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餐盤上,食物散發水汽與香氣。

漂亮規整的三角形狀,兩塊吐司中間夾著火腿肉松等餡料,充實飽滿,色彩上很有食慾。

顯然是在外面買回來的三明治,再加熱擺盤,變得溫暖柔軟,香氣誘人。

微微張嘴,把一角塞進口腔,嘴唇和牙齒一齊切下去,慢慢咀嚼著,將層次分明的攪拌成再也分不開的混沌狀態,不斷變成更小更細的狀態,然後吞嚥下去。

空氣中的水汽和香氣越來越淡,直至消失。盤中也只剩下一些碎屑,指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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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油膩,所以抽取雪白的餐巾紙,手指捻著擦拭乾淨,將嘴唇及周邊也擦拭乾淨,放下已成一團的紙巾,便是用餐完畢。

韻術麒在她手邊的桌面上放上護手霜、面霜,在她緩慢而穩定地扭開蓋子,一點一點塗抹在肌膚上時,將桌碗收拾好。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馨香,護膚品的氣味。

韻術麒擦乾手上水跡,也塗抹了些護手霜,然後把東西迴歸原位。冬天的天氣,實在太過乾燥,有空還是得注意防護。

“對了,那些書你看完了嗎?我算著時間差不多到了,就還回圖書館了。”

忽然聽他開口,枯針沉默了一秒,調動起相關的記憶,然後答:“沒有。”

差不多忘到一邊了。

只是把書架上原本有的書都翻了一遍,找出了那張本來該被燒燬,卻從火舌被撈回來藏起的照片。書架上的大大方方地交給她翻閱了,想來他也是忘了。

可能是某次班級活動,拍下的大合照。照片並不很清晰,損毀的部分將近一半,相對完整的右半部分也染上了些黑印。全是身著校服身形相似的人像,眉眼間的熟悉感到底還是能分辨出來的,畢竟對她而言最眼熟的也就這幾個人類了。

笑容絢爛牽著手的面容還有些稚氣的少女們,肩膀和臉都挨得很近,只差沒有黏在一起。

是嵇綿奈——幾年前的嵇綿奈。旁邊的無疑,就是話題的焦點——雨晴珊。

如何湮沒掉過去呢,無論情誼親密與否……人類的記憶也同樣不可靠嗎?

枯針曾盯著這張殘缺的照片,盯著嵇綿奈旁邊這張臉,沉思了很久,但是得不出什麼。

要說相似?人類的臉都挺相似的。除非抓住某種氣質、某些獨特的特徵,而且在之後數次辨別中證實確實準確。這麼一張並不高畫質的照片,靜態的,過去的,想要擬合些什麼,不是很困難嗎?

她的體軀與人類無異。只是能夠感覺到魔力,能夠使用魔法。這

張臉也不會有什麼明顯區別於人類的地方。為什麼他們都認為她與幾年前失蹤的雨晴珊極其相似?他們是熟悉雨晴珊的人,按照常理來說不該認錯,即使認錯也不該超出一個人認錯。

如同嵇綿奈被修改過的記憶一樣,發生了某些錯誤,矇蔽了該有的清晰判斷,將錯就錯嗎?

誰能夠操縱這些呢?

主觀判斷他們應該不是刻意對她說謊,只是還有什麼沒說,架構便不連貫不完整,顯得奇怪。

做著閱讀理解題的時候,也注意到了人類理解感知的偏差。雖然可能明白是什麼,但是傳達出來的時候不能足夠完美。他們以為已經說夠了,傳達完了,但是真實的意思或許還是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都堅信自己掌握足夠真實完整的東西,不需要質疑,也沒必要。

雨晴珊這個存在,對他們每一個人而言,大體一致,各有偏差,這些偏差可能矇蔽全域性,造就截然不同的印象。

而且已經過去好久了,該遺忘的遺忘,印象深刻的也滿是個人的固執偏見。

完整的樣貌,幾乎不可尋了。若手中的照片是真實的,便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第一手材料。

