭。

“能走了嗎?”

“能……”

“不送。”

“……哈?”右惜優感覺自己還是沒反應過來,看著他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喂!”

少年沒有理會。

右惜優氣鼓鼓地站起身來,衝著他的背影,踉蹌著走了兩步,聲音不覺放輕:“別……”

不敢追上去。不敢上前。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做任何事。

等著她啊!她會得到魔花的!

她心底的話,無法開口:我要怎麼,再見到你?

明明是這麼熟悉的存在,至少曾經是……

“月千弦!!”

喉嚨像吞了刺,瀰漫著腥味,鈍痛難忍。

少年隱沒在黑暗中。

薄薄一層血色的雲霧,從月牙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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