過去的那位雨晴珊的痕跡,在這間屋子裡再不可尋。給她添置的東西都是新的,但對需要買些什麼卻奇怪的熟練。

不斷告訴她,她是,她只能是……

順著去想去琢磨著雨晴珊該是如何,越來越熟練。

若非湖秋沙一直在,大概沒有人肯定她的想法,沒有人告訴她不作為雨晴珊生活也可以。

被反復強調的,自己質疑著的,頑抗著。

“沒看完嗎?那我下回再借回來……”韻術麒整理著沙發上歪了的坐墊,忽然轉頭盯著她,“你真的想看嗎?”

枯針近來的學生生活,過得很隨意,作業看心情寫,上課發呆或遊走,明顯新鮮勁已過,老老實實待在座位上接收著沒什麼意思的知識過於乏味。韻術麒本來也不指望她是個好好學生,但是這種學習態度,書能讀得下去嗎?

他願意滿足她的要求,但若是無用功,也不會忙著給自己找事做。

“看。”簡單短促地應了,枯針起身,準備挪回房間待著。

“就要學期末了,時間比較緊,假期圖書館是不開的,書都要在閉館前還回去,你來得及看嗎?”

枯針四望,找到了自己的水杯,端起抿了一口,背對著他:“嗯。”

“晴珊……”

“還有什麼事?”她放下水杯,稍稍側身,面如冰霜。

韻術麒站在沙發後,望著她,隔得有點遠,神情莫辨:“我們相處了三個月了,你似乎離我越來越遠。”

“是嗎?”牆壁上沒有掛著日曆,沒有刻意計算,對於時間的估算也是大概著來,因為不是很在意,覺得意義不大。

向嵇綿奈抱怨著韻術麒設定的規矩多,藉口說著人類庸庸碌碌地制定和遵守著很多規則,其實這些規則在她剛開始學著如何為人時幫助很大。因為什麼都不熟悉,確定的規則框架倒是個行動方向,很細的限定也多多益善。

在熟悉基本的模式,不刻意調動記憶也能夠遵循執行,甚至能夠根據情境調整修改後,再強調規則限制則會感到厭煩。

“你希望我纏著你撒嬌,想那些小女生一樣?”枯針嘲諷地勾唇,“你想要近到什麼程度?現在不是一切都好嗎?”

適當找些事去尋他,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是有些用處的,自己需要他……以排除“她不再需要他”這個論斷。

頻率之高,連樓道另一邊的嵇綿奈都覺察到了,提醒她不要打擾他學習。

還有些什麼不滿足呢?不是只要遵守他的規則就好,除此之外沒有要求嗎?

想法反覆,不斷被激起的需要,這就是生活在矛盾中的人類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韻術麒眉頭攢起,臉色多了一份陰鬱,“我不反對你有自己的秘密不告訴我,但你,不要刻意躲著我。或許你自己也沒發現,除了必要的吃飯時間,你總是自己躲進房間。”

是擔心她有什麼心事鬱結?枯針依舊抿唇:“你想說我怎麼不繼續待在沙發發呆了?天氣冷了,當然在被窩裡舒服。你希望我一直待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你無權干涉我做什麼,想什麼,不是嗎?”

就差沒有直接挑明:你管得太多了——憑什麼?

人類的說法是什麼?叛逆期?隨便怎麼理解,總之存在是合理的,符合人類的規律。

既然人類本身也很複雜,那麼她隨意一些,也不必擔心超出範圍。只要不動用魔力,她無論怎麼做,應該都是人類可能有的舉動,不至於起疑。

“晴珊,你的戒備心太重了。”韻術麒的面容還是肅然,悠悠地嘆氣:“我確實不能要求你做什麼。”

“那我回房間了。”不想將沒營養的談話繼續進行下去。

“只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話語被關在門外,悠悠嘆息。

“阿珊,以前不是這樣的。”落寞的身影站在沙發後,看著空蕩蕩的空間,這句話終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